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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钧冶在赶去陆军总院的半路上接到个电话,他努着唇支吾一阵,好像被电话里的人气得不轻,胸口剧烈起伏,发怒之际,心翼翼偏头试探着看我,勉强带出个笑,然后脸上即刻重新布满阴霾。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果断掐断电话。

    我对八卦事实上并不敢兴趣,但文钧冶不比别人,问一下总是要的。“出什么问题了?”

    文钧冶对我笑的牵强附会。

    呃,看来明星在这个时候并不需要别人过于关心他的事,那样是不是显得我和娱乐记者一样有探八卦新闻的嫌疑?意识到这点,乖乖闭嘴。

    一路文钧冶再没话,时不时瞄过来的眼神我敏感的接收到,他似乎有话要,但又像很难开口。

    快到医院,文钧冶深呼吸拨了个电话,应该是给那位经纪人大姐的,不过,谈话的气氛相当不和谐。

    “我的号码怎么会落到记者手上?”

    “总之,你想办法帮我搞定这件事。”

    “你别再逼我,我正在考虑……”

    文钧冶突然转过头瞥来戒备的目光,四目刚一相接,脸色霎变得惊惶,甚至有些泛白,我识趣把头转向车窗,怕他介意我听到不该听的东西,拿出大学自习课常用的泼3塞上耳机。

    唉,柯艺的爸爸爆血管,刚才电话里她讲不出任何,只有呜咽声,我还哪还有心情听音乐。

    到了陆军总院后面的停车处,文钧冶把我放下来,称有档电视台节目发了一期临时通告,需要他马上飞过去。

    心底庆幸之感油然而生,和他简单地道个别,匆匆跟随柏邵心的脚步向医院大楼里走。

    天蒙蒙黑,夜风渐凉,我抱紧两只手臂缩了缩身体,直感一件暖融融的风衣落上肩膀,看着柏邵心疾走的背影怔忪片刻,手忙脚乱脱下来。

    “这个……”

    他回头,脸微微低垂,按住我的肩膀,声音很轻。“穿着吧。”

    笑容一闪而过,匆忙先走一步。

    我知道柏邵心的工作是医生,但没料到他原来在陆军总院任职,柯艺的舅舅和关则卿父辈谙熟,所以才会介绍柯艺和关则卿相亲,同个军区大院,关系转来转去,最后在柯爸爸病危一刻找到身为陆军总院麻醉科医生的柏邵心头上,实属情理之中。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得仿佛一转身就能碰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外公的老战友是原S军区司令部的总参谋长,现已退居多年,大儿子十年前左右晋升为政治部主任,整个家族在市里有一定的势力范畴,往年每次跟我妈回中原探亲,家人讲起这些,总是乌呼哀哉,嗟叹不已,外公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意外牺牲的,如果当年留条命回来,现在必是和他战友一样身居高位。

    上次住院,我妈走动的关系就是来自于这位老战友的家人,我这丁点后辈的后辈,才能在人满为患的陆军总院里享受单人独房的待遇。

    再回到医院,心里七上八下,按照柯艺的指示,来到她爸爸准备进行开颅手术的手术室门外。

    柯艺双眼发直坐在长凳上,准备室外人声嘈杂,应该是她家来往的亲戚朋友,我走过去时,正赶上洪紫从不远处端一纸杯水过来,想叫声柯艺,洪紫比划个噤声的手势。

    柯艺抬头接过水,抿唇喝口,眼神无光黯淡,攥着纸杯没再出声。

    “会没事的。”

    我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劝慰,终于体会到自己出事那会儿亲人在外惶恐担忧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柯艺卸下昔日的张牙舞爪,竟有股子和她气质极不搭配端庄,过了几分钟,她在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怀里终于大声哭泣出来,原来她和祈霖一直保持密切来往,我和洪紫一同摊手耸肩,缘分很奇怪,八竿子不着的两人在某一生死交汇处,也可以同气连枝。

