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知青9
“郑清河?”心不在焉的江露,立即直起了颈背,注意力集中起来。
“可怜呢,死的时候还是个六岁的孩子,为这事儿你姐,她婆婆都有点不正常了,看到孩子就有点歇斯底里,提起她死的儿子就发疯怼人。”
江露本来心不在焉,眼睛立即灵活了起来。
她问系统:“出来,郑清河死了?”
系统:“并没有!继续攻略。”
江露忙问江母许女士,“那他在哪儿病死的?昌河县吗?”
“我怎么知道哪儿病死的,你以为你妈什么都知道呢。”江母一边掀开锅看看锅里的汤汁收好没有,一边看了江露一眼,“一回来就问郑家的事儿,你是不是还没放下郑佑平呢。”
“我没有,就是好奇。”江露立即摇头否认,郑佑平是谁,她真不熟悉,她真不认识。
“都是你姐回家跟我念叨,就提了个名字,其它没听她,再了,人都不在了,你好奇这种事做什么?”
“算了。”问江母也问不出什么,江露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去郑家打听下消息。
江家下乡的女儿回来,晚饭做得特别丰盛。
为了犒劳女儿江露,江母做了大餐,什么油爆大虾、蒜香排骨,香菇鱼片,红烧茄子,加上紫菜蛋花汤。
江母知道女儿不吃肉,只挑里面的蔬菜吃,她又拌了几道凉菜,炒了个素豆腐干豆芽,再做个甜食。
江父在报社做领导,级别很高,别的单位的人见了江父天然带着三分讨好,轻易不敢得罪,毕竟是个单位都想上报纸,都想被江父安排一下,这都是极光荣的事,得罪那是不可能了,都捧着。
有人捧着容易傲,但江父这个人在外不逞官威,在内对家人很好,不像江母,对女儿偏心没边,他对两个女儿都很好,而且和江母感情也融洽,江母生完江露,伤了身体,江父体谅她,没有再生育,哪怕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他也很满足,这在这个年代,在男同志里面都是难得体贴妻女的人。
两个女儿也都喜欢爸爸。
吃完饭,江父还给女儿发了零用钱,他从书房抽屉里,取了个信封,递给江露:“拿去买衣服穿,剩的自己留着买喜欢的东西。”她这个女儿最爱美,市新出的裙子,都要买来穿,这次下乡可苦了这孩子,好父亲立即把存的金库拿出来给她。
江露接过来一看,信封里装着三百八。
第二天江母就拉着女儿去了国际商场,二楼需要外汇券,江母里存着不少,都是留给江露的,江露挑了几套基础款内衣。
江母去付款的时候,她看到了旁边挂着的一件男士风衣,军绿色,有点像军装,料子看着还不错,她忍不住摸了摸,心里想着这件李援朝穿着应该很好看。
她看着衣服入神,就有售货员过来了。
江露今天穿了件白衬衫,下面是条蓝色半身裙,脚上一双白色凉鞋,头发编了两个辫子,辫梢是用白色带蓝花的丝带绑着,显得特别清纯可爱,她眼睛专注地看着那件男装。
售货员看衣辨人,笑着过来问:“同志,要买这件衣服吗?”
