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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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珉身价水涨船高,甄太监不敢怠慢,拍卖由他亲自主持。

    这不是生门第一次举行拍卖,只是以前卖的基本是妓子倌的初夜,或是谁要赎身,靠拍卖将价钱炒上一炒,像今天这样既不赎身又不是初夜,只让人包七天的,嫖客们前所未见。

    厮敲了锣,众人安静。

    来这种地儿的,都剥下了白日文绉绉的皮,变得粗暴不耐,甄太监也省了长篇大论,连介绍都懒得,直接扬声道:“一千两起步,一百两一加。”

    楼下嫖客百姓一时哗然。

    “一千两?七天?!”

    “花魁的初夜都没这个价吧?”

    “我嫖个老娘们才几百文”

    “稀罕事,又不是他第一个男人,还不是整个赎回去,真有冤大头会卖啊?没人叫价不丢——”

    那嫖客话音未落,二楼的包厢里,已有一人出声:“一千二百两。”

    楼下人纷纷朝那个方向看去。包厢三面封闭,靠近台子这侧拦了栏杆,喊价那人正站在栏杆边往下看,青楼里喜庆的红光照到他的脸上,油油的。

    “钱老爷也来了!”

    “这被他买回去也造孽啊。”

    谢珉在一片吵闹声中,被下人引着上了台,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他并没有穿得很暴露,恨不得玉体横陈刺激嫖客感官,将每一寸皮肤都化成实打实的银子,恰恰相反,他臂、腿都遮得好好的,只露出脖颈和锁骨间的一点莹白肌肤,甚至穿了件洁净的白衣,与周遭格格不入。

    重头戏来了,包厢里不少富家公子从座位上起来,站到栏杆边看人。

    楼下百姓抬头,瞧见栏杆边一位位锦衣华服的公子,一时又惊又喜。平时哪能有会一次性见着这么多贵人?也只有雅俗共赏的青楼能凤毛麟角地出现这种奇景。

    包厢里周涵倚着栏杆,觑着台子中央那人,啧了一声:“欲盖弥彰啊。”

    边上人凑过来,用扇尖指着谢珉,坏笑道:“我男子就是贱,人穿得严严实实的,你偏偏就是想扒下,真不着寸缕了,又觉得兴致缺缺。”

    “穿得规矩,反倒不规矩,有趣有趣。”他大笑。

    富家子弟爱面,如今见他衣着举止体面,眼神纷纷热络起来。在床榻上如何浪荡不管,在外是一定要得体的,不然丢得是他们的人。

    包厢里赵澈仍坐着,举止雅然地喝茶,周涵几人起哄:“坐着干什么?快过来呀!美人可是对你有意,一直在偷偷抬头往这边”

    赵澈闻言抿了一口茶,眼中笑意渐浓:“不急,还早。”

    周涵很快反应过来,谑道:“你这是要千呼万唤始出来啊,英雄救美,啧。”

    几个富商一两百两的加,很快叫到了两千三百两,甄太监没想到谢珉这么值钱,笑得合不拢嘴。这还是只卖七天的价,七天之后还能再买,这得是多少银子?

    他越想越飘飘然,道:“还有没有要加的?”

    两千三百两,对普通百姓是天价,对富商来,也是一笔不的支出,场内一时安静了。那个出价两千三百两的钱老爷稍显得意地环顾四周,仿佛一览众山。

    银子是高出预期了,但买的人只是个砚州富商,甄太监难掩失望神色,就要敲板,谢珉若有若无地朝齐景的包厢扫了一眼。

    齐景老早就趴在栏杆上等着,收到暗示,扬了扬,懒懒叫道:“两千五百两!”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那人一身红袍惹眼得很,眉目风流不羁。

    世子齐景。楼下又哗然一片。

    “这这倌不是先前跟了楚王吗?世子怎会”

    “俗话,兄弟妻,使劲欺就是楚王的入幕之宾才格外的香吧”

    “楚王还好吗?”

    甄太监大喜:“世子出价两千五百两!还有没有更高的!”

    包厢里周涵道:“姓齐的果然叫了,不过他有那么多银子吗?两千五百两,啧啧,他老爹知道了能把他屁股打到开花吧?现在逞能——”

    赵澈仍坐着:“他看世子了吗?”

