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无心问道, 他一心破修真侧和科技侧间的壁垒。

    因此在鹤鸣山上，顾青对中天界已有功法、丹药、灵宝、符箓、法阵、灵草、灵兽等等都有着十二分的热情。

    等到顾青对这等有了基础了解, 他就上手进一步研究起来, 或是炼丹，或是炼器，或是绘符……在这一过程中, 顾青深入地探查了各色原理，如炼丹时各色灵草间是如何长生反应的，又炼成丹药后又如何对修士产生作用等等。

    在修真界，还没有哪个修士从这种角度研究过。

    大家更注重感觉，感应, 毕竟修真这事儿，本来就是很玄乎的。即使是一部功法, 在一千个修士眼中也可能有一千种解读, 并且在筑基期来看，和结成金丹后再来看，那也肯定是又有了新的感悟。

    还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顿悟。这顿悟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有修士看到滚滚大河东逝水，也可能会顿悟；看到一叶飘落, 也可能能有所感悟；听着听着师父讲道, 也有可能就入定了去等等。

    而顾青的思维，也不是全偏向了科技侧，只是他习惯了理性思维, 可让他去感悟“道”，那他也是领悟力非凡的。

    再者顾青是意图破壁垒，然后合两家之长，再入乡随俗。

    其实这种事儿，顾青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远的不，就最近的：末世。

    末世世界中的异能者，在一定程度上可比拟于修真界的修士；

    晶核可以对应到修真界的灵石、丹药；

    武器可以对应到修真界的符箓、灵宝；

    空间纽可以对应到修真界的芥子空间；

    更有既视感的，则是末世世界原剧情中女主角韩以筠的随身空间，那随身空间在末世世界很玄幻，可在修真界就并不那么稀奇。

    等等。

    顾青那时可不就是很好地将异能，还有晶核等进行了科学化剖析和应用，还从随身空间反推到了空间纽。

    那时候对外表现形式，自然是更偏于科技侧的，因为原有社会构架在。

    如今在修真界，自然是更偏于修真侧的。顾青他可以分析一颗丹药中到底含有什么微量元素，也可以将其中原理，用修士们能理解的言语书写下来。好让初入丹修一道的修士，从最基础的地方去理解，也能让境界高的丹修从中有所领悟。

    归根到底，不就是修真侧版实验报告么。

    除了“实验报告”，还有“实验记录”。

    还不仅仅是炼丹，炼器和符箓，符纹，甚至培育灵植等。

    而随着顾青研究之魂汹汹燃烧，灵玄宗宗主明德真人几乎都要夜夜泪湿枕巾了。

    是激动的。

    原来顾青这破壁垒间，是有产出的。

    他炼丹时，便有各种各样的丹药出炉；

    又为了更好炼丹，他还自己炼器炼出了个适合他用的各色器具。这等法器明德真人那边是没见着，可顾青那边出炉的丹药，总能有一部分进到了灵玄宗的库房。

    灵玄宗是有丹修，可越是品级和等级越高的丹药，灵玄宗越是稀缺。更别提顾青这边炼丹，从筑基期所用的聚灵丹，到增加结丹几率的灵丹，后来连元婴境修士所需要的灵丹都有了，更甚至最近还开了一炉化神境修士梦寐以求的九转化神丹。

    明德真人这能不感激涕零吗？愈发愿意给予乌有先生爱的供养。

    不是……

    是更不吝啬灵玄宗各色资源，只求灵玄宗能更受老祖关爱。

    本来到了顾青这样的境界，在中天界的任何宗门，都能被尊起来，平时什么都不必做，只专心修炼，只需要在宗门有重大危难时出手。平时起到的更多就是个定海神针的作用，让其他宗门想做什么时候，都得顾忌顾忌，就像是灵玄宗的太古真人。

    也就是平时不必为宗门做什么具体贡献的，并不像顾青表现地那么“平易近人”。

    当然了，修者界境界越往上，也就更为专心大道。也就是平时大能们都在闭关，哪像顾青这样还在意这等杂事。

    也就是人家是修炼使他们快乐，务必要摒除杂念，顾青这边则反了过来。

    明德真人万万不会想到会是这样，他还想之前错怪了顾青，以为他放荡不羁，现在看来人家那其实是面冷心热。

    在明德真人心目中，顾青的形象那叫一个高大和蔼。

    和蔼的顾青在破修真侧和科学侧的壁垒后，心思就开始活泛了起来。

    顾青之前不是想着要让枯燥无味的修真界，见识下什么叫多彩纷呈吗。他还想到了要从话本开始入手，还想好了来一篇像原那样的无脑爽文，即以萧鸿飞为模板，借以来看看修士们的反响。