江露一下子回过神来,“哦。”她又看了看那件衣服,“不用了,谢谢。”
江母的眼光很高,她亲自给女儿挑衣服,选了一件黄底白花的衬衫,刚从港口那边流行过来的料子,颜色鲜嫩好看,又给女儿挑了最近很时兴的斜纹料水蓝色裤子,配上一套,女儿试了下,穿起来很美。
江露整个人纤细窈窕,但有肉的地方都很饱满,加上腰细腿长,曲线诱人,穿什么都美,江母又给她配了双浅色皮鞋,售货员都夸道:“这一套,真般配。”
把攒着的外汇券花完后,江母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女儿离开了商场。
江露算着时间回来的,回家只能待两天,明日中秋,她若去郑家打探郑清河的消息,有点不方便。
“妈,我想去看看姐姐,再买点东西给她。”
“买什么东西,她什么也不缺。”江华这胎不稳,一直躺在床上,已经半个月没回家,江母也有点担心,而且,女儿回来一趟,于情于理是得去看看姐姐。
江母想了想,还是备了些礼,带着江露去了郑家。
郑家早年住过家属院,现在搬到了军区,军区门口站着的兵卫,个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高度戒备,见到有人走近,立即敬礼,然后冷若冰霜地请来人出示证件。
毫无人情可讲,江母来过,知道流程,直接将证件递过去,明情况。
卫兵拿着证件确认无误,一通电话通知了郑家,在门口做好登记后,两个人才进了军区大院。
郑家在军区住的地方独门独院。
一走进去,眼前一亮,客厅非常大,外面一个大客厅,里面还有个客厅,客厅大概是平时用餐的地方,有餐桌,置物桌上,还摆着一架风琴。
雪白的键盘,一看就有人经常擦拭保养。
“你姐的那个婆婆,早年留过洋,就爱好这些东西,她原来家里还有架钢琴,后来不是遇到事了,被老郑给处理了,你姐这婆婆还在家里闹了好几天,你姐,她婆婆命好,有公公护着,否则就她那作劲儿,早就被人下,放了。”
江露点了点头,走去客厅的时候,她看到大客厅的墙上,一个角落挂着个全家福照片。
她仔细看了一眼,一男一女,女人里还抱着一个男孩,男孩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这孩是郑佑平吗?”江露问。
江母看了一眼,“不是,这就是我的那个郑家病死的第一个儿子,这都多少年了,她婆婆还把当年那孩子照片挂大厅墙上,来回走都能看到,你姐她天天看这个心里堵着慌”
江母话也不敢太大声,只用气音跟江露声,生怕被别人听到。
江露目光又放回到男孩身上,他就是郑清河?她试图从那个男孩的脸上找出他长大后的样子。
可惜,孩子的脸没有长开,还是圆嘟嘟,从照片看就养得很好,像知识份子家庭的孩子。
“许主任,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她们正站在客厅话,一个声音传入耳中,话声音偏高傲清冷。
江露一回头,就看到二楼楼梯处走下来一个女人。
她睁大了眼睛,江母一直,你姐姐的婆婆怎样怎样,婆婆这个词,给人的感觉那就是年长者,不能多老,但绝不年轻了,可这个江华婆婆,出人意料的年轻。
看着最多三十来岁。
很漂亮,人看着也很有魅力,她留着齐耳的短发,短发的发梢似乎烫过,微微向内卷曲,有种复古的时尚感,上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一条咖啡色的格子裙,脚上踩着一双浅花纹布拖。
撞衫了撞衫了,江露身上恰好也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下面一条蓝色的裙子,脚上踩着一又浅色牛皮凉鞋。
两个人至少衣服风格上有六分相似。
气质上,都是很出众的那一类人,就是人群中,格外不同,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你。
撞衫了不可怕,谁丑谁尴尬,难得的是,谁也没丑,这个郑家年轻的婆婆,一股成熟女人风,特别有文艺气质,而江露,穿着偏学生风,有种纯洁娇俏的风情。
成熟和青春,从来不是对立的,而两个阶段各有不同的美。
“张老师,你看,这不中秋节了吗,我特意带点礼来,看望看望你和老郑,顺便带我家江露过来看看江华,她这次回来,只能在家里待两天,想着明天过节也不方便过来打扰”
