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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萧瑟,带着刺骨和湿凉的寒气,回到宾馆,我和方歆的房间里聚集了其他五个人,唯独缺个柏邵言,大家确定我没事后,静悄悄退出,方歆和关则卿去了隔壁,柏邵心则留下来陪我。

    试好水温,热流喷洒在身上,他帮我梳头,洗头,用浴球轻轻擦着脊背,我的心融化开来被那丝温柔缠绕,久不能却。

    他认真而细致地专注在给我洗澡的繁琐程序上,而不是准备告诉我一切,告诉我已婚的事实,以及几年前在上海发生的事故,彼此间没有言语,浴室里空荡地回响水流的哗哗声,我把它理解为柏邵心正在默认。

    低头看着我俩的双脚,两大两,两深两浅,两壮两弱,也许所谓的永远就是想让它一直停留在这个画面上。

    抬头,眼泪混进水珠一起被冲刷掉,随之而去的还有我希冀的“永远”。

    身上白绵绵的泡沫褪尽,柏邵心将我转到他面前,轻怜密爱吻着我的眼睛和脸颊、嘴唇、下至每寸皮肤,手掌轻车熟路提起我的身体,将自己挤进去,他的眉峰紧紧蹙着,头沁进我的胸口,每一次攻陷都不假思索,没有余地,完完全全地占领。

    从浴室的镜子看见两个赤条条亲密交-缠的身影,我突然感觉一阵恶心眩晕,我当了人家的三,还沉溺在对方给予的巨大快-感中无法自拔,若是之前我毫不知情,可以和他尽兴的做,大声的叫,而现在我的心里只有绝望,什么“永远”,“我爱你”都是屁话,都是建立在违背道德基础的恶心勾当。

    我的身体木讷着,任他为所欲为,闭上眼睛,指甲深陷进他的肩颈,昂头咬着嘴唇憋住那羞耻的音惩罚自己。

    迷茫中,已到了凌,隔壁有窸窸窣窣的话声,我向来眠浅,记得昨晚方歆她今天要赶通告,心猜她和关则卿可能先行下山。

    柏邵心睡在我的那张单人床,睡颜宁静,像个婴孩,我转过头不忍再看一眼,光着置身方歆的被子里,抬手拿过来床头柜上烘干的衣物,一件件穿好,走去洪紫和柯艺的房间。

    “你们这就要走?”见三人衣着齐整,准备离开,我很奇怪柯艺没有叫醒我,而是算和丢下我和柏邵心两个人先走。

    柯艺抱歉地低头拉我手,语句断断续续:“那个,昨天柏邵心和……为了找你急得不成人样,而且……你们还淋了雨……”

    祈霖适时接过柯艺的话。“其实就是想让你们再多休息一下,这个时间下山雾气有点大,你和柏医生等天气放晴了再走也不迟。”柯艺跟着呆呆点头。

    我扯出个笑。“那你们先下去吧,别耽误上班。”

    “你也是。”柯艺拍拍我肩膀和祈霖并排路过我身旁,后面的洪紫低头不语,只瞥来一个淡淡的眼神,不是恶意也不是关切,天生愚钝的我根本读不懂那其中隐藏的情绪。

    回去房间,柏邵心已经醒来,神色有点慌张。

    “怎么了?”

    柏邵心一边穿好衣裳,一边走来倾身吻我,我不停眨眼,虽然那味道仍是身体所爱的,心里却开始不觉地厌恶和他亲近,我推开他的下巴,偏头躲开,板着脸。“医院有事吗?”

    柏邵心迟疑片刻,眼里闪过丝受伤。“嗯,不过,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家吧。”

    “如果很急的话,你先去医院,我自己回家就行。还有,他们都先走了……”我手里收拾上山时所带的衣物用品,以分散自己的焦虑,“你也……”

    “你是怎么了?”

    柏邵心揪着眉头抢过去我手里的东西,不复温柔,语气有些急躁。

    我直直看着他逐渐模糊的脸,眼泪扑簌而落,深呼吸几次准备好辞和他对峙,这一刻早晚都是要来的,不是吗。

    “……”

    我的话被手机铃声断,我们的电话互换过,此时响的正是我的手机,我竟然有一瞬“幸好”的想法,柏邵心没接那通电话,呆怔在原地,纠结的五官松垮下来。“瞳瞳,你是不是有话对我,你想……想告诉我什么?”