    顾青既是决定去做，那就不会让那样的话本，只在灵玄宗所在的鄜洲流传。要知道萧鸿飞当时一路“烧杀抢掠”，可不仅仅局限于鄜洲，还有整个中天界，以及中天界上的大世界从天界和晬天界等。

    那么要流传，自然要流传个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这就有不的难度。

    中天界还好，中天界的四洲间是有联系的，宗门间会进行大比，然而中天界和从天界间就相对薄弱了。像灵玄宗这样的宗门，和从天界几乎没什么可衔接的纽带，倒是像中天界排名上等的几大宗门比较有门路，有个宗门便是从天界一大宗门的分宗。

    和从天界都是如此，那就更不用和晬天界了。

    那么光是信息传播，就是一大难题。

    这要怎么样将三界紧密联系起来呢？不仅能让中天界的信息，能够快速甚至实时地被从天界，乃至晬天界的修士们获悉，还能让顾青获悉他们获悉信息后的反馈，最好他们还能互相间交流感想，讨论个热火朝天。

    更有还能将他们的感想如实记录下来，以和日后他们遇上萧鸿飞的反应做鲜明的比对。

    顾青想到这儿，已有了构想。

    起在末世中，通讯问题从来都是个难题，可那会儿顾青所在的研究中心仍旧是能够联网的，后来甚至还有了人工智能。

    渐渐地基地中也有了通讯网络，尽管不能像末世前那样在网络上浏览到各种各样的信息，这一通讯网络更多是用来通讯，给出去搜救物质的队推送任务信息，以及基地政策，还有研究中心的研究成果等。

    和基地外，也能通过中继站保持联系。

    甚至，通讯卫星还能运行时，还可以和外国幸存者基地联系上。

    顾青如今可以在修真界建立那么一个“网”，先从灵玄宗的局域网开始。

    而顾青这么比对，还是因为修真界如今在这一块儿虽不是“一穷二白”，可也没好到哪儿去。少数能让修真界面上有光的，其一是传讯玉简，传讯符等用来千里传音的。这种传讯玉简像是科技侧的寻呼机（BB机），信息发送方和信息接收方不是即时互通的。

    当然了，这通常针对低阶修士而言，等境界到了炼虚境，修士们的洞察能力有了质的提升，他们神识可以延伸很远，像灵玄宗的太古真人，他的神识扫过，整个灵玄宗发生的事儿，就没有能瞒过他的。

    只是再远也有限制，不可能九天十地都能遍及。再在中天界，到炼虚境的修士又有几何？

    修真侧在通讯上有独到优势的，还有有时候距离对他们不是很大的问题。他们普遍有功法，要不有飞行法器，像是飞剑，这就在很大程度上让距离这个词变得没那么距离感了。然而相对的，修真界不是一般的大，光是灵玄宗就有数十座主峰，不提还有环绕着主峰的侧峰和群林沃田，这又一下子将距离拉开了。

    以及还是那个问题，又不是所有修士可乘飞行法器，或是御剑飞行。他们按境界来分的话，从下往上是呈金字塔状的，最底层的是一辈子都修炼不到筑基期的杂役，便是再往上一点的外门弟子，也很有可能只能在炼气期徘徊。

    话回来，顾青开始他的构思。

    这灵玄宗局域网展开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往外推行的话，还得需要它受欢迎，受重视到其他宗门也不得不考虑跟上潮流的地步，哪怕是魔修也拒绝不了。最好其他宗门得是自愿在自家宗门开设局域网，等以后局域网相连发展为广域网，再往上一步步发展，就将会是互联网。

    顾青就先在灵玄宗下根基，各方各面都得考虑周全。

    至于如何将科学侧的局域网入乡随俗到修真界，这对顾青来并不难，他以前做元凤时也这么做过，那会儿可不止是局域网。

    这主要涉及到炼器，还有符纹，顾青他很快就有了大致的框架。

    这传播渠道有了，那这要传播的“信息”？这儿就是以萧鸿飞为模板的无脑爽文。顾青是可以将他看过的原，录入出来，只是这就太有指向性了，也写得太一清二楚了，同时语言风格也和眼下的截然不同。

    顾青自己倒是可以仿写一篇，只是他部分情节不是很擅长，再者他心境不同，即使是仿写在字里行间也会流露出个人倾向来，所以这事儿还是找专业的本土人士来，顾青可以提供大纲。