甭管背后怎么议论,江母场面话还是得客气,她将提着的东西交给跟过来的保姆,然后和那位格外年轻的亲家客套。
江华的婆婆,是工农兵大学的老师,叫张娜。
为人那就一个冷字,冷归冷,人家还冷得有文艺范儿,江华跟她妈背后没少这个婆婆的坏话,年纪都快四十了,还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比她这个儿媳妇打扮得还好看,在家里眼皮都不夹她一下,和她话爱搭不理的,还是个大学老师呢,一点礼貌都不懂。
江华一肚子的不满,也没人可,只好回家跟江母吐槽,江母心里有数,这种事不好管,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已经嫁到人家家里了,住在人那里日常这些鸡毛蒜皮,就要靠自己的经验磨合了,总不能为这么点事,娘家打上门去给女儿撑腰吧。
何况还是江华自己死乞白赖的要嫁,受了委屈能怎么办?忍着吧。
江母觉得闹翻脸才是下策,两家处好关系,才是对女儿最好的帮助,他们这样的家庭,都要脸面,只要不做得太过份了,能过去就都能过得去。
“太客气了,许主任,来就来,还带礼过来,明天我让佑平她们过去看你们。”你来我往回个礼,应当应份。
“别别别,明天中秋,合家团圆,让佑平在家里好好过个节,别折腾了。”
张娜看到江母,冷淡的表情倒是露出丝笑意,江华为人一般但她父母倒是不错,江仲光报社的级别很高,圈子里都知道他人品很好,这个许主任也是个八面玲珑,会做人也会做事,人品都是可以的。
着着张娜的目光就看向了江母旁边的江露。
“来,露露,这是你姐姐的婆婆,工农兵大学的老师,姓张,你叫张阿姨。”
“这是我女儿,江露。”
“张阿姨,你好。”
从见到张娜,江露就没有移开过眼晴,江母介绍人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急忙打了招呼,还伸出了。
张娜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然后握了下她的。
入柔弱无骨。
张娜就很软,张娜的妈妈过,她这么软将来肯定能找个疼她的夫君。
果然,她找到了老郑,一直宠她到现在。
眼前这个许主任的女儿,那比她的还软,软得好似没骨头。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家的这个女儿,都江家双姝皆美,她见过江华,只觉得一般,不过是刚刚能看而已,想必另一个也不会强到哪里去,结果今天这么一见,倒是惊艳到她了。
姑娘的脸蛋儿,这身条儿,那腰细得只有一把,胸上和屁股却有肉的很,很是会长,虽然穿着衬衫和长裙,可丝毫掩盖不了这姑娘出色的好身材和外貌。
这姿色可比她们家的大女儿好多了,江华连和她妹妹放在一起比的资格都没有,不知道怎么会传出江家双姝皆佳丽的传言。
也只有郑佑平那眼光,才能看得上江华了。
她的眼光向来很高,但这姑娘的美她一眼就很中意,如果她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心里惋惜,可惜是人家的女儿。
张娜微微翘唇笑了下,虽是真心夸赞,却又显得有些高傲地:“许主任,你这个女儿,将来能找个不错的对象。”
这话江母最爱听,立即笑容满面:“张老师,就是会话,那我不客气,就借张老师的吉言了。”我这大女儿没嫁好,我这女儿怎么也得嫁个她满意的。
一开始江露觉得张娜不知道哪里有点面熟,直到她看到眼前这个女人露出地笑容,她微微张了下唇。
那个笑真的好像李援朝啊,笑起来翘起的嘴角弧度,都很像。
她开始怀疑自己满脑子愧对李援朝,现在看谁都像李援朝了。
江华和郑佑平的房间在二楼,二楼有四个门,江华在北面的房间,她正吃着郑家保姆给送上来的面。
她现在一点油星都不能碰,保姆就用黄瓜丝和青菜下了碗清淡面条,上面撒了点葱花,江华才勉强吃了两口。
江母和江露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皱着眉往下咽。
看到江母的时候还开心的笑了一下,直到看到江露,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在农村下乡?”江华见到江露哼了一声,“爸妈在家里担心得睡不着觉,你在那边倒是过得不错,还吃胖了。”她阴阳怪气道。
