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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我妈更年期发作会当着柏邵心的面歇斯底里一通,柏邵心不服气再大加反驳,两人像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互相争辩、互揭疮疤、双方先飙血后飙血、然后将剧情的推向最高峰——

    可谁知柏邵心这场挖心掏肺的独白竟是悄无声息的无疾而终。

    嗯,我是该极为庆幸的,幸好他俩都是冷静沉着的人。

    直到柏邵心走了快一个时,我妈和我爸在客厅里分析完,才满脸颓然来到我的房间和我做最后确认:“柏邵心的都是真的?”

    我点头。“当然是真的。他也犹豫了很久才肯告诉我,那是他的伤痛,一辈子都愈合不了。”

    “可是,不会的,碧文从到大很乖,不像能干出这种事的孩子。”我妈还在质疑柏邵心所的可信度。

    “表面很乖的人爆发起来通常很可怕。”我轻描淡写。

    “你在你自己吗,给我找这么一个大麻烦!”

    “妈,这是事实,我知道朱碧文在你眼里是个好女孩,但不代表邵心就一定是个坏男人。他都把自己最不齿的一面都拿出来了,你还想让他怎么样啊。”

    我妈沉沉叹气,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挣扎过。“总之,我没办法对他们兄弟俩一下子改观。”顿了顿,“现在还包括他父亲,姓柏的都是什么人?你要是执意跟了他,那不是掉狼窝里了吗?还是不行。”

    “妈。”我见她手里拿着柏邵心送给她的白玉镯子,便问,“这个,你还喜欢吗,要是不喜欢,我还给他,你不同意我俩在一起,就别收人家东西。”

    我妈责怪的看我一眼,把镯子塞我手里,气哼地骂我:“你个丫头,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向外拐,告诉你,记得还给他,我可没答应收下。”

    看得出来我妈有点动摇,我拽着她的手臂来回摇地撒娇:“妈,你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他了,是不是?妈——他是个好人,他和其他姓柏的不一样,你相信我。”恍若隔世似的,我大概很久都没这番恣意地黏着我妈。

    “相信你?”眼神不屑,“你懂什么?” 我妈挑了挑眉,“那天爬露台的人真是柏邵心?”

    我吞咽困难,坦白交代:“是,他,他只是担心我,想见我一面,就冒冒失失从走廊的窗子跳到露台,十六楼啊,妈,柏邵心在火场里救过你女儿的命,要不是他,我早在天堂看着您呢,而且,我这腿摔坏了,没敢告诉你们,也是他一直在医院里照顾我,还安排我去康复中心做复健,如果他就因为——跑来看我——啪——从十六楼掉下去……”

    我没讲完话,她被我刚才的“啪”字吓一跳,不解恨地用手掌拍我额头,我假模假式地怪叫一声,揉着额头:“那——我不是忘恩负义了么?”

    我妈翻过来一个大白眼。“你是想我忘恩负义吧?”

    我干笑作揖。“我哪敢。”

    “唉,的确是我忘恩负义。”我妈舒展眉峰,低声的嘟哝被我听见,我心里虽是高兴却更加酸疼。

    我知道,她在默认我和柏邵心的感情,只是嘴硬不肯承认而已,可就算她经过种种才相信和肯定柏邵心的为人,在外人看来,也是我鸠占鹊巢取代了了朱碧文的位置,而我妈将要面对和承受的恐怕比我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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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每隔一两天,柏邵心下班之后都会正大光明地来看我,我妈对他从最开始的反感到慢慢欣赏,一步步在转变,那副玉镯子我妈其实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当我偷偷将礼盒重新包好放在她的床头,第二天没再遭到拒绝。

    不得不承认,柏邵心虽然看上去比较木讷、墨守成规,其实脑袋瓜子机灵的很,好听点的法是肯替别人着想、体贴入微、会来事,他先用了强硬的攻势表明立场,接着便开始软硬兼施。

    我爸做饭的时候,他卷起袖子到厨房下手,是想学个一招半式将来做给我吃,我爸看见未来女婿也主动要当家庭煮夫,能不高兴么,还特地赐给他一条尚方围裙。

    12月末天寒地冻,我妈如期去山上吃斋念佛,因为爸周末给学生补课没时间,我的腿脚暂时不宜长途跋涉,而柏邵心刚好放假,便趁机和我妈拉近关系,俩人回来的时候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我郁结,和她老人家相处二十多年,也没见她对我笑的那么灿烂过。

    总之,柏黑心花招多的是,不到半个月,把我父母哄的叫一个越看越感动,越看越喜欢,唉,看来我的一切顾虑都是杞人忧天。

    元旦那晚,柏邵心从军区大院吃完晚饭回来,又来到我家探望,爸妈甚是惊喜,柏邵心没在客厅里坐多久就去帮我爸刷碗收拾厨房。

    我抻脖望着他的背影,傻兮兮地笑。

    我妈在一旁可惜似的摇摇头:“要是之前和朱伯伯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更好了。”

