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盗可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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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山惊恐道:“潘叔, 你这是怎么啦?”

    潘昆仑不明所以:“什么?”

    霍山也不知道从哪儿弄过一面镜子来,“你自己看。”

    潘昆仑扭头看去, 只见他的肚皮几乎是透明的, 他能看到里头的器官,它们就像是雪糕一样融化了,让潘昆仑的前胸贴到了后背。

    潘昆仑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啊啊啊!”

    霍山:“潘叔?潘叔?”

    潘昆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看清楚是霍山后,就惊惧交加道:“山子,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霍山:“?”

    这时候潘昆仑圆滚滚的肚子,发出了一种声音:“咕咕——”

    霍山顿时明白了:“也是, 你这都昏两天了,不饿才怪。”

    潘昆仑低头看, 他肚皮又不是半透明的了, 霍山见状道:“潘叔,你睡傻了?”

    潘昆仑兜手拍了下自己的肚皮,感受到了疼:“呃,我们现在在哪?”

    霍山回道:“我们从南边回来了, 现在在潘家园。”

    潘昆仑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做噩梦了,他挠了挠肚皮, 看了看四下, 果然是在潘家园他们的房间,再往前回想,潘昆仑想到的最后记忆是他们还在王陵中, 要离开王陵,不再扰始皇的安宁,但往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怎么出来的?”

    霍山偏过头道:“就那么出来的。”

    潘昆仑正要话,那种铺天盖地的饥饿感,让他无暇多问。难怪他做梦会梦到前胸贴后背呢,原来是饿的。接着潘昆仑就对着霍山买回来的食物,一顿狼吞虎咽,等到吃饱喝足,终于有心思想事了:“是始皇他老人家带我们出来的,但他又不想我们知道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所以咱们就昏了过去,对吗?”

    霍山坐在马扎上,长手长脚地缩成一团,眼神闪烁下:“可以这么。”

    潘昆仑一看就知道这子,就是不想真话,顿时就啧啧起来。“唉,儿大不由叔啊。”

    霍山:“…………”

    霍山继续弓着背:“反正您和品爷也别再惦记那座王陵了。”

    “我也得敢啊我,”潘昆仑随口又一问:“对了,他老人家呢?”

    霍山低下头:“他他去一趟美国,他有一本书要出版了。”

    “叫什么名啊?到时候我肯定要几本回来。我的妈啊,那可是始皇写的哎!”潘昆仑还挺激动的,见霍山那样,就拿着筷子指点江山般道,“你干嘛蔫头耷脑的?难道你上辈子的执念还没有化解吗?不对啊,武通侯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啊?我原本还以为是在郑姬那儿,可之前公子章起时,你又否认。难道武通侯和郑姬不是两情相悦,而是另有隐情?”

    霍山闷头道:“你吃吧,我去看看品爷。”

    着就走了。

    潘昆仑咂咂嘴,人家不,他也不能强给人家做情感专家。潘昆仑低头喝了口豆汁,忽然一拍大腿,郑姬不就是杨心悦那个丫头的前世吗?不过黎贺到底又是谁啊?能让公子章是千古佞臣的,等等,好像杨麻子还提到过“扶戌”。扶戌他知道啊,是当时的丞相,难道黎贺的上辈子是扶戌?那又关贺离什么事?

    再等等,这贺离又是谁?

    潘昆仑转念一想,黎贺也是有家产的,越发衬得自家倒霉侄子,这辈子日子紧巴巴了。这次去王陵恐怕也没捞着什么,始皇他老人家究竟没有赏下什么呢?

    潘昆仑想不起来,想着等霍山回来再问问。

    于是潘昆仑几口喝完豆汁,将碗筷收拾了下,又收拾了下屋子,好像也没看到多出什么奇珍异宝。

    唉,惨啊。

    潘昆仑感叹着,随手把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一块石头,往墙角一丢。

    潘昆仑没了那段记忆,也就不清楚杨麻子最后没能从王陵中出来。不过杨麻子在法律意义上,本来就是个死人了,此次他这一死,相当于“实至名归”。

    另外,像威廉·张的保镖们,还有跟着杨麻子的两个盗墓贼,也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失忆。