尤其看江露不但没有晒得又黑又瘦又,反而更白、更嫩、更娇艳、更美了,她的心就似堵上了似的。
她又想起了自己几年前无意间拣到的珠子了,就因为送江露去火车站,她的珠子才丢的。
失去后,她又恢复了原貌,她本来的长相就只有勉强清秀,如今又怀孕了,吃不好睡不好,脸色焦黄憔悴,与现在的江露站在一起,看起来恐怕要老个十岁。
当初郑佑平见到她失去珠子的样子,好几次都想跟她分,如果不是她和郑佑平早有了关系,而他又不敢让她闹上郑家,最后被迫无奈才答应跟她结了婚,她差一点就算计一空,鸡飞蛋打了。
现在一想起来她就暗恨,她觉得江露天生克她,江露没出生的时候,她才是家里父母的宠儿,等到妹妹一出生,江母就变了,一心都是这个女儿,每次买回来的衣服和吃的,她这个姐姐都是拿妹妹挑剩下的,母亲夸妹妹的话一箩筐,到她这里就没有一句好话。
她看着江露那脸蛋像珍珠一样白,再想想自己几天都不敢照镜子的脸色。
她目光阴沉不定,郑佑平本来就对她有怨言,有一次竟然还,“我怎么看着你跟以前越来越不一样了,以前皮肤滑不溜,现在”不细皮嫩肉,他都觉得有些粗。
如果他再见到现在的江露,只怕要恨自己当初眼瞎。
她的目光盯着江露,越发不善起来,跟她演什么姐妹情深,还过来看她?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刚才吃进肚子里的面,她又想吐了。
江露知道江华讨厌她,她也不在意,该打听的还是要打听的。
“江华,我看到楼下大厅挂着照片,郑佑平原来还有个哥哥啊?”江露边边看了眼江华的屋子,椅子都包绵的,市最新款,橱柜也做得最新的款式,一看就是最近才做的,平时还有保姆做三餐,收拾家务,在郑家,江华至少物质上,是舒服的。
江华怨恨地看了江露一眼,但她再讨厌妹妹,也得在江母面前装一装,她撇了撇嘴:“死了的人挂在大厅,真晦气,你还提来干嘛,故意让我不舒服?我这胎不太好,怀疑就是那个死了的孩子捣得鬼。”害得她现在门都不敢出,就怕撞邪,哪有死了的人还挂大厅的?她婆婆怕不是有病。
“我跟佑平,他还劝我忍一忍,那个照片都放那么多年了,家里也一点事都没有,他爸还一连高升,搬到军区了呢。他懂什么,那东西最喜欢冲撞孩子,何况我刚怀是他们家的宝贝金孙!”
江华立即“嘘”一声,伸就隔空打几下江华,“你什么胡话,声点,让你婆婆听见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迷信!”
江华“嘁”了一声,“还不是像你了。”
“郑佑平的哥哥当年病死在哪儿?你知道吗?”江露问。
江华不耐烦,“你问这些干什么?”
“问就问了,你知道就,你妹妹特意来看你,跟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江华哼了声:“我也没让她来看我,我怎么知道他哥死在哪儿佑平又没过,就死在北边”她想了想,好像提过,“死在北边昌河?昌河县。”
完她还愣了下:“这不是就江露下乡的地方?”
江露脑子里正在转啊转,好像有一条线马上就要连在一起了,但就缺了点什么,郑清河六岁的时候病死了,系统没死,郑清河就在昌河县。
她在昌河县打听了两个多月也没有打听到,那就是郑清河活着但换名字了,那为什么没死,郑家病死了呢。
病死在昌河县,会不会郑家人当时以为病死了,后来又活过来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糟糕了,她要到哪里去找人,人海茫茫,换了名字,不知道样貌,就算一个县,那也大海捞针啊。
“时间不早了,妈你赶紧带着妹妹走吧,我要睡一会呢。”江华怕郑佑平回来,再看到江露,没两句就急着赶人,江露明天过完节,就回北边继续插队,她心想赶紧在那边找个人嫁了,别再回来了,看到她就闹心。
江华看她状态不是很好,也就没什么。
走的时候江华像是想起什么,还问江露:“你从北边回来,带没带桃子水果?”上次在家里吃到的,她现在还念念不忘。
“啊,你妹妹带了三个桃子,不过,我和你爸昨天吃了。”
江华瞪大了眼睛:“就带了这么点儿?没我的份?江露,你还是我妹妹吗?你不知道我怀孕了吗?带回来的东西,居然没有我的份?你还来看我?”