    铃声继续大作,我的嘴唇跟着抖动不止,我一直期待他告诉我真相,而不是他的我要告诉他什么。

    “你先去接电话吧。”

    柏邵心长长叹气,绕到柜子旁边接起手机,了几句他马上就到之类的话。

    “饿吗,先吃点东西再下山。”

    “你赶时间,还是先走比较好。”

    柏邵心面色沉敛,刚才一瞬而过的暴躁变成无奈:“我不会先走的,我担心你迷路,一起走,好吗?”

    话都到这份上,我不想他因为我们的事耽误工作,答应随他一同下山,手还是牵着,心却像已相隔很远。

    分开后,我鼓起勇气发了一条短信,约他晚上在他家把事情谈清楚。

    过了一个上午,他回个好“字”。

    忽然很想回家,那个避风的港湾有疼爱我的父母,有香喷喷的饭菜,有自由自在……自由自在……不禁黯然,当初是为了从我妈那里得到自由才搬出家门,现在才发觉原来整个世界最自由的地方——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牢笼。

    午休途中,公司的同事在更衣室里热火朝天地讨论某个销售员为了拉客户做破坏人家家庭三的八卦,起初我还听得津津有味,可却越听越觉得她们的是我,其中一个人还因为那个售楼姐抢了她的客户大骂“贱-人”“不要脸”“出来卖身”巴拉巴拉。

    似乎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做贼心虚,她的每个字都像在骂给我听,我心焦不已,手里的水杯瑟瑟地抖。

    她们大喇喇坐在对面,侃侃而谈,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的反常。

    我的眼神漂移,定在其中一个的双腿上,赫然觉得女人张开腿的姿势是那么丑陋肮脏,那么淫-靡不堪,胃里泛起阵阵酸腥,我捂着嘴跑到洗手间。

    不知是怎么挨到下班的,我坐地铁直接回家,可到家后不仅爸妈都在,还有几个陌生人,好不热闹。

    爸爸见我回来,喜出望外,连忙添碗加筷,而我妈的脸还是紧绷绷得像座没有感情的雕塑。

    我心谨慎坐下来,几个年轻人开始认真量我,那眼神跟挑水果的老大爷不相上下,理想中的温馨团圆饭吃的相当煎熬。

    送走客人,我妈的笑颜难得还留在脸上:“你觉得宋怎么样,人长得精神,学历也高,公安大学刚毕业,现在就是暂时呆在所里积累点基层经验,不出两年肯定能提职。”

    没等我话,我妈似乎当真在为选哪个女婿左右为难:“其实金也很好,家是本地的,父母都是干部,唉,可惜嘴皮子太溜了点,将来要是吵架,你肯定不是对手,可能还会挨婆家人的欺负,这么看还是宋好。这个,袁嘛,实话,你胡叔正大张旗鼓跟我抢呢,他家叶叶才多大,就想找对象?!提前量的太早了点。”

    我不发表任何言论,嘴里嚼着苹果看新闻。

    我妈见我爱答不理,火气急速窜上来。“问你呢。你觉得哪个比较符合你的条件?”

    “妈,你这是搞的哪一出,把三个你的候选女婿叫到家里一起吃饭?你不知道刚才我多尴尬啊。而且,我现在还不想找男朋友,如果您非要我选,我只能选弃权。”我赌气地狠狠咬下一大块果肉,上面留下一丝血迹,鲜红刺眼,有种惩罚的意味,心里竟是一阵爽快。我想我可能要心理变态了。

    “那你想怎么样,嗯?”我妈端坐,把那几个人的照片啪地摔在茶几上,我下意识向沙发里缩了缩,“我这么忙前忙后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先前我托人给你找工作,招呼都好了,你我限制你自由,非要去当什么什么售楼姐,没几天就找了那样一个男人,现在我给你介绍正经八百的对象,你又不要,你想怎么样,是不是还想跟那个柏家少爷鬼混?”

    我的脑仁发胀发痛,窒息感一波一波充溢进喉咙,原来我妈真的去查生日晚上送我回家的男人是谁,鬼混,这个真实用的很恰到好处。我极淡的出两个字:“没有。”

    “你这什么态度?如果是别人我都懒得管!你马上在这三个人里挑一个,不许再和柏邵言有来往……”我妈手指颤抖点着我的头,“你,你知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咱们家不缺你这点钱让你攀高枝,我和你爸就是希望你结婚后能过得安安稳稳……”

    “妈,我什么时候跟柏邵言交往了?!”实在忍不住,我站起来高声断她,“什么柏邵言,什么跟什么?!”

    我的行为举止已被逼得脱离控制,我妈眼底却相反地平静了:“那车的主人是柏邵言,你还怎么解释?”