    再者即使他们还记得和王陵相关的,他们也不能再找回来了,因为王陵将会彻底变成隐形的,并且王陵内部被很大程度上湮灭了。也就是,王陵很难再重见天日了。

    退一步,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是洪周他们出去,也得要有人相信才行。

    而像洪周,还有何兰山,他们从前可没少做违法乱纪的事,是不想和政府部门交道的。但这次进王陵,他们这边折了两个伙伴,威廉·张那边也牺牲了两个保镖。他们从前探险或是科考,都不会是百分百安全的,遇难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那时候都在国外,这次威廉·张想进行遮掩的话,是得要费上不少功夫的。

    再顾青,顾青是去处理出版事宜,也不全是找的借口,是他本来就和出版商约好了,并不会因为去了一趟王陵,就将这一日程乱。

    换句话,顾青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没有要留下来认亲的意向,就那么潇洒从容地走了。

    威廉·张掏出一支烟来,抬眼看了下半垂着眼帘的黎贺。起来威廉·张并不是在王陵中获取的前世记忆,他之前就稀奇梦回过前世,主要是因为他家中有之前挖掘到的古物,那其中就有虞二世的。

    那对威廉·张有不的影响,这也让他产生了割裂感,毕竟前世归前世,今生归今生,两者又不是相通相融的,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威廉·张,平素跟个躁郁症患者似的。

    再有无论是公子章,虞敏还是虞婕,在他们兄妹眼中,父王永远是他们依赖和仰望的高山。这并不会因为后面政变,就有所改变,不过这并不妨碍威廉·张在顾青跟前那么别扭,还将矛头都指向黎贺这个扶戌转世。

    但这也不能否认扶戌确有大才,也为虞朝稳固立下过汗马功劳,任谁都不敢相信他就是贺离,是当年意图刺杀始皇的主谋贺灵羽。也很难相信始皇明知道此事,还仍重用他,甚至将江山托付给他,扶戌竟还不负所托,哪怕费国当年就被虞国所灭……

    然而那又如何呢,他老人家不还是照旧大步向前,其余谁都不在意。

    就连武通侯也是。

    威廉·张狠狠抽了一口烟,觉得自己可怜,也有那么几分觉得黎贺可怜。于是张老板拿出烟盒,朝黎贺递过去,“要来根吗?”

    黎贺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咱们很熟吗?”

    威廉·张:“……你还装什么相!”

    黎贺微微摇头:“我只是认为阿凉,并不想被前世所困。还是哪天你还要当众喊他一声‘父王’,若是如此,这可将张老板的父亲张老先生置于何地呢。”

    威廉·张烦躁道:“你叫他什么?”

    黎贺神色未变:“我们俩是好朋友,这么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威廉·张笃定道:“不对,你不会当着他的面那么叫他。”

    黎贺:“……”

    威廉·张见状冷笑两声:“那时候能得到他优待的,我得承认,有你一个。但显然在他心中,先是武通侯,再是虞敏,你还没那么靠前。”

    黎贺反问道:“你认为他很看重武通侯?”

    威廉·张继续皱眉:“难道不是吗?”

    黎贺无法给予肯定,也无法进行否定,他最终只是:“也许吧。”

    威廉·张总觉得黎贺知道什么,但黎贺并没有多什么,再度开口的时候,也是讽刺威廉·张如今就是个争宠,却不得法的熊孩子,把威廉·张气得不轻。

    黎贺笑着走了。

    威廉·张忍不住爆了粗口:“妈的!”

    不过还是威廉·张再先遇到了顾青,他没有再喊什么“父王”,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跟挑衅似的,更没有阴阳怪气,而是老老实实地喊了声:“于先生。”姿态摆得比之前低得多,看得一旁的助理林荣都忍不住纳罕。

    顾青微微一笑:“张先生,您好。”顾青这会儿帮忙了自己的私事,终于腾出空来认亲了。对威廉·张这个倒霉孩子,顾青之前看他资料时,就认出了他这张脸,等到后面才确定这是虞家的倒霉孩子。

    对于公子章呢,顾青虽没有一腔父爱,可也是倾注了心力的,没想到如今再相见,他就变得这么一言难尽。

    威廉·张:“…………”还“您”!

    威廉·张垂着脑袋:“您客气了。我来是想请您吃顿便饭,还请您赏光。”

    顾青气定神闲道:“您太看得起我了,这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威廉·张:“…………您非得要这样吗?”

    林荣:“???”