江华生气地:“你冲你妹妹发什么火,桃子水果供销社有,你想吃让郑佑平去买,你妹妹刚还买了一袋吃的拿过来,你竟然这么跟她话,还有没有个姐姐样子。”要不是体谅她怀了,她都想打江华两下,在家里的时候还好,怎么来了郑家,怀了个孕,跋扈了这么多,真以为自己成了首长儿媳妇,肚子里揣了金孙,世界都要围着她转?谁惯着她这毛病。
江母和江露下了楼,张娜正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文艺气息很浓的话剧本子在看,走得时候起身送江母出门,出了郑家楼下的院子,在拐角铁栅栏那里,遇到了匆匆回来的郑佑平。
郑佑平一米八的个子,穿着一套绿色的军装,戴着个眼镜,五官尖削,文质彬彬,有些男生女相,他看到江母的时候还愣了下,这个丈母娘可不常来。
“佑平回来了?”江母招呼了一声,郑佑平看着文化气质重,实际眼高于顶,一般人他瞧不上,看不上的招呼都不主动打,所以江母一直觉得他人不行,不同意女儿嫁。
“妈,来看江华啊。”回了一句后,他看向了江母身后的江露,一下子愣住了。
江露没有跟他打招呼,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给她的印象就是,跟那位张老师好像不太像,无论是五官还是轮廓,可能是像他爸吧。
看完一眼后,就没有兴趣地移开了视线,微风吹过她辫子上缠着的白色丝巾,柔软飘逸的丝巾带过一阵香气,那香气飘到郑佑平鼻尖,闻着沁人心肺,迷魂夺魄,飘飘欲仙。
送人出门准备回去的张娜,就看到郑佑平站在门口,盯着已经走远了的母女俩背影,眼睛发直。
张娜收起了脸上残余的笑意,拉下了嘴角,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真不知道像了谁了?她懒得看一眼,转身进了院子。
某边境,一辆往返两国的列车,正在急速行驶中。
车里的人蓬头垢面,个个神色疲惫却精神亢奋,嘴里着路途的见闻,腰包里装得鼓鼓的,其中一个车厢里,一排椅子上坐了五个身强力壮的大汉,周围的人离他们远远的。
几个人个个身高不低于一米八五,最高的一米九二,一看就不缺营养,身上都是壮硕的肌肉,拳头比馒头都大,这么几个人往那一坐,谁看了都不敢惹,其中一个光头望了望四周,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钱。
数了数给其它四人分了一圈,五天四夜,一人分到了一千多。
个个眉开眼笑,只有其中一个低着头拿到钱,看也不看的放进怀里,脸上面无表情,目光没有焦点。
“援朝,你这次怎么没在家过节?出来赶这趟活?之前还跟我,这段时间不出来了,转眼就在车上熬了五天?”那光头大汉拍了拍他的肩膀,晃了晃他。
当年李援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跟着光头,他们那时候饿得走投无路了,最后跟着人逃票跑上了这辆列车,抱着也许国外日子比国内会好过些,至少不会饿死的念头,然后就发现了新世界,也赚到了第一笔钱。
后来慢慢组织了十几个人,全国各地地做了倒爷,想各种渠道,将国外的粮倒进国内,国内的新鲜货倒出国外,各大黑市背后组织都有他们的人蹲点收购,也有人组织车队,身强力壮能背得动货的就跑国外这条线,国内虽然形式不好,但心一些总体还算安全,国外这趟列车才是最危险的,被出来倒货的人称为死亡列车。
虽然赚钱,可是两国交界,属于三不管地带,这些人带着钱货聚集在此,就像一只只大肥羊,每一站都充满了凶险,你不知道下一波进来的人是干什么,流寇猖狂,抢就抢,打人就打人,若运气不好,遇到抢匪,东西被抢了,损失惨重还是轻的,若是因为聚众斗殴而被两边的警力围剿,再乱枪扫射,那真的死了都白死,在这里的人,没有人权,没有任何保护。