    顾青也有个人选。

    言思河名字听起来就有几分文采和韵味，他在凡间时也很有几分才名，只是有才名又有什么用，到了修真界，一看灵根，二看悟性。不不，可能一看灵根不行，也就不会有展现悟性的机会了。

    言思河是四灵根，连外门弟子都做不了，只能在灵玄宗做杂役。可即便是这样，当他被灵玄宗选中时，他爹娘，还有他那一干兄弟姐妹，都羡慕地很，因为言思河一下子就变得和他们不一样了起来，他以后就是尊贵的仙人了，可以长生不老，倒山填海。

    只是等到了灵玄宗，言思河很快就明白了修真界天然的残酷性，之前和他一起来的胡广陵，在俗世间胡家地位根本比不上言家，可人家灵根是双灵根，直接被收进了内门，不可谓不是一步登天。

    对言思河来讲，他们俩的地位一夕间发生了颠倒。言思河的心态随着时间推移，也渐渐放平了，他相信天道酬勤，平时修炼起来很认真，希冀有朝一日能晋升为外门弟子。

    这日，言思河正在灵田做工，管他们杂役的外门执事石执事急匆匆地过来，身边还跟着个执剑的少年。那少年言思河是认识的，那是灵玄宗百年来第一天才，年纪就已筑基的楚明霄。

    只是他来做什么？

    楚明霄也用单纯好奇的目光量了下言思河，见言思河不过炼气二层，想他可能还有其他长处，自己没看出来。当下便正了正神色，对言思河道：“我奉老祖之命，引你入前拜见。”

    言思河：“？？”

    言思河下意识看向石执事，石执事还一头雾水呢，只是无论是楚明霄还是老祖，他都不敢怠慢，只让言思河好生跟着楚明霄去，也务必谨言慎行。

    这勿须石执事叮嘱，言思河早已不是从前放荡不羁的言郎了。

    言思河从前从没有资格去过内门，更不用来到主峰了。到鹤鸣峰的路上，言思河也知道楚明霄口中的老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更心生忐忑，不知道为何自己被宣来。

    就这样忐忑不安地来到了殿内，言思河仅仅是被余光扫到，就觉得犹如高山倾压而来，当即跪伏在地，呐呐不敢言。又怕惹得老祖不悦，言思河心惊胆战下冷汗涔涔。

    尔后听得老祖直入人心的声音道：“明霄，你先回玉镟峰罢。”

    楚明霄恭恭敬敬道：“是。”

    言思河被叫了起来，心如鼓擂。

    “放松，本尊又不会吃了你。”顾青觉得他挺和蔼的啊，境界都被刻意压制了，起话来也没那么高高在上，“这次叫你过来，是想你来帮本尊代笔写本书。”

    言思河：“？？？”他何德何能？

    “你无须妄自菲薄，”顾青看了他一眼，“你还在俗世时，不是匿名让书局为你出过两本春宫画册吗，本尊正需要你这等人才。”

    言思河：“…………？？”

    言思河觉得他在做梦，不然怎么听到那么荒诞的话呢。然而就是那么残酷，这不是梦，而是现实，灵玄宗高高在上的老祖，找他捉笔，让他写一本放在俗世间，都不会摆在明面上卖，而是得书局偷偷摸摸卖，还是在外面包了其他书皮的那种。

    还是本和修仙有关的，修得还是和言思河认知完全相悖的“道”。

    叫“乌有先生”的老祖还在那儿提点他这段该怎么写，哪段又该略写，其中修炼部分和双修部分又该怎么分配比例，反正无论是正经剧情还是双修部分剧情，都要看得人血脉偾张就对了。

    言思河恍恍惚惚的。

    不过言思河也没完全傻掉，他知道这是自己天大的机遇，尽管这对话内容出去，肯定没有人会相信。因此言思河很快就表示他领会了老祖的意思，他也确实领会了，他才思还是敏捷的，只是自从来了灵玄宗，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言思河想到这儿，神情有几分黯然，不过很快他就敛了敛心神，强迫自己进入挥洒文思的状态。没多久，他就找到了状态，写了一段后，就呈递给老祖查阅。

    顾老祖略一颔首：“揣摩到位，继续保持。”

    言思河：“是！”

    顾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冷不丁了句：“不得日后你可以以文入道。”

    言思河第一想法不是“天道在上，这是真的吗？我可以吗”，而是“啊？以这样的文本吗？呃……”，以致于言思河差点没绷住自己表情，看起来有那么点扭曲。

    顾青微微扬眉，没有什么。

    顾青宣了个杂役入鹤鸣峰之事，作为宗主的明德真人很快就知道了。他也像很多知道此事的修士们一样迷惑，不明白顾青这有何用意。若是夺舍，那也不该啊，因为言思河这么个杂役，灵根实在太多了，天资太过不堪，夺舍过来又什么用。

