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立义则纹丝不动地冷冷地看着父亲憋得通红的脸。

    正在厨房里面忙碌的翁秋菊端着一杯水走进堂屋。翁长峰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咳嗽很快就止住了。

    “爸，你歇着，我来替你。”翁秋菊道，“昨天晚上，立礼突然跑来家，当时，爸妈已经睡下了，立礼看到桌子上的酒，就打开一瓶喝了一口，觉得很好喝，就把立义喊起来，还让我炒了几个菜，立义回家的时候喝了不少酒，他就稀里糊涂地和立礼喝了起来。”

    翁秋菊分明是在为二弟翁立义开脱，人在喝醉酒的情况下，是不需要负什么责任的。

    “昨天晚上，立义一进堂屋的门就想把两瓶酒拿进他的屋子，我当时就非常明白地告诉他，这酒是万家送的礼，让你娘把东西收好，然后交给向前来处理。你竟然在这里为他开脱，他和立礼都不是好东西，亏他还在单位当一个领导，这点道理都不懂，嗜酒如命，我都替你脸红。”

    翁长峰还觉得骂的不过瘾：“你好意思做，我都不好意思。看你人模狗样的，你身上有哪一点能摆到桌面上来的？连我都替你害臊。”

    “两个人把两瓶酒都喝了？”翁海棠道。

    “他们只喝了一瓶酒，另一瓶酒和其它东西被立礼拿回家去了。”

    “今天早晨，我让立礼把其它东西送回来，可他所有东西都拆封了。”令狐素琴道。

    “瞧你们干的好事，你——你白活了七十几岁。”

    “这么做事，你们还怎么在社会上混啦！你们，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吧。”翁长峰额头上的青筋直暴，他咳得更凶了，整个脸涨得乌紫。

    海棠的眼眶里，眼泪直打转。这件事情全是母亲惹出来的。本来是一件很的事情，被一家人弄得这么复杂。

    欧阳向前站起身，端起桌子上的茶杯递到岳父大人的上：“爸，您不要着急上火，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件事情交由我来处理，我想问一下，万家送的人参上有没有标价。”

    “向前，你问这个做什么，让立礼把拿走的东西拿回来就是了。”翁海棠道。

    “东西拿不回来了。”令狐素琴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快，怎么拿不回来了？”

    “立礼把那些东西孝敬给了丈母娘，他丈母娘坐今天早晨的火车回安徽老家去了，要不然，立礼也不会这么早就跑到槐树街来。他们夫妻俩送走丈母娘以后直接到槐树街来了。”

    “你们没有看过人参的价格吗？”

    “没有在意。秋菊，你把立礼和金凤叫进来。”令狐素琴道。

    翁秋菊冲出院门。

    不一会，立礼和武金凤低垂着脑袋走进院门，走进堂屋。

    夫妻俩像犯了错误的学生，呆呆地站在门口。

    “立礼，你快，你拿走的那两盒人参上有没有标价？”翁海棠走到立礼和武金凤的跟前。

    “有标价。”武金凤低声道。

    “标价是多少？”

    “一盒标价三百六十五，一盒标价四百一。”

    “茶叶有没有标价？”

    “两盒茶叶上没有标价。”

    “是什么地方生产的龙井茶？”

    “没在意，但上面有‘杭州西湖龙井’六个字。”

    “行了，爸，你就不要生气了，我来处理这件事情。大家忙自己的事情去吧！海棠，你去厨房，看看秋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令狐素琴、立义、立礼、秋菊和武金凤瞬间如释重负，脸色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他们不会思考欧阳向前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们也不愿意去思考。

    翁长峰和翁海棠知道欧阳向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欧阳向前一定是备一份相同的礼物还给万家，东西，他不会收，为了保住岳母大人的脸面，他一定会抽时间给万家的孙子补课。

    不错，欧阳向前就是这么想的。

    他也是这么做的。

    第二天晚上，他和翁海棠带着准备好的东西，去了市街万家，礼算是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万家，欧阳向前没有薄万家人的脸面，他答应安排时间给万嘉豪补课，除了补英语，还补作文。欧阳向前还亲自和万嘉豪定了补课计划。

    万家人千恩万谢。

    问题是解决了，但欧阳向前在自己的肩膀上又加了一副担子。

    翁海棠的心里好疼啊！欧阳向前又要吃很多辛苦。翁海棠心疼的不仅仅是这个，欧阳向前自从娶了翁海棠以后，他的使命除了教书育人之外，还要给翁家人收拾烂摊子，可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给欧阳向前好脸色看。