想赚钱,没有点胆子,没有几分应变能力,来了就是送死,这地方可从来不缺死人。
但只要不死,多少能赚点钱,一个月出来跑两趟货,多的时候三天能分到一千多块,少的时候只有三五百块。
“嗯,有点事,现在没事了。”
“干特娘,你上一次没来就对了,那一趟我们遇到了一波抢劫的,货都被抢光了,差点命都没了,那毛子的子弹差不点就送我上西天,还好我命大,弯腰躲进了人群里,汪,唉,他没了。”
一个才进来的十九孩儿,来了两次就没了,让人唏嘘。
登上这趟列车的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一不心,就玩完了,聪明的做了几次就不做了,贪的最后都送了命,他们几个是做得时间最长的,也是最有经验的,因为合作得好,都熟悉,都是老,体格也壮,有力气,有一股狠劲儿,所以一般人不敢惹他们,这才赚了点钱。
那个光头揽着李援朝道:“这边越来越严了,看来也做不久了,本来我们计划半年后现在准备计划提前,五天后就在这里,咱们好好干上一票,武器都准备好了,干完每个人分至少这个数。”他用比了比,“怎么样,援朝,这次跟我们一起干吧,你也不想以后一直这么危险的在这里来回跑吧,我们做完这一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再也不来了,到时候拿到了钱,去大城市,住城里的房子,娶城里的媳妇,有花不完的钱,就玩不完的女人”
李援朝看了他们一眼,他当然知道他们的是什么,这一辆列车,里面至少有七成是倒爷,倒爷每回过来,都带着大量的货和现金,要不这边劫匪猖狂,要不这里危险呢,每一次出来堪比死亡之旅,完全拿命在赚钱,这一次赚一千,下一次搞不好坟头草都高了。
他们的计划,李援朝知道,就是干最后一票,抢一条列车。
一列车上的人,里有多少钱,收集起来那绝对是笔巨款,既然别人能干,他们为什么不能干?他们不仅要干,还要干票大的,还有比倒爷更了解倒爷的吗,现在枪弄到了,刀也弄到了,聚集了几十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叫李援朝加入进来,那是看在他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带他发财走一波,是给他情面。
李援朝没有吱声。
光头不满,低声:“怎么?我们这一路被抢了多少次,你就不想抢回来?”
“那些倒爷有钱的很,抢一次也损失不了筋骨。”
“干这一趟,我们赚了钱就不干了,这一票完,就收。”
“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躺在钱上睡觉,要酒有酒,要女人有女人,再没人敢瞧不起我们。”
“援朝,你今年二十三,还没结婚,就没有想要娶的女人?”
“你就不想娶个城里娇滴滴的媳妇?让她给你生儿育女,伺候你?”
“你就不想到城里头过体面的日子?”
“没有钱,城里人能看上咱?没有城里户口,她们能嫁给咱?”
“援朝,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把的银子甩出来,你就能在繁华的大城市里买房子,就能到大城市落户,你知道b市房子多少钱?最低也要一万多,还没人卖,就你里的几千块钱,到大城市里能做什么?”
“干完这一票,我们每个人至少能分到两三万,买房子,娶媳妇,生儿子,以后咱扬眉吐气,什么都有了”
“你还没碰过女人吧?呵呵,城里的女人可嫩乎呢,细皮嫩肉,摸起来水光溜滑的,给钱,能让你干一宿,你就不想要?我们拼死拼活赚钱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女人吗,你就没有想要的?”
“你就甘心一直留在乡下?”