    周涵替他张望了一下,哈哈大笑:“他就礼貌朝世子点了下头,然后一直在往这边看。”

    包厢里几人愣了愣,顿时乐开了花。

    周涵这一窝人一向同齐景那一窝不对付。

    他们这群以赵澈为首,主要是文官子嗣,而齐景的父亲是个侯爷,战功累累,齐景也会武功,他那一群多是武官子嗣。朝堂上文官武官本就互相看不起,文官嫌武官意气用事、粗俗不堪,武官嫌文官纸上谈兵、不干实事,这争斗自然也就延续到了下一辈。

    他们见到齐景那一窝,动倒是不至于,因为打不过,冷嘲热讽还是常有的,眼下看齐景热脸贴冷屁股,自然高兴。

    赵澈微微一笑,像是甚为满意。

    台子上甄太监已经彻底满意了,走流程般喊道:“两千五百两有没有要加的?”

    一时鸦雀无声。富商怎敢和官家子弟争?之前扬眉吐气的钱老爷讪讪坐下了。

    甄太监见此情景,道:“两千五百两一次,两千五百两二次”

    他喊得飞快,像是怕冤大头世子反悔似的,赵澈终于施施然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扬声道:“三千两。”

    一加就是五百两,底下再次哗然。

    这么有钱。

    谢珉唇畔扬起一丝隐晦的笑意,佯愕然地朝赵澈那边看去,赵澈倚在栏杆边,摇着白羽折扇,穿一身白袍,气度卓然,从高处俯视他,眼里藏着几分笑,眼光看上去深情不许。

    但也只是看上去。

    谢珉仰头和他对视几秒,乌黑灵动的眼睛里,像是有粲然的光,他嘴角漾起一点笑容,昙花一现般,很快又像是无动于衷地,故意不看他,转头看齐景。

    周涵啧啧称奇,道:“他还挺爱装。”

    赵澈愉悦笑道:“他在怪我非要等到现在再叫。”

    周涵愣道:“他知道你肯定会叫?”

    赵澈不语,脑海中浮现半时辰前那个对视,暗自咂摸回味了一番,笑意更甚。

    赵家的人赵澈忽然叫了,甄太监想到几天前的事,脸上的笑意顷刻淡了淡。

    谢珉密切留意,低眉不语。

    为了扳倒甄太监,他这几日差俞忠平将赵澈、甄太监等人最近遭遇的事基本查了个透彻。

    皇帝上位以来,宦党和外戚间就暗中摩擦不断。其实利益冲突在,二者的矛盾根本不可化解。

    甄太监和赵澈间就有嫌隙,这也是他毫不犹豫选上赵澈的原因。

    甄太监没子孙根,都越缺什么越要加倍弥补什么,甄太监特别喜欢讨婆娘和收养子。

    他收的养子,一部分是太监,帮他在宫中贵人身边打探消息顺便打点上下,另一部分是穷苦读书人。他指望后者能高中,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帮衬自己。

    甄太监最有出息的养子三年前高中进士,一直等着吏部分配官职,吏部却假公济私,将职位先留给了自己人或大价钱卖给“上道”的,甄宏养子一直待职,在家中一等就是三年。如今又到了考核任免官员的九月十月,甄宏却似乎不再不指望。

    甄太监想到养子,心下恼恨。

    如今礼部尚书是宰相把带出来的徒弟,吏部侍郎更是宰相亲子,整个吏部都是赵家的囊中之物,旁人哪能分一杯羹?

    上头公公苗福在陛下面前屡屡进言,不就是想改变这局面吗?可赵家有太后托着,陛下又倚仗赵家,定是偏颇,他们再不满,还不是得忍着?

    越想越气。

    甄宏礼节性地朝赵澈点头,转头看向齐景,笑道:“世子还加吗?”

    齐景道:“加,三千三百两。”

    赵澈:“三千七百两。”

    齐景:“四千两!”

    赵澈皱眉。

    边上周涵也看出来了,恼道:“这狗太监!”

    甄太监分明偏袒齐景,朝他们微微点头,转头却笑问齐景,连问一声二声的速度都是他们这边快,齐景那边慢,给足了齐景考虑的时间。

    周涵冷笑:“他也真没个眼里介儿,就齐景他有那么多钱吗?”