    要欧阳向前给翁家收拾烂摊子的事情，那可就多了。

    前面，我们提到过立礼开饭店的事情。

    下面，我们就来这件事情：

    十几年前，翁立礼从一个朋友的里接一个饭店，接费两万块钱是母亲令狐素琴、大姐翁雪莲、二姐翁海棠、三姐翁秋菊和二哥翁立义出的。

    为这事，令狐素琴做了不少工作，动了不少脑筋，她的意思是，翁立礼在单位不好好上班，整天吊儿郎当，长久下去，一定会出事，如果经营一个饭店，有生意做了，他或许会改邪归正，走上正途。全家人也能跟着沾光，过上好日子。

    八字还没见一撇，令狐素琴就已经在街坊邻居中宣扬来了，所以，她一定要做成这件事情。

    这也是全家人希望的，于是，几个人为翁立礼凑了两万块钱。

    饭店的位置不错，装潢也很好，就是少一个营业执照。

    翁立礼和母亲咬了几回耳朵以后，令狐素琴就有意识地和海棠和欧阳向前套近乎。

    一天晚上，令狐素琴又跑到海棠家。

    欧阳向前正好在家。

    看到岳母大人不停眨眼睛，欧阳向前猜出岳母大人一定有了什么想法。

    一会不咸不淡的话以后，令狐素琴直奔主题：“向前，我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情。”令狐素琴只有在有求于欧阳向前的时候，语气才会软和。

    “妈，您有什么事情，尽管，千万不要客气，您是海棠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求’，不是让欧阳向前无地自容吗？”

    “那我就了。”

    “您请。”

    “妈，你就不要绕弯子了。”翁海棠在一旁道。

    翁海棠的话在欧阳向前的心里是有些分量的。欧阳向前为翁家做事，多半是看在翁海棠的面子上。

    “立礼在三山街接一家饭店，就差一个营业执照，如果有营业执照，就能长久开下去，饭店的位置很好，人头也比较密，生意是有的做的。如果饭店不开，将来出饭店和营业执照的时候也能多买几万块钱。”

    “你也知道，我们夫妻俩最担心的就是立礼，从到大，我们为他操了不少心，如果他能把饭店的生意做好，他就不会再给我们添麻烦了——他也不会在外面游荡了。”

    “行，我来想办法，看看我教的学生家长中有没有在工商部门公干的。”

    令狐素琴这次来，除了让欧阳向前解决营业执照的问题，还想让欧阳向前掏一点钱：“接饭店要两万块钱，你和海棠也出一点。本来，人家打算要三万块钱的，但看立礼是好朋友，才要两万块钱。这笔钱算是立礼向你们借的，等立礼赚了钱以后立马还给你们。”

    “行，这是一件好事，大家抬一抬，这道坎就过去了，您和立礼合计一下，需要多少钱，直接跟海棠一声就行了。”

    第二天，欧阳向前一到学校就开始找班主任打听。

    巧了，在欧阳向前的班上，正好有一个吴姓学生的父亲在工商局工作。

    欧阳向前就请班主任出面把该家长请到学校。

    为了岳母大人和舅老爷，欧阳向前这是破天荒第一次求人办事。

    这位家长在工商局还是一个科长，他当即答应第二天就把营业执照送到学校来。

    当天晚上，欧阳向前买了两条大红京西烟和两瓶五粮液让班主任亲自到吴主任的家里去一趟。

    吴主任没有收欧阳向前的礼物，班主任带回烟酒的时候，还带回来一个营业执照。

    吴主任的办事效率真是太高了。

    当然，毋庸置疑，欧阳向前的肩膀上又多了一副担子。人家帮了忙，又没有收礼，给孩子额外补补课，也是应该的。

    这些题外话，欧阳向前既没有跟岳母大人讲，也没有跟老婆翁海棠讲——连自掏腰包买礼物的事情都没有讲。照理，欧阳向前只需要在课堂和平时多关照吴主任的孩子就行了，但欧阳向前没有这么做，他奉行以诚待人的人生准则。这也是欧阳向前在学生和学生家长中，在学校的老师中享有很高威望的主要原因。

    欧阳向前除了英语教学工作以外，还应学校领导和语文教研组的要求在学校开作文讲座，平均每个月开两次讲座，每个学期至少开八次讲座。

    拿到营业执照的翁立礼高兴了好一阵子。

    遗憾的是，半年以后，翁立礼的饭店突然关门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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