    “柏邵言?”震惊自然不再话下,从前我还一直猜不透,以柏邵心的那个性格怎么会开SUV,原来真正的车主其实是柏邵言,我继续解释得更多只会暴露不堪回忆的一面,“总之不是他,而且……我们也已经分手,您就不用操心了行吗。”

    “你以为我想管?是,你现在二十多岁的年纪,我之前约束你找对象是不对,但事实上你找谁都可以,就是柏家的那两兄弟不行。”

    我慢吞地抬头看向妈妈,她斩钉截铁的语气似乎帮我下了最后一个决定。

    莫非柏邵心的背景她也查过?难怪她这么反对,一个已婚,一个花花公子,我哪会有好日子过。

    本来回家是想放松一下,可惜此法无用,我又带着一身疲惫出来。

    约好八点到柏邵心家,拧开门锁,房里一片漆黑,我没脱外衣,没开灯,坐在沙发里等了快两个多时,他还是没回来,电话过去只有忙音招呼,失望抑或绝望连着黑暗将我整个吞没。

    一气之下,我把他给我的钥匙和朱碧文的那串一同留在客厅的茶几上,逃也似的离开。

    在街上游荡很久,电话叫了一次又一次,先是妈妈的,后是江遇凉的,再是柯艺的,我端着柏邵心的手机凝视,他那急促的铃声扰人心神混乱,甚至迁怒于这些关心我的人。

    我暴躁、厌恶、怒意丛生、恨不得将手机摔进垃圾箱里,然而快脱手时,心底又是涌出一股股酸涩和凄凉,不割舍地颤颤缩回来,眼泪滴在闪亮的荧幕上。

    柏邵心,这次不是我自己走失迷路,而是你亲手弄丢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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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我带着一笔数目不的私房钱和一颗煎熬破碎过的心,踏上离开家乡的旅程,我将辞职信和请假信偷偷放在江遇凉的门口,让她替我选一个,我已经厌倦做决定,更可况这份工作是她帮我找的,现在我甩手走人,实在有愧于她。

    我想,这么极品的做法,她一定会再次毫无保留写进中,无所谓,如果她的文章真的取材于我,那很可惜,估计得遗憾的BE了,因为我和柏邵心之间注定没有happy-ending。

    朱山,大二那年实习曾来过一次,时隔两年余载,再次攀爬我依旧体力不足。那年夏天我们在这里住过将近半个月,每天穿梭在重峦叠嶂山林里采集标本,轻松自在,无忧无虑,快哉乐哉,不会现在这般为感情、为前途、为生活抓头皮地困扰。

    全是拜昨夜失眠时在杂志里看到的一篇关于大自然净化心灵的文章所赐,我才收拾行囊只身来到这里,希望它真的可以平复一下我郁燥烦闷即将崩溃的心情。

    朱山地势险要和红枫岭大不相同,正因为这种天然条件使然,才让山上的昆虫种类繁多,是个采集标本的绝佳场所。

    可山势陡峭让我这处于亚健康状态的人有点吃不消,爬到不到四分之一,我便累得两腿发软,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路过的老头一边高声唱着东方红,一边得意地健步如飞,见我仰头擦汗,停下来回头问我要不要帮助,我急忙摇摇头,难道我的体力真的不如老年人了?!

    手脚几乎并用,终于找到实习时去过的那家位于半山腰的民宿,不巧的是民宿已经易主,还好是当年那老奶奶的孙女,不过看得出孙女并不是认真在理这间的可以的房子。

    我问起奶奶为什么不再照料民宿,心里已做好她奶奶去世的准备,毕竟老人年事已高,孙女匆匆忙忙将屋子里的卫生扫一番,不耐烦:“在市里敬老院呢,奶奶常年住山上,一年半载也接不到几个游客,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守的,呐,你要住这儿得有心理准备,电是从旁边那座庙里扯线过来的,人家关闸,我们就停电,抽屉里有蜡烛和手电筒,停电的时候不用电话给我,我也没办法。还有这水……”

    “这些我都知道,两年前我在这里住过几个晚上。您要是有急事就先忙吧。”

    孙女扶着下巴,若有所思量我,像在看一个顶奇怪的人。“山下有宾馆,旺季过了,一点都不贵的,还可以泡温泉。”

    我也开始量她,十分怀疑她是不是宾馆的托。“我想自己在山里单独住一阵子。”

    孙女耸耸肩,转身离开前嘟囔句:“看了,这样的大闲人还真不少。”

    作者有话要:先试试。。不显示的话再放在有话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