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书院，明德楼三楼，两个平日里水火不容的夫子穿着统一的深青长衫大眼瞪大眼。

    “这子进了我的班就是我的人，沈虞，你别欺人太甚。”脾气火爆，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炸毛般对面前谦谦君子似的男子吼道。

    沈虞扬唇笑道：“莫同学本就是院长送我班上的学生，付悠然，你莫不是想强抢？”

    付悠然眯着眼不话，那模样就是默认了。

    “平日里其他的我都可以让着你，唯独学生不能让，万一误人子弟，我可担待不起。”这家伙一言不合就开，把人给他能折腾几日？没看见他班上的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么！沈虞平日里很温和，此时冷下脸气势与武状元出身的付悠然不遑多让。

    付悠然看着这样的沈虞顿时蔫了，他是很喜欢抢沈虞的东西没错，可沈虞若是不想让他动的，他肯定抢不到。

    但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学生啊，看这体格，虽达不到他虎背熊腰的要求，可人结实，他是拍过的，那肌肉匀称的很，绝对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两边都不肯让，莫光挠挠头，这事的确是他的错，若不是他走错教室，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呃……那什么，不知两位夫子是教什么的？”莫光豁出去了，哪边能让他好好学习，他就去哪边，毕竟他是过来学习的，即便这么做会得罪人，想必两位夫子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他还是少年么！

    付悠然拍着胸脯道：“我能让你成为像大虎一样真男人，随便考个武状元不成问题。”

    旁边被提及的大虎起身秀了一把身上的肌肉，那叫一个高大威猛……

    莫光干咳一声，他还是觉得沈夫子比较可靠。

    沈虞轻笑一声，道：“上下千年历史，各国奇人异事，诗词歌赋和算数，我在这个学院还是排得上号的。”

    莫光顿时星星眼，付悠然一看这架势，抿了抿唇没什么，沈虞的学识何止在学院排得上号，在整个大元帝国都可以。

    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莫光对付悠然弯腰一礼，道：“多谢付夫子厚爱，学生爱好看书，当然，强身健体也很有必要，可学生并无做官之意，只想有个地方看自己喜欢的书，请夫子见谅。”

    付悠然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人扶起，他也并非不是不讲理之人，那些自己教不了，就这样吧。

    “清风书院讲究因材施教，既然你志不在此，那便跟着沈虞罢，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莫光对这个脾气不好的夫子更敬重了些，“学生谨记付夫子教诲。”

    为人谦和有礼，长得又乖巧讨喜，付悠然心中的那一点怨气也没了，拍拍人稳重的肩，心下遗憾也没什么了。

    沈虞挑眉，他还以为这回要闹起来才能把人带走，没想到莫光几句话就安抚住了付悠然，若是今日莫光不管不顾的就进他的班里，他倒有点怀疑人的人品了。

    等到沈虞把人带走了，付悠然还望着门口叹息，这娃子性格学识和体魄都不错，只是不做官有点可惜。

    “好了！上课！”

    “夫子好。”一个班三十多个学生的吼声震耳欲聋。

    明德楼二楼，沈虞忽的站住，眯着眼看莫光，后者有些不解。

    “你去明言楼的藏书阁把弟子规抄三百遍吧。”

    莫光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弯腰行礼应下，连理由都没问。

    这让沈虞很是讶异，他还以为莫光会问为什么，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眼中的赞赏浓了些。

    “这是我们班的传统，本来是两百遍，但你第一天就让我好找，还得罪了付悠然，他恐怕还在心里想怎么整治我，所以夫子很不开心，你就得受着。”沈虞笑着解释道。

    莫光神色如常，“学生知晓了，请问夫子多久要？”

    沈虞想了想道：“今日下学之时，如何？”罢给了他一个刻着桃花的木牌，

    “学生记住了。”莫光接下木牌行礼后便去了藏书阁，弟子规三百遍，不过是费些时间，他倒没什么不满。

    沈虞摸着下巴看人的背影，这子是真老实还是假老实？院长嘱咐要对人好些，他平日里是真看不惯那些个靠着家世进来的人，但他观莫光的模样又不像那种人……等会他还是偷摸去看一眼吧。

    莫光在书院转悠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明言楼的藏书阁，他以为只是一个阁楼，没想到是整个明言楼！

    五层高楼都是书，离三丈远都能闻到书卷气，莫光不禁加快了脚步，心情很是激动。

    待走到楼阁前，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躺在摇椅上睡觉。

    莫光拱手行礼道：“先生，学生奉夫子之命来明言楼抄书。”