李援朝坐在那里,他的攥在一起,臂的肌肉因为使力过度而筋肉纠结,许久,他:“好,五哥,五天后,我过来。”
同在市,江露和赵铃交换了地址,江露家离火车站近,赵铃先去了江露家,然后再一起去火车站。
江父江母都请了假,江母给女儿带了好多好吃的,全是百货大楼购买,装了整整一个行李袋,江父直接打了电话叫了报社开车的司过来,送女儿到火车站。
除非开会出差,江父平时自己出行都很少坐单位的车,但这次为了送女儿,也谋私了一回,上一次报社有事,下乡没送,江母都埋怨了好几天。
赵铃一到江露家,惊呆了。
她知道江露家里条件好,但没想到条件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住着大房子,地面都铺设着地板,还有室内的卫生间,房间特别多,还有专门的书房?家里又是沙发又是壁橱,还带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养着花花草草。
赵铃进来的时候,都不敢踩地板,还有那个沙发坐起来又软又舒服,桌子上摆着的水果糕点随便她吃,关键是江露的爸爸也在,他是市报社的领导,来的时候,她爸还在喝茶,她妈正在收拾东西,江露的妈妈气质也很好,还特别热情招待她。
知道她会过来,还送了赵铃礼物,一支钢笔,天啊,上门还有礼物可以收,赵铃都快流泪了。
工人阶级和干部阶级的待遇果然不一样,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她们家分得房子就很,房间也少,没有厨房,厨房都在胡同里,卫生间更是没有,要去公用的,家里别书房了,一共才三间,父母一间,哥嫂一间,还有个侄子一间,她回去还要跟十岁的侄子挤一挤,这还算好的呢,有的家里好几个子女,全挤在一个房子里,空间得可怜。
再看看江露家,她妈给她装了一包衣服,全是商场很贵的料子,江露穿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扎着头发,就像个天鹅,哪里像是跟她一起下乡插队的知青同志哟,她的衣服没有补丁就是很好的了,跟江露一比那就是两个世界。
人家江露父亲那么大个领导,对她还特别客气,问了她们插队的一些事,赵铃立即惶恐地回了,紧张的腿还有点发抖。
终于收拾好东西出门,赵铃再次流泪了,她看到了啥?居然还有轿车接送?从来没坐过的车的她,觉得自己人生都圆满了,她现在开始怀疑,江露到底为什么要到北方插队啊?在家里住着不舒服吗?难道她真的是为了建设新农村而去的吗?她信了才有鬼呢,她家里的条件,完全可以留城啊。
直到两人坐到火车上,好久了,赵铃才了句,“怪不得你要和李援朝清楚呢,你们确实不合适,你爸妈肯定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北边离市太远了,李援朝人在乡下,还无父无母,他可能,真的不太适合你”
江露这两天烦心着,男主郑清河,就像消失在人海里一样,生死不明,她到底要去哪里找人啊,而且马上就要回大队了,回了大队就要见到李援朝,她一想起他,就感觉到一丝丝的窒息,再加上火车里闷,她有点喘不上气,这时听到了赵铃:“不合适李援朝他无父无母”
无父无母
无父,无母。
突然的。
江露那些反复不得其解的点,像雷光窜入了迷雾一样,一点点串了起来。
脑中就像无数画面在闪回,最后回到了那辆拖拉上吴支书的话。
“援朝,我记得你六岁那年被父母扔了,是咱们大队的人救了你,这些年把你养大,这份恩情你可不要忘记啊。”
郑清河六岁,病死,昌河。
李援朝六岁,生病被抛弃,流落昌河县,烧坏记忆。
还有李援朝与张娜那七分相似的面孔,因为男女的差异,江露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呢。
所以,所以?
郑清河就是李援朝?
“系统!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她咬牙切齿地。
未来是无法预料的,五天后,或许他能拿到一笔钱,换个地方从新开始,或许他就会死在那个通往异国他乡的列车上,尸骨无存。
在人生或许只有最后的五天时间里,李援朝没有回大队,而是从边境直接坐上火车去了市,在最后的最后,他想看看那个人出生的地方。
他早就将她的市邮件的地址记牢在心里,看到人的时候,还是清晨,他刚从火车赶过来,站在对面的街道上,看到江露和赵铃与一对穿戴体面的男女一同从家属楼走出来,上了一辆蓝色的轿车。
他夜色一样阴骘的目光,看着轿车开远了,许久,没有走开。
后面传来了喇叭声:“欸,你这个同志,怎么站在街道中间,我们车怎么过去。”司探出头冲李援朝喊。
李援朝一回头,那是军区的轿车,就在他身后,副驾驶坐着一个女人,梳着齐耳短发,她听到声音拿下了脸上的眼镜,从车窗往外看。
就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穿着狼狈,脸色憔悴,但目光却又那么的无惧无畏,两个人隔着一层玻璃,目光交错在一起,她看着他的脸,一种天然亲近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心中突然间升起了一丝想落泪的冲动。
她忍不住打开车门走下去,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她第一次主动地问:“孩子,你有什么困难吗,我叫张娜,你可以寻求我的帮助,你家是哪里的,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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