    柯艺的爸爸被推进手术室的同时,后面跟着几位行色匆匆的大夫,那最后走进去的白褂背影一瞬间将我保存完好的记忆深处唤醒,无意识地追上去几步,喉中涩涩,无法言语。

    他似乎听到脚下高跟鞋发出的脆音,停下侧身,只露出一双消毒口罩外的眼,清冽澄明。

    手中蹂躏柏邵心的外套一角,心想,完蛋了,如斯沉沦,我的世界恐将为这人天翻地覆。

    **********

    柯艺有人陪,情绪平复不少,看得出柯家人对柯爸生命垂危假惶恐的态度,之前在走廊外围成一团讨论的各路人马随着午夜到来都不见人影,冷冷清清只有柯艺的妈妈和舅舅呆坐在长凳上。

    我和洪紫靠在手术室那层最外面拐角处的窗口。

    她半开玩笑问我身上的衣服到底是谁的,是不是和明星玩暧昧。这明星指的应该是文钧冶。

    有时真心羡慕会谎的人,可我偏偏从屈从于我妈的威严,这项本领始终掌握不到。

    “柏邵心的。” 我把他的衣服从肩膀上摘下来,一阵凉风从窗缝里钻进,个颤,犹豫着又穿回去,很暖和,仿佛他的味道和温度早已容进身体。

    没敢看洪紫听后作何反应,只听见她低声沉吟着重复。“邵言的哥哥?哥哥……”

    我出声补充:“其实他就是看我穿的太少就借我披一下。”

    洪紫的声音和动作不复温柔,紧张地抓着我的两臂前后摇晃,眼镜片泛着粼粼银光。

    “二郎,你和柏邵心不会有什么……不会的,是吧?你应该明白柏邵言是那样的人,他的哥哥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专玩女人的公子哥。”她着,话里便带了哭腔,“你千万不要像我一样……”

    “我……和他。”无语凝噎,不知道怎么解释,为了表示我的清白,只能将之前的遭遇一五一十讲给洪紫。

    听罢,彼此沉默许久,洪紫望向窗外,没有再多劝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刚才短暂的讲述过程中已经察觉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柏邵心,只低声劝:“把自己的心藏久一点,不要轻易交给一个男人,尤其是在他不肯交出来之前。”

    经历了柏邵言给她带来的伤痛,洪紫好像不再是那个相信爱情、憧憬爱情的纯真双鱼座,侧眼望去,她的泠泠眸光里盛满清冷淡漠,爱情怎么可以让一个柔情女子变成这样?难道是真的不可触碰?

    凌一点,手术室外的灯终于熄灭,柯爸被推进重症监护观察接下来24时的恢复情况。

    柯妈急急问过主刀,手术虽然顺利但还要等柯爸意识清醒,身体功能各项指标正常才能算是成功。

    柯艺要我先回去休息,看了看祈霖,有他陪就行。

    心情恍惚着在医院住院部里乱转,唉,又找不到大门,哪时应该想办法在自己身上装个导航仪,免得走丢。

    身体无力地顺墙壁滑落,埋头蹲着,自己真是越来越懒,越来越堕落,连找回家的路都提不高精神。

    想休息一会儿,只一会儿就好,我的生活从来是简单而充实的,而这一天下来,虽然没做体力活,却是无名的累。

    走廊寂静得只剩下我的呼吸,空气中弥漫消毒液刺鼻而蕴有恐怖气息的味道,声控灯渐渐暗淡,有点冷,摸索着身上的布料,裹紧衣襟,蓦然发觉我还没把衣服还给柏邵心,站起来,凝视电话薄里他的名字,拨过去,心脏噗噗乱跳,几秒钟后,腿侧发出的震动格外熟悉,那里明明暗暗,原来他的手机放还在外衣里。

    我理解洪紫的好心提示,也服自己别去喜欢他,尽管所谓的喜欢只表现在一种看不清捉不到的沉溺和惦念,可是……

    柏邵心来到我跟前的一刹,呼吸不能自已。

    “你……又迷路了?”身着白褂的柏邵心即使在医院瘆人的灯光下总体来依旧清俊挺拔,唯独眼底泛着薄薄的倦意。

    我捂脸点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我对这里不熟。”

    笑声轻柔,气息里藏满温热,故意捉弄我似的。“跟我走吧,还好这里我很熟。”

    “嗯。”木楞地跟着,他的身高和发型和那个把公务员讲义送进病房的医生重合,“柏先……”

    “不用那么见外,总柏先生柏先生地叫我,我会误以为你还要向我推销房子。”