    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回应，莫光确信人听到了，呼吸均匀是不错，但那微微颤动的眼则暴露了主人清醒的事实。莫光也没动，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站在大太阳底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头才伸了个懒腰，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过来吧。”

    莫光不疾不徐的走了过去，将木牌呈上。

    老头接下木牌道：“一二楼是你们常看的书，三四楼是各国传记，五楼是古书，没有院长的吩咐谁都不能进，知道么？”

    “多谢先生提醒。”莫光不卑不亢道。

    老头挥了挥手，“进去吧，二楼有抄书之地。”

    莫光又道了一声谢，昂首阔步进去了，看见满楼的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书香弥漫，他欣喜的笑了。日后他能看很多书了呢……

    压下心中的汹涌澎湃的情绪，莫光往目的地走去，他还不知自己班上的人在议论那老头会怎么整他，或者即便他知道了也会一笑而过，现在的莫光眼里除了书还是书。

    在二楼找到书写的案桌，没有坐的椅子，只有旧时跪坐的垫子，那案桌的高度也只是刚好够他跪下抄写。

    莫光并没觉得不满，比起以前那个动不动就人的夫子，这么抄书他能接受，好歹让他到了一个满是书的地方么。

    时间飞逝，莫光仍旧保持跪坐的姿势抄写，窗外麻雀叽叽喳喳，日阳高照，他好似没注意到，一心扑在誊写上。

    饭堂的沈虞被付悠然无赖的行径弄得哭笑不得，他要吃什么菜，付悠然都会飞快的夹过去吃，还笑的得意洋洋。

    沈虞浅笑不语，夹青菜吃，付悠然皱了眉，他最不喜欢吃青菜了……不过，为了整沈虞，他还是咬咬牙抢了过来，哼！就不给你吃！

    “沈夫子，沈老爷找您。”一个书童跑来道。

    沈虞微微蹙眉，脸上的笑意退去，放下筷子，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罢。”

    “是。”

    付悠然不满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那沈老头又有什么事？”

    沈虞露出一抹笑来，“去看看便知道了。”

    付悠然想了想，忽的夹起一块红烧肉，一筷子戳到了沈虞唇边，“吃吧。”

    沈虞不禁莞尔，张开嘴乖乖吃下了。

    其他人就当作没看见，反正他俩这样都看习惯了，吵架的时候吵得唾沫横飞，不吵的时候又像多年的好友。

    沈虞走后，付悠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刚出食堂就听到班里有人南林书院带了一群人来借书，那模样不像来借书，倒像是来寻仇。

    莫光抄完第两百遍弟子规，伸了个懒腰，敲了敲有些酸麻的腿，刚想继续抄便闻到了一股子火油味。

    在满楼书香中闻到那一缕火油味，其实也不难，主要是太刺鼻。

    莫光闻着味推开窗看下去，只见三个穿着白衫的少年鬼鬼祟祟的捧着一个木桶在地上倒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莫光呵斥道，这两人绝对不是他们书院的，看衣服就不是。

    那两人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过来，见到莫光后反而不怕了。

    “你们清风书院就只有这种软蛋？”一个稍胖的少年道，因着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磨砂一般，很不好听。

    莫光皱着眉道：“你们若是再不走，我便要喊人过来了。”

    另一个少年把手中的油桶一扔，“哼！门口那老头早就被我们迷晕了，其他人现在在大门口没工夫搭理你，你若识相点就赶快滚，今日之事你便当没看见过。”

    这还是有预谋了？莫光不再多言，撑着手从二楼跃下稳当落地，趁俩人怔愣之时几根银针扎了下去，让他们下半身暂时失去了知觉，也丧失了行动力。

    “啊！我的腿！你究竟做了什么！”声音不好听的少年吼道。

    莫光没话，他那几下，足够俩人一天一夜没感觉了，料他们也跑不了，他先去前门看看守门人。

    俩人的吼声没有把莫光喊回来，他们又怕声音太大引来其他人，只好瘫着身子互相瞪眼。

    走到明言楼前门，老头果然昏死了过去，莫光掏出一个药瓶在老头鼻下晃了晃，老头顿时就清醒了，抓住莫光的手问：“那两个子呢？”

    “在后面，他们想放火，我把他们丢在那里，先生可知他们是哪个学院的人？”

    老头铁青的脸色好了些，赞赏的拍拍莫光的肩膀，“这事一会再，先把人带去大门。”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