    我埋下脸。“妈。对不起。”

    我妈低声叹,忽然拉起我的手放进她的两只手掌里摩挲:“傻孩子,你没有错,你和邵心谈恋爱也没错,都是造化弄人啊,有因必有果,我担心你们将来的路不好走。”

    我沉默许久,再抬头,发现我妈的鬓角冒出丝丝白发,眼周围也多出几道皱纹似的,鼻子有点酸,都怪我,才让一向英姿飒爽的母亲苍老这么多。

    柏邵心在外帮完忙来到我的卧室时,我正在上网填写电子简历,他凑过头,微微吃惊:“不想在越城做了吗?”

    我摸摸他的脸颊,点头肯定:“嗯,想找份真正适合自己的工作。对了,你要越城帮我保存的职位的事改天也和关则卿一下吧,我不会回去了。”

    “这么肯定?瞳瞳。”他蹲到我脚边吻我的手,“你的第一个客户可是我,一点留恋都没有?”

    我佯作不满地捏他:“你就会趁我上班的时候揩油,程序根本没经我手,我要投诉你。”

    “好好,任你处置。”柏邵心四肢绽开,向床里一躺,眼神可怜巴巴瞄着我,“瞳瞳,我想你了。”

    我从电脑桌旁边起身,来到床旁边,脚一伸,把他踹到另一侧:“几乎天天见面还想我?!”其实他每次想我都是想那个。

    柏邵心不可置否摊摊手,笑的阴险狡诈,“瞳瞳真聪明。”夸完我就要扑过来。

    我忍不住笑意踢腿挡开他。“柏邵心,这是我家,我爸我妈就在外面,不许乱来。”

    “别动别动。”柏邵心轻轻捉住我受过伤的那条腿放在眼前,端看了一会儿,责怪起我来,“心点,再弄伤怎么办?”他沉眉久视,竟然吧嗒亲了一口,还不够,还亲?

    我被扰的发痒,又不敢笑,只从嘴里发出咯咯声:“邵心,好啦,不要闹了。”

    这样在我的房间里玩闹是常事,他走之前总要耳鬓厮磨一番,最后柏邵心把我搂进怀里,开始正事:“过两天是我朋友的婚礼,你也来吧,好吗?”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我抬头看他,警惕地眯起双眼。

    柏邵心无奈地笑:“男的女的都是。”

    “啊——你男女通吃啊,胃口不!”

    “是,我胃口现在好极了,不过,我最想吃的还是你!”

    我俩模仿狗互相咬了会儿,慢慢地,齿下不约而同变得温柔而依恋,接着就演变成更加缠绵激烈,在火苗快要燃烧成烈焰之前,赶快收口,放开对方,我舔舔唇,喘着问:“到底是哪些朋友嘛?”

    “是大院里一起玩大的兄弟,借这个机会,我可以带你见见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家人。”

    听到他提及“家人”两个字的时候,我当即就犹豫了。“我还是不要去比较好,我,我和你的朋友……不是一个圈子的。”

    柏邵心面露急色:“瞳瞳,这是什么话,等以后结了婚不就是一个圈子的么。何况,今天我回爷爷那儿已经当所有人的面宣布这件事,他们也很想见一下我真正的女朋友。”

    “我,我害怕。”心生怯懦,我可不像他一样脸大吃四方。

    柏邵心双臂一环,将我拥紧,吻我的额角:“我家人又不是牛鬼蛇身,没什么好怕的,再,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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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不住软磨硬泡,我答应去参加婚礼,并且找来江遇凉帮我特地精心扮一番,我看着镜子里衣着和妆容和平时自己大相径庭的人,失神恍惚,江遇凉拿着个绒毛大刷子走过来,点了些腮红,在我脸颊上一顿刷。“呐,你今天去参加婚礼顺便见家长,之后过不久就也可以和柏邵心手牵手走进礼堂,到时候我的文章也可以顺利大结局了,呵呵。”

    我在镜子前左右转身来回检视,胃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楚,有点恶心,我按着两肋之间,再抚一抚,我猜,大概是我情绪太紧张而导致胃部抽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故事不是那么容易就大结局。”

    江遇凉的作品是以我的经历为原型,也许是因为女人天生灵敏的第六感,我总觉得今天和柏邵心一起去参加婚礼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心中不禁忐忑不安。

    “此话怎讲?”江遇凉帮我整理衣服的手停下来,狐疑中又满怀期待似地望着我,“嗯?还有什么情节是我不曾知晓的?”

    我按了下胃,摇头勉强地笑:“没什么,可能是我神经过敏。”

    作者有话要:正式进入完结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