    顾青出了林荣的心里话:“你这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威廉·张:“……”

    好在顾青没再继续逗他,跟着他去吃了一顿便饭,倒是快把林荣给憋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家老板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对,是在那个于顾问跟前,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再吃便饭时,威廉·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别扭了起来,他冷不丁道:“如果是阿敏的话,您是不是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顾青挑眉看他。

    威廉·张问:“您不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顾青实话实:“我大致猜得出来。”

    威廉·张沉默半晌道:“我是不是让您失望了?我作为您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到最终却比不上您的十分之一。”

    顾青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这么,除了是顾青很有自知之明外,还因为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他都不能是个正常人。但虞章是,他有正常的七情六欲,所以做了一个正常的皇帝,何况他在位期间,其实是功大于过的。再,顾青也从没有指望虞章,或是虞敏从本质上像他,他自己根本就不是个很好的楷模,很像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威廉·张:“…………”

    顾青多少收敛了下,沉吟道:“即使阿敏是个男孩子,我当时也不会传位给她。”因为在当时来讲,虞章是最适合的继承人。

    威廉·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顾青却像是什么都没一样,继续吃他的菜。

    威廉·张却感觉一直笼罩在心中的阴影,正在渐渐散去。他最终还没忍住,闷头哭了起来。

    顾青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将座位挪了挪。

    他们俩吃饭的时候,助理林荣没有进来,所以不知道自家老板哭得像个孩子,可等吃过饭,他还是注意到威廉·张眼圈都红了,看起来像是哭过了。

    林荣:“???”到底咋回事?

    林荣下意识地看向顾青,想得到解惑。

    顾青眨了眨眼,一派无辜纯良,好似不知道林荣做什么看他。

    林荣:“…………”

    顾青没在国外呆几天,就要回国了。威廉·张殷切地过来送他,还想给顾青一张他的卡,让顾青随便花。

    顾青:“……您这是要包养我吗?”

    威廉·张:“…………”

    是啊,威廉·张对外身份可是船王张家的继承人,他总不能对着顾青,是把他当亲爹一样看待,这是给他的赡养费。不定张老板这样的做法,还真的会被外人误会是肮脏的PY交易,那才叫真坑爹呢。

    但他老人家也不必这样开玩笑吧。

    可威廉·张再转念一想,以为顾青根本不屑于要他的钱,人家自有本事,也不缺钱花。所以张老板就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您过得更舒心。”

    顾青淡淡道:“我知道。”

    威廉·张很自觉地把卡收了起来,“以后您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

    顾青并不矫情,他也很清楚如何安抚这个倒霉孩子,于是很爽快道:“行啊。”

    威廉·张这才舒了一口气,心情畅快地送顾青离开了。

    林荣悄悄跟了过来,心翼翼道:“老板,这到底是?”

    威廉·张则在想他们张家,在国内还有什么亲戚没有,就是没有,他也可以捏造个亲戚来。当然了,“于凉”得是要比他长一辈的,这样才不别扭啊。想完张老板就对林荣道:“他是我一长辈,以前是我有眼无珠。”

    林荣:“……??”这么谦卑的吗?他都快要不认识自个老板了。

    但下一刻威廉·张一挑眉,一瞪眼,林荣立刻就把这个疑问消了。这根本就是双标现场啊这!

    潘家园

    吕布衣回来,也昏睡了两天,起来就唉声叹气的,觉得这次做了那么多白工,还赔了不少工本费进去,这叫什么事啊。

    吕布衣皱着脸去找潘昆仑,他那眼睛多尖啊,一下子就瞧见了一点绿。就是被潘昆仑扔到墙角的那块石头,之前被潘昆仑随手那么一扔,擦破了皮,露出点绿意来。那绿还特别浓郁,吕布衣看得眼睛都直了,拿袖子仔细擦拭了起来,然后眼睛越来越直。

    潘昆仑出来一看:“品爷,您还没沦落到吃土的地步吧?”

    吕布衣下意识地就把石头往身后藏,这可不得了了,潘昆仑反应过来后,就扑了过来。

    然后两人就对着那抹绿,两眼放光。

    显然那绿不是别的,而是翡翠。眼下翡翠是一年比一年走俏,看露出来的这么一角的水头,怕是极品帝王绿,再看着那快石头虽没有篮球那么大,但也和皮球差不多了。就是翡翠只占一半,不,三分之一,那他们也发达啦。

    吕布衣当机立断道:“见面分一半!”

    潘昆仑嚷嚷道:“去你的!不对啊,这石头之前没有的,难道是从南边带回来的?始皇他老人家见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意给我们的?那这样的话,我得有一份,我们家山子得有一份。杨家那姑娘有——”

    吕布衣冷眼看他:“你这么慷慨的吗?”

