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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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最外围的百姓一时又骇又怕,自发地为他让了一条道,赵澈轻而易举穿过人群进到最里面,站到谢珉身旁。二人都衣着低调清雅,立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赵澈收了折扇,抱歉笑道:“打扰张大人审案了,赵明今日闲来无事,被”

    他偏头看了谢珉一眼,无奈道:“被他叫来旁听,赵明不懂这些,张大人放心审,赵明只是寻个好位置,能听得清楚些。”

    最后三个字,他咬字格外清晰。

    谢珉看赵澈,眼中都是脉脉深情。

    赵家人毫无预兆到了,张大人额上冒汗,有些坐不住了,端上笑:“赵公子还里边请。”

    “还不给赵公子上座!”张福成斥师爷。

    赵澈摇头:“不用了,不是要打板子吗?如此血腥,我这身衣服怪新的,离得近怕弄脏了,就在这儿瞧刚刚好,还能同他站在一起。”

    人群闻言嗡嗡声不断:“赵澈是谢珉请来的”

    “天,赵家为个偷出面了?”

    “怎么就扯上甄太监了?我没看明白。”

    张福成知他暗讽自己,尴尬笑道:“赵公子笑呢,不打了不打了。”

    他遥遥瞥甄府下人一眼,心眼下独善其身重要,板起脸睨当铺老板:“有话还不快。”

    当铺老板按照谢珉之前给他写的背诵清楚了,如今被问及一五一十逻辑清晰地,到最后,甄府下人面色如土,张福成也不住喝茶。

    人群哗然:“居然是甄太监!”

    “我就不可能是胡车儿!胡大侠慷慨仗义,怎么可能做这等仇杀之事”

    “有什么证据吗?”张福成的声音不自觉软下来。

    当铺老板忙呈上昨天谢珉要他翻找出来的典当记录,甄太监太过自信,都没叫他找到这东西当甄府的人面烧掉。

    张福成扫了眼发黄的本子上写的清清楚楚的记录,心道不好。

    上面的确写了何时胡车儿来典当了那飞镖。

    吴勇娘子见事情不妙,厉声道:“这又如何?!又没有记录甄公公将飞镖买走了,保不准是胡车儿先将飞镖当了又暗自偷回杀人行凶!为的是掩人耳目!不然我相公悄无声息死在屋子里头如何解释?总不可能是我杀的吧?我那时候可跟邻里话呢!”

    人群暗暗点头,一时左右摇摆起来。

    谢珉叹了一声,转头道:“出来吧。”

    众人微惊,转头看人群末,那里几个衣着廉价的人走了上来。

    “你可认识他们?”谢珉问吴勇娘子。

    “魏叔你们?”吴勇娘子错愕地看他们。

    “你们可认识他们?”谢珉又问身后百姓。

    百姓纷纷点头,这几人都是吴勇邻里,其中衣着较好的一人是个郎中。

    张福成问上来的几个百姓:“你们有什么要的吗?”

    魏叔不去看吴勇娘子,回张福成:“吴勇不久前得了病,郎中不大治得好了。”

    邻里几个都默默点头,避开吴勇娘子震惊的眼神。

    “你们!”

    张福成问郎中,郎中将开的药方等物什呈了上去。

    不知情的百姓议论纷纷:“原来是自己要死了,想栽到胡车儿身上捞一笔”

    “人心叵测呐”

    “那他其实是自杀?可仵作刚才不是是他杀”

    “声点声点”

    谢珉清楚得很,要不是赵澈在,就算他找到证据,张福成张大人也能这些人信口胡言,歪曲事实,污蔑甄太监,然后让人先将他们打上几十大板,硬生生逼他们翻供。

    甄太监那群人为恶乡里,靠的不是智商和天衣无缝的周密谋划,只不过是权和钱两样润滑剂,权堵人嘴,财可通天。

    那他只要找到比甄太监更富贵的人,被钱权粉饰的太平就不攻自破了,底下露出的将是拙劣而有恃无恐的盘算。

    这群人里最难搞定的就是当铺老板,至于那些受吴勇娘子恩惠的贫民,他们原先食不果腹,达官显贵才不愿冒险,贫民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为了一点钱,就能将什么都交代清楚了。

    时局如此,没人关心一出命案真相如何,官员百姓在意的是谁有话语权,帮谁有利可图又能明哲保身。

    话语权可以颠倒黑白,就算不是甄太监干的,他也可以靠赵澈将屎盆子死死扣在甄太监头上。

    甄府下人见事态完全朝反方向去,落荒而逃去找自己主子。

    胡车儿大喜。

    张福成清醒了,有赵澈坐镇,如今事态闹大了,他只能公事公办,不然因赵澈惊动了上面,他的乌纱帽就难保了。

    “岂有此理!带甄宏!”他又拍惊堂木。

    甄宏被押着带上来时,还想着怎么贿赂张福成,一抬头看见赵澈,心顿时凉了大半。

    他怎么会来?!赵家人怎么会这种时候和他对着干?怎么会这样?!