    鹤鸣峰那边侍奉在侧的，也言思河好好的，因为他只是炼气两层，还没有辟谷，一日三餐都会着人送进去的。又好像是老祖让他在写什么，具体写什么就不知道了。

    明德真人着实想不出，有什么需要个杂役来代笔。

    只明德真人一头雾水归一头雾水，却并没有贸然去叨扰，一直到那边停了笔，明德真人才正了正衣冠，上去鹤鸣峰拜见老祖。

    言思河这个捉笔人，写出来的很合顾青意，因此顾青就让他留在鹤鸣峰，这仍旧是做杂役，可和他之前比却是天差地别的，言思河没有不愿意的道理。明德真人过来时，也正是言思河迎进来的，明德真人对他也有几分客气，这是言思河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等明德真人坐定后，言思河便束手束脚地站在顾青身后。

    顾青知明德真人的来意，也没藏着掖着，将刻录了这第一本的玉简，递给了明德真人。

    明德真人恭敬地接了过去。

    顾青则神情肃然道：“这是本尊近日着言思河为本尊所著，你是首个得阅的。”

    明德真人心中一喜，面上连忙道：“多谢前辈厚爱，晚辈这便通读。”

    顾青：“善。”

    言思河把头低得更低了。

    明德真人已到化神境，百八十万字而已，根本就不需要多长时间，顶多也就需要几弹指的时间，然而明德真人他足足通读了有一炷香时间。

    期间更是脸色变幻，要知道明德真人作为一宗宗主，还是化神境的修士，平时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何况还是在老祖面前，怎么都得谨言慎行，又怎么会那么大脸色变化呢。

    由此可见，明德真人的内心是多么的百感交集。

    在这期间，顾青都表现地很有耐心，一派肃然，其实就是好整以暇地看“默剧”。

    在原剧情中，胸有丘壑的明德真人，在面对残害同门的萧鸿飞时，却是接连出昏招，最终导致灵玄宗护山大阵在萧鸿飞的设计下被毁，灵玄宗的中流砥柱先后陨灭，灵玄宗大批灵宝被萧鸿飞卷走。

    灵玄宗就此没落。

    也就是，明德真人也是给萧鸿飞送陪练，送装备，送人头的“反派”。

    明德真人终于抬起了头。

    顾青一派正经：“如何？”他看起来十分正派，仿佛他给明德真人读的是什么九天十地都难找的功法，也完全意识不到那一哪里不对。

    明德真人几乎都要觉得自己看岔了玉简内容，只是老祖那么英明神武，又怎么会给错玉简，也不可能犯那么简单的错误。这也是为什么明德真人刚才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明德真人他坚定认为老祖给他看这内容，是别有深意的。找个杂役捉笔，写这么一篇也是有他缘由的。

    因此作为第一个得阅者，明德真人认为他自己必须透过现象看本质。

    如今见老祖那么严肃，明德真人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所思所想。

    明德真人不由清了清嗓子。

    言思河不禁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敢多看，立刻就低了下去。

    顾青则朝明德真人投入鼓励的目光。

    明德真人娓娓道来：“通读此后，令晚辈想到了近来较为震惊鄜洲的一件事。五照宗一内门弟子，道心不坚，残害同门，以致坠入邪道，在被五照宗刑堂追捕，临逃脱时还大放厥词，道他坠入邪道后修行速度更快，日后等他境界大成，他必定会回五照宗，让五照宗知晓他的厉害。

    此事引得五照宗内人心浮动，便是传回到咱们灵玄宗来，也引来不少弟子争议，也是难怪，那五照宗内门弟子坠入邪道后，确是在极短时间内就从筑基后期接得金丹。

    晚辈正忧心门内弟子道心浮动，不知该如何料理才好。”

    言思河低着头，完全不知道这和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

    但听得明德真人继续发自内心道：“前辈所写此本，明面上看去是道那走歪门邪道，不重心性好坏，杂欲丛生的修士一路直奔大道而去，看起来是如何如何风光无限。可实际上却是用了反讽的笔法，让那修士成为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在晚辈看来，此本用来警戒门内弟子正好。晚辈又想这或许便是前辈的初衷，前辈想以此法来鞭策本门弟子。”

    顾青朝明德真人举起了大拇指：“你赢了。”

    明德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