    潘昆仑抱住石头不放:“先确定了再!”

    吕布衣:“行!”

    结果比他们想象得还美,这里头全是翡翠。就现在的行情,就是再来两个人分,每个人也能分到数百万,而且这还不像是明器,若是冥器出手必然是十分麻烦的,一个不心可能还能被冠上个倒卖文物罪,进了局子。

    潘昆仑嘴巴都要咧到耳朵那儿了,等回头见到了霍山,就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了:“帝王绿啊!我还没见过品相如此好的帝王绿!”

    霍山喃喃道:“是陛下给咱们的么?”

    “是吧。我就始皇他老人家英明神武,随手给块石头,都是帝王绿。”潘昆仑着着笑容就渐渐微妙起来,“帝王绿啊……”他还若有所指地看像霍山。

    霍山:“…………”

    潘昆仑干巴巴道:“只是个巧合哈哈。那时候也没有绿帽子一,更没有什么帝王绿。再他要是真记恨那件事,也没必要给我们这样的好东西吧。不过也是奇怪,男人,尤其是始皇那样的男人,都是无法忍受自己被戴绿帽子的吧。可他老人家不但忍了,竟然还让写进史书中,就这份气概,那也难怪人家是帝王呢。你是吧,山子?”

    霍山语气复杂道:“是啊。”

    潘昆仑摸了下下巴:“你别想那么多了,咱们现在也算是有了本钱了,往后咱们也就在潘家园开个店,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吃喝不愁。”

    霍山却觉得受之有愧,他好像总是在亏欠他。

    黎贺稍后也知道了这件事,他是不缺钱,可他却没有这样的待遇。黎贺复杂地看了眼霍山,这么一刻,他忽然羡慕起了这么个笨蛋。

    聪明人总是爱多想,也就是实际上顾青没有多余的意思,就只是没想让他们白白和他走那么一趟。这“他们”自然也包括了黎贺,只是那石头被放进了潘昆仑的包中,谁让他的包还有多余的空间呢。

    话回来,顾青这次从王陵出来,带出来的东西不止那么个石头,还有其他更珍贵的。比如王陵全貌,再有王陵中放着的陪葬品,其中就有起居录,还有其他有的没的。有许多是拿出来,可以推动当今对虞朝固有认知的,这其中就有和扶戌有关的。

    到了现代,大家仍没有将扶戌和贺灵羽和贺离完全画上等号,只是有那么个推测。顾青从王陵中带出来的物件中,就有真凭实据,顾青可以将它推出去,在那之前他还是问了黎贺,问他是否介意。

    黎贺多云转晴,“那将会很有意思,我为什么会介意?”

    顾青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黎贺想了想道:“你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从前的困囿。”

    顾青一本正经道:“也不是没有啊,我每次都提醒自己不要自称朕。”

    黎贺忍俊不禁。

    黎贺笑完,状似随意道:“你和张老板聊过了吗?你离开后,他也急匆匆地走了,我想他应该很想和你谈谈。”

    顾青:“嗯。”

    黎贺问:“他是不是想要赡养你?”

    顾青叹了口气:“让你准了。”

    黎贺也不避讳什么,该什么就什么:“因为他浑身散发着‘爸爸再爱我一次’的气息,我想看不到都不行。”

    顾青“唔”了一声:“你这形容也很精准,我十分怀疑你当初和阿敏,联起手来欺负他了。”

    黎贺:“……”还真是啊。

    顾青对黎贺的停顿,仿若未闻,他继续用轻松的口吻道:“我想这段我就不考据了,我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黎贺福至心灵道:“他不会哭鼻子了吧?这么玻璃心的吗。”鬼。

    (威廉·张:“……MMP!”)

    不管怎么吧,对当年的历史,该遮掩的还是遮掩了,但像扶戌等同于贺离,这样戏剧性的身世,怎么着都得让大家也感受一把的。

    以及那段历史本来就是大热,还因为丹阳王城的科考,其他文物的出土,让那段历史更受追捧,当下还有相关电视剧大热,便是扶戌的身份,得到进一步肯定后,也是引发了一波又一波的推想,也让不少非专业人士,也开始深挖当年那段历史。

    不可避免的,就有那心思细腻的,注意到了那段历史中不同寻常的情感。接着,这部分“考据家”就有谁发出如下高呼:

    “我从来不知道帝王将相这四个字,能那么复杂离奇,那么虐恋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