    “赵公子怎会在此,天热,应当回去好生歇着才是,改明儿甄宏一定登门拜访,倾囊相授”

    经过赵澈时,甄宏强颜欢笑颤声着,赵澈要是能离开,他还有彻底改变局面的会。

    赵澈面色微冷,当着百姓的面凛然道:“公公笑了,‘倾囊相授’是何意?赵明岂是贪财作恶、黑白不分之人?!”

    百姓心中霎时对赵澈平添几分好感。

    甄太监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局面,愤怒道:“你这时候与我作对,就不怕”

    赵澈脸彻底冷下来:“放肆!咎由自取成我同你作对,公公好本事!我大楚养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吗?你心中可有王法?!”

    赵澈声音朗朗。

    “你!”甄太监后知后觉明白什么,看向一边气定神闲表情温顺的谢珉。

    他刚要叫嚣,被张福成的人按着跪在地上。

    吴勇娘子已然傻了,胡车儿眼见这幕,激动得想跳到房梁上去,百姓也都暗暗拍称快。

    人群中有人声道:“还愣着做什么?有冤报冤,甄宏不死,定然找我们麻烦”

    百姓恍然大悟,贼子栽跟头比他安然无恙还要可怕,这和受了伤发疯踢倒无数人的马同理。

    甄太监若是活下来,倒霉的是他们,他们如今得一鼓作气彻底除了甄宏。

    百姓中受甄太监欺辱的一个个站了出来,道明冤屈,厉声控诉甄宏,场面一时有些失控。

    赵澈偏头,嘴角噙笑,压低声同谢珉:“那人也是你雇的?”

    他指的是人群里煽风点火那人。

    谢珉道:“公子谬赞了。”

    赵澈深深看他,眼带赞赏,又有一丝遗憾。

    站出来的百姓太多了,师爷记录都记录不过来,甄宏浑身发抖,知道自己要完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抬头:“张大人,你”

    张福成暗瞥同谢珉言笑晏晏的赵澈,心虚不已,怒道:“本官问你话了吗!捂住他的嘴,给我打十大板!”

    甄太监满脸难以置信:“张福成你收了我”

    他被官兵捂住嘴,拖上了之前要打当铺老板的长凳上。

    重重的棍棒落到身娇肉贵的甄太监身上,惨叫声不觉于耳。

    师爷偷瞅赵澈一眼,走到张福成身边,低声了几句,张福成神色一狠。

    他此番得罪了甄太监,甄太监最是肚鸡肠、睚眦必报,甄太监若是活着从官府里出去,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既然已经得罪了,就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更何况甄太监已经有过河拆桥倒打一耙的趋势。

    “再胡言乱语,再打二十大板!”

    百姓瞧谢珉的眼神复杂起来。

    明眼人都瞧得出,赵家赵澈能出面管这种事,是因为谢珉。他居然真的请动了赵澈。

    谢珉同赵澈:“事已成定局,公子先回去歇息吧。”

    赵澈点头,正要回去,外面倏然有太监高声道:“总管太监到!”

    这声一出,赵澈脸色极为难看。

    谢珉脸色一沉。他想不通一个甄太监,怎会惊动这样的人物。

    有赵澈在,局势绝对不会比一开始差,自己这边占理且证据确凿,加上百姓声讨甄太监,怎么着他都能保下胡车儿,只是对甄太监的惩处可能无法达到预期。

    百姓唯唯诺诺让开,堂里一时鸦雀无声,躺在长凳上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甄太监,眼里焕发灼然光亮,穷凶极恶地死死盯着谢珉。

    总管太监可不怕赵澈,总管太监来替他找场子了。

    张福成蓦地站起,心道一声完了,下狠打了宦党的人,结果千岁大人亲临来保人。

    谢珉以为总管太监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公公,可被人恭迎着往前走的,却是个面如傅粉、身长昳丽的纤瘦男子。

