村子北边的溪，溪面上早已结成了厚厚的一层冰。

    冰上还打着一些窟窿，那是留出来捕鱼用的。

    狗子巴巴的看着那些冰窟窿，也不知是想要上去玩儿，还是在惦记着水下的鱼。

    雪橇走在岸边，划出长长的两道辙。

    拉雪橇的是李云喜赶回来的那头老牛，此刻正缓缓挪动着它的蹄子。

    老牛好像什么都能干，能拉车，能耕田，现在还能拉雪橇。

    狗子不喜欢牛拉的雪橇，他喜欢由人拉着，或是由狗拉着。

    人和狗都没有牛的体魄这般大，不会遮住他的视线，让他只能看着牛屁股。

    李云喜一牵着老牛，一拉着刘翠兰，脸上笑的开心，浑然不管狗子眼睛里的埋怨。

    李云欢已经不知道被落在哪里了，和他落在一起的还有何花。

    李云喜只当这两个人躲道一旁去情话了，他眼下不也在着情话嘛。

    狗子则觉得二哥是偷懒，是骗他。明明好了滑雪橇的，结果却不见了人。

    人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没了踪迹。

    李云欢还不会什么情话，他会的，大概也只有那一句“可她不是二妹”了。

    何花当然不是二妹，也永远都做不成林二妹。世界上只有一个林二妹，也只有一个何花。

    她就是她，从来不是任何旁的人。

    少年的欲言又止瞒不过她，所以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和老牛拉着的雪橇拉开了距离。

    她也是有话要的，有些话，只想给少年听。

    “云欢，二妹儿去新京这么久了，有消息了么？”

    她和林二妹其实是一样的年纪，只是生日要大上两个月，也就唤二妹做二妹儿，而不是二姐。

    李云欢没想过她会问二妹的消息，被她这一问，反而愣住了。

    “怎么？你也不知道？”

    “我我也不知道。”他回答的有些丧气。

    何花却没理会他的语气，而是接着：“你是不是总想着她？”

    “我我”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一个男人怎么能在未婚的妻子面前自己想着另一个女人呢？这样道理，无论是六七十岁的老头，还是十岁出头的少年，都是知道的。

    这像是一种人类的本能，是夹杂在谎言与诚实之间的灰色地带，是沉默的一种。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一种默认式的回答。

    “我知道你是想着她的，咱们从一起长大，你和她的事儿，大人们知道的不多，我却是清楚的。”

    “我是想着她。”李云欢还是决定了坦诚，隐瞒或是欺骗都不是好的选择，隐瞒往往意味着更多的隐瞒，而欺骗则必然连带着更多的欺骗。他不喜欢何花，但也不想去骗她。

    “很想的那种，吃饭会想，睡觉的时候也会想，就连梦里，我都想她。”

    这话出口，竟有一种难言的轻松。

    何花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她的脸甚至都表情上的变化。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但我不怪你。咱们就要定亲了，有些话总是该开一些。你不用总避着我，那样我找不到你，没法儿和你讲我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而不好。”

    “定亲的事儿是我爹娘决定的，我我也没有办法，花儿，我对不起你。”

    “没有谁对不起谁，你喜欢二妹，我喜欢你，喜欢就是喜欢，骗不了人。”

    李云欢在雪地里踢了一脚，道：“你喜欢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喜欢就是喜欢啊，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喜欢二妹，难道也有为什么么？”

    他动了动嘴唇，想把那些心里装着的理由都讲出来。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些想好的话，的确不足以成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

    脸蛋会随着年龄老去，性格会随着经历改变。一个人不可能在一辈子的时间里都是固定的一个样子，能固定不变的，就只有躯壳里的魂灵。一个魂灵喜欢上另一个魂灵的时候，又能有什么理由呢。

    何花还在往下：“咱们还是先定亲，以后的事情等二妹回来再。我不拦着你去喜欢她，想她，你也不能拦着我喜欢你。”

    李云欢不知道该些什么，就只有点头。

    “道长不是咱们成亲最早也要在三年后么，咱们就定个约定，这三年里二妹要是回来了，你又还喜欢她，她也喜欢你，那我就让我爹退亲。如果她没有回来，又或者不喜欢你了，那你就娶我。”

    何花的有些急促，她的心已出了一层的汗。

    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主动的去这些话，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李云欢突然觉得和她在一起并没有先前那般不舒服，反而有些轻快。

    “好，那就这样。走吧，大哥他们已经去的远了，咱们得追上去。”

    “嗯！”

    雪橇并没有走的很远，老牛和狗不一样，它不会跑的那般快。

    牵牛的李云喜也不会牵的那般快。

    从头到尾，想快一些的，就只有狗子。

    狗子已经从雪橇上下来，到了雪橇的后面推。他再用力，雪橇也不会快上半分，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可惜他的这种不满，并没有被任何一个人瞧见。

    村里的老孙头，看见他在后面推，还以为是这孩子又有了什么新的玩法。

    李云欢和何花看见他，就停下打招呼，“孙爷爷好”。

    老孙头笑的开心，几十岁的年纪，反而比年轻的时候，更加容易感受到喜悦的情绪。

    “好、好。多俊的伙儿，多好的姑娘！昨儿个你们成亲的时候，爷爷还多喝了好几杯呢！”

    他这是老糊涂了，分不清楚李云喜和李云欢谁是谁，还当昨天成亲的是李云欢和何花。

    何花连脖子都羞红了，哪还有心思去和他解释。

    还是李云欢和他道：“孙爷爷，您记错了！昨儿个成亲的是我大哥，我是老李家的老二。”

    “哦哦，爷爷记错了，爷爷年纪大了，不顶用，那你们啥时候成亲啊？”

    “我们还早着呢！”

    “咦，可不早嘞，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了孩子啦！”

    老人家的话头顺不得，要是顺下去，一准要个没完。

    李云欢知道这一点，就问道：“您这是去哪？”

    “我啊？我去拔鱼笼去！前些天儿在冰窟窿里下了两笼，也该去收了。你晚上领着你媳妇儿，到爷爷家里喝鱼汤啊！”

    老头又泛起了糊涂，是去收鱼笼，却又往村子里走。

    李云欢没敢喊他，怕他真的去收鱼笼，上了年纪的老人，干这种事情太过危险。万一掉进去，怕是就活不成了。

    老头嘴上自己下了笼子，他也是不信的。保不准是他儿子或者孙子干的，他看见了，就给记到了心里。

    两个人一直看老孙头进了村子，才又继续往前追。

    没追太远，就看见了雪地里撒泼的狗子。还有蹲在他身旁，哄着他的大哥大嫂。

    何花跑了上去，对他道：“狗儿，姐姐这里有糖球，你要不要吃？”

    听有糖球，狗在雪里打了个轱辘就爬了起来。

    “要！我要！”

    “那可不能在雪地里打滚了，得听话！”

    “嗯嗯，我听话！”

    何花就笑着把糖从口袋里拿出来，剥去糖纸儿，喂给狗子。

    狗子又去雪橇上耍，刘翠兰拉着何花去一些女人家的话。

    李云喜叹了一句：“老二，还是你媳妇有办法。咱家老三铁定被她给制住！”

    “大哥你别乱！”

    “哈哈，有啥乱的，年后不就定亲了嘛！还怕人讲！”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