    边上人暗瞥了眼赵澈,气愤道:“我听人,他那天送人去楚王府时,对楚王府的仆人要多谄媚有多谄媚,结果现在跟我们端着了,我们是比不过楚王府的下人吗?”

    “是啊,这时候还给楚王送人,他什么意思?巴结楚王?”

    这话似是触到赵澈逆鳞,他沉默片刻,冷冷道:“他倒是越老越糊涂了。”

    宦党和外戚私底下再怎么争,也都是支持皇帝的,甄太监却给楚王送了人。

    价格已经炒到了惊人的四千两,世子又和赵家的人较劲,青楼底下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殃及池鱼。

    谢珉又瞥了眼齐景。

    齐景会意,他特地将包厢定在赵澈隔壁,如今扯着嗓门话赵澈肯定能听见。

    齐景讽道:“明兄先前不是,‘好友相邀,凑个热闹吗?’如今凑完热闹不话了,要成人之美了?”

    赵澈回神,笑如春风:“赵明方才只是在惊叹盛兄笔。”

    齐景,字盛,齐盛。

    齐景当然知道他在嘲自己没银子。

    齐景那一窝的人都惊呆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扑上来劝:“世子您这样,回去侯爷您还是别跟赵澈争了”

    赵家近百年前就是名门望族,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富可敌国,他们这一窝加起来,都没人家一半有钱,齐景和赵澈争,那岂不是疯了?

    “别烦。”齐景不耐道。

    赵澈道:“五千两。”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谢珉微咬着右边下唇,似乎再也装不下去了,抬头看赵澈。那笑容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像是冰冷的红烛,为他一人烧起了一点灼目的光焰。

    或许是气氛太好,赵澈甚至忘记了甄太监带来的不愉快,在这一眼里,找到了久违的金钱的魅力,在此之前他已经对这东西麻木。

    一片人声鼎沸中,似乎他就是一切。这个曾经破天荒上了楚王的榻的人,如今眼中只有自己一人。

    这个想象毫无疑问令所有男人都疯狂,楚王在某种意义上,比他的族兄皇帝更神秘,更难以战胜,更想让人战胜。那个征战多年无一败绩的楚王,如今只因五千两,就输给了他。

    赵澈的心砰砰地跳着。

    包厢里人扬眉吐气,故意扬声道:“某些人还真是跳梁丑不自知啊。”

    齐景那一窝知道世子脾气恶劣,未雨绸缪似的拉住他,生怕他一气之下到隔壁闹事:“五千了!世子你冷静冷静千万别意气用事”

    齐景佯怒地骂了句,忿恨甩袖,远离栏杆坐回位置。五千不少了,多了他也不敢叫,万一赵澈改主意了,到时候自己拿不出那么多,不就丢大人了。

    如今这个数,谢珉肯定也满意了。

    齐景暗中算了算,谢珉同甄太监五五开,和自己七三开,自己一晚便赚了七百五十两银子。

    齐景好容易才克制着没笑出来,心道谢珉可真是个宝贝。

    齐景的狐朋狗友只当他气极,一齐过来哄他。

    齐景不吭声了,这么多钱也砸得甄太监没话了,甄太监想着自己的两千五百两,生怕赵澈反悔,再次喊得飞快。

    赵澈包厢里人见他那样,不忿道:“这银子肯定大半落到那死太监里,你看他那着急样”

    赵澈眼中冷光熠熠,看着谢珉,却又笑了起来,有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谢珉也满意了,到一千七百五十两,已完完全全超出他预期,齐景比他想象中靠谱,赵澈比他想象中有钱。

    胡车儿趴在栏杆边听到叫五千两,高兴得不行,一转头见那个老奴拉胯着脸,诧异道:“老头,你怎么不高兴啊?”

    俞忠平苦着个脸:“我、我高兴啊,高兴得很。”

    “喔”

    楼下所有人都沉浸在五千两带来的震惊中,一时偌大的一楼只剩甄太监的数数声:“五千两两次,五千两三”

    二楼的一间包厢,忽然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七千两。”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暗自得意的齐景像是屁股有火烧,腾得跳起来,谢珉顿时笑不下去了,那边赵澈也不摇扇子了,俞忠平差点从栏杆边滑下去,被胡车儿一把抓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