    “没有。怎么会?我……现在下班了呀。”除了柏先生我应该叫他什么?不能直接叫大恩人吧。

    柏邵心没有给预示猛一回头。“直接叫恩人,相信很受用。”

    我被吓得蹦一跳,难堪地挠两下我那半长不短的头发,该死不死,全中。

    “这个,这个,这个。”

    柏邵心继续以完美的笑容催眠我:“除了恩人就是邵心,你选一个吧。”

    “邵心……”我低声嘟囔,这个称呼似乎过于亲密了点,我们的关系……唉,要一点没有太不严谨。

    在我反复琢磨不同的称呼和实际关系的个中关联时,柏邵心掩嘴个哈欠,兀自认定一般点头。

    “选后者了?嗯,很好。”抬步离开。

    我站在原地不动,声控灯又暗下来,无计可施,向两边看了看,黑压压的病房门前诡异地映出我的影子,加紧跟住远走的柏邵心。

    他送我回家,一样的言语不多,我询问几句柯爸的病情,柏邵心回答的简明专业,之后,封闭的空间里仿佛充盈进一种不安因子。

    开车门前,我把外套还给他,看他也要下车,我拒绝:“不用送了,柏……那个,我自己走进去就可以。”

    区里每栋楼两侧都有禁止机动车进入的隔栏,我家住在靠里面的单位,所以要走一段路才到。

    “我的名字变成柏那个了?”柏邵心留一个玩笑般的尾音,无视我的阻拦,推开门下车。

    凌的风更凉,柏邵心只穿了件服帖的衬衫,浓重的夜色里身材好的仍是没话。

    他是军医,能进陆军总院已不是我等平凡人所具有的能耐,另外,如果被授军衔的话,必定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军人在我眼中的地位蛮神圣,形象也应该是那种威风凛冽的,可为什么他身上会散发让人心安和普通人一样的平实,我想,大概是因为他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才对他产生那般想要亲近和依赖的感觉。

    这段路突然变得漫长,酝酿了半响,我站住开口:“我住院的时候,给我送讲义的人是你吗?”

    柏邵心向前走着,没停下,利落地回答。“是。”

    果然。

    “谢谢你。”

    “不用谢,就是……顺便的。”柏邵心大概见我楞头傻脑,回头问,“怎么不继续走?已经到了吗?”

    我摇摇头,也许在他看来救我一命、印讲义送到病房这类事只是出于好心,没什么别的意图,可是我心念着想把这份恩情还给他,或者极力表示出我的感激,似乎那样,我就不用再为他的每次出现而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我一根筋,讲话的时候同时走路就会反应比较慢,呵。”我讪讪笑,想着由哪个理由引出请他吃答谢宴的话题。

    “所以要一边走一边认真话对你来很难?”

    我的虽然夸张,但不排除有部分事实,柏邵心顺着话茬接过去。我尴尬地点头,手被他握住的时候,脑中还在思考难道医学中真有这奇怪的毛病?

    低头发现那不是幻觉,柏邵心的手臂近在咫尺,他拉着我向前走。“是不是这样就行?”

    脸上的温度倏地开始疯狂飚升,我是害羞的,可是我的血压并不害羞,一路狂奔冲上头顶。

    他掌上的薄茧摩擦着手背,仿若刮出阵阵令人心悸的火花。

    “行……还是,不行。”我结巴,人语无伦次起来是可以这样荒唐。

    柏邵心出乎意料的轻松让我觉得他没为现在的行为感到不妥,反而像顺理成章的:“不行的话,就……”他的手还是握着略微有些潮热,步子却不再迈下去。

    “这样,可以么。”偌大的影子带着引力贴近,将我的视野完全罩住,双脚像灌了铅,挪也挪不了,对方拥抱的力度不紧,就像手上的触感,心翼翼中掺着融融温情。

    作者有话要:哥哥会有强悍的一天。。

    如果每位看过的美人,都撒把花,这个世界将多美好啊!

    新增:作者要参加考试,顶重要的,时间实在难以瓜分,不过有机会会尽量存稿。。but,十二之前更新可能会龟速。。大家见谅了,群么,作者考完试会让乃们过足瘾的,(*^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