    阵仗之大,浩浩汤汤,仿佛来的不是个太监,而是皇妃。

    赵澈瞧着江千岁,眼底有些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江未凛一路走来,毫无征兆在谢珉跟前停下,谢珉垂下眼睛:“总管太监万安。”

    江未凛居高临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打量,像是在探究,半晌意味不明地:“你很好。”

    谢珉退了一步,姿态上伏低做。

    身后百姓悚然低头,这话落在他们耳朵里,无疑是讽,谢珉将千岁大人得罪很了。

    江未凛不再逗留,提了衣服下摆踏上堂。谢珉在身后看他,眉心微蹙。

    总管太监这时候来

    张福成早就站起下来亲迎,两股战战,慌张道:“千岁上座。”

    江未凛并不推脱,坐到上首,师爷忙奉上茶。

    张福成汗流浃背道:“此案有不清不楚的地方,这些刁民又胡言乱语,千岁您看”

    江未凛喝了口茶,侧目似笑非笑看他:“刁民?”

    百姓大惊,哆哆嗦嗦跪了一地,一时堂外站着的只剩下谢珉和赵澈。

    甄太监被官兵恭恭敬敬地扶着从长凳上站起,脸上裹挟着报复性质的笑容。

    张福成道:“是,是刁民——”

    江未凛突然将茶盏摔得稀碎:“张福成你好大的胆子!”

    滚烫茶水溅到张福成,张福成被吓跪了,吓懵了。

    江未凛冷笑:“这是我大楚的百姓,在你这儿申冤,你称他们为刁民?!”

    张福成猛地抬头,震惊失语,百姓呆若木鸡,谢珉心道一声果然。

    江未凛随意翻了翻身前呈上来的东西:“有什么不清不楚的,我瞧这证据不是明明当当吗?张大人为官久了,年岁大了,眼睛脑子也钝了,瞧不真切是不是?”

    “下官有罪!”

    张福成心道一声完了,这样的案子,千岁竟是来为民做主的,他这头顶乌纱多半是要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

    甄太监在这句话里形如烂泥地跌下了。

    不是来保他的

    是来将他打入地狱的。

    怎么会这样?

    百姓受宠若惊,喜极而泣,扬声赞天家圣明。

    江未凛冷道:“还不快审?连将功折罪的会都不想要了?”

    张福成失魂落魄地继续审理,其实也只是走个流程。两位大人坐镇,宦党和赵家无比反常地达成统一意见,还有什么可审的?

    谢珉扫了眼上首的江未凛。

    果然如此。

    他昨日是故意穿萧绥衣袍,声称自己是楚王的人,总管太监如今既然来了,皇帝昨日定然听到了消息。

    衣袍不是楚王主动给的,是他私自留下的,皇帝在这点上抓不到半点楚王把柄,有罪也是自己有罪,该惩处的是擅作主张的自己,沾染不到楚王。

    楚王狡猾深沉,完全能将他自身摘出去,皇帝就是心知肚明,也只能停留在心知肚明的阶段。

    但身居高位那群人,对什么不心知肚明?到底讲的还是切切实实的把柄,是铁证,就像呈到张福成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一样。

    楚王要的是他不将楚王府牵扯进去,指的是不对楚王府造成任何实质性损害,让楚王独善其身,可如今所有责任都在自己身上,半点危害不到楚王。

    情况不妙事情失败,楚王只要铁面无私上言将私穿他衣袍的自己杀了便可。

    他还是干干净净的楚王。

    只是他如今有些想知道,萧绥给他衣服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默许了他借他名头行事。

    如果他当时将萧绥的衣服退了回来,又会怎样?

    作者有话要:  珉崽不可能和绥崽不沾边啊。

    之后绥崽还要用他,还要上他,不可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装陌生人,他就是楚王的人呀。

    他要做的是不让自己这个身份危害到楚王。

    约定只是不过分借用楚王势力,将楚王府牵扯连累进去。老东西的确什么都没帮啊,随扔了件衣服,和皇帝喝茶看戏打太极,他有什么损失嘛。

    以及赵澈和皇帝的情报系统比肯定差远了。谢珉也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脱的衣服,就三个人看到,肯定也会要求他们封口的,楚王的威严在,除了皇帝,他们也不敢透露。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