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怀一愣，听出来对方的态度并不算友好，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是因为什么。

    他的脸上不禁露出尴尬又抱歉的表情，拱赔礼：“关于令妹的事情，都是在下的错，以后我会想办法补偿她的。”

    “令妹？”白月初虽然也不怎么喜欢晏莞儿，可对方到底也是她名义上的妹妹，她自然是要护短的，“她是你刚过门的结发妻，你现在这样叫她，难道是另有打算？”

    宫九怀眼里闪过一丝羞愧，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白月初也不急，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她，眼神异常犀利。

    这时候柳夫人反而先开口了，“九，你就把萏萏忘了吧。如今你也成了亲，该好好过日子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萏萏、萏萏她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大娘，我意已决，您别再劝了。”宫九怀打断了柳夫人的话，然后又看向白月初，终于有勇气把自己的心里话出来，“白姑娘，的确是在下对不住令妹，以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补偿，但以后我会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是想让我四妹妹守活寡吗？”白月初听完他的话，不禁动了怒。

    “在下并无此意。”宫九怀赶紧解释道：“我与令妹虽已成亲，但是尚未行周公之礼，在下便想着能由令妹主动提出和离，所有过错在下都会一力承当，绝对不会连累到令妹地名誉。”

    这下子白月初是彻底恼了，瞪着对方斥道：“你的倒是轻巧，你们古就算你们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就算是四妹妹主动提出的和离，外面那些人对她地指指点点也绝不会少。而你倒是轻松了，拍拍屁股走人了，可四妹妹她一辈子的幸福就全都毁了。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该如何在京城里立足？还有哪个好人家敢要她？”

    她一声声地质问让宫九怀无地自容，他往后退缩了两步，但很快就坚定地道：“我已经决定了，在经历过这种种的事情以后，我终于彻悟了。以前我心心念念只要一个柳儿，可是她还是走了，但我依然不想放弃。这次我想换个方式来怀念柳儿，带着我们之间的承诺，去过她想过的生活。”

    “你要是能早点儿彻悟，我四妹妹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白月初并没有被他那些真情告白的话所感动，依然是那么冷飕飕地瞪着对方，“宫九怀，你所犯下的错，不是一句补偿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在下会亲自到尚书府请罪，要打要罚都悉听尊便，在下绝无怨言。”宫九怀完便向她行了个大礼。

    白月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言下之意就是，他还是要和离。

    “宫九怀，婚姻不是儿戏。”白月初还想再斥责，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了也是白，看宫九怀现在的样子，不管谁劝都没用。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不管和离还是不和离，晏莞儿以后地生活都不会过得如意。

    “你和四妹妹如今已是夫妻，就算是要和离也要问问四妹妹的意思。”

    宫九怀抿着嘴点点头，再次行上一礼，“我明白，会好好和令妹商量了，也绝不会让尚书府为难。”

    他完这些话，又同柳夫人交代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

    “姑娘，这件事情也是我们柳家对不起你那妹妹，还请姑娘受我一拜。”柳夫人忽然要跪下向她磕头。

    白月初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捞起来，“到底这都是宫九怀的错，与您何干。算起来，您也是可怜人，您这一拜岂非是折煞了我这个辈。”

    柳夫人又开始抹眼泪，抓着白月初的，抽抽搭搭地道：“当年我就不该让萏萏去什么绣庄做活，我要是能拦着点儿，她也不会被派去给侯府的人做衣裳，更不会遇上九。这都是她的劫数啊，都是劫数，如今这世上就剩下我老婆子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

    “娘亲莫要胡。”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瞬间打断了柳夫人的话。

    白月初站头看过去，便见柳菡萏飘浮在半空中，含泪望着柳夫人。

    再次看到她，白月初并不觉得惊讶，大概是因为自己一直觉得对方并没有离开吧。

    柳菡萏飘到柳夫人身边，哀伤地道：“您一定要好好活着，就当是替女儿活着。”

    柳夫人抽着鼻子用力点点头。

    母女两个人地情绪又是一阵激动，等到再次把眼泪哭干，柳菡萏终于彻底冷静下来。

    “白姑娘，连累令妹遭遇这种事情，都是我的错。可是二少爷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他认准的事情不管谁劝都没用，这次我恐怕帮不了你了。”柳菡萏满怀歉意地看着她。

    其实白月初现在也不确定晏莞儿是怎么想的，毕竟在那日成亲之后，晏莞儿还一直要求离开侯府，离开宫九怀。

    倘若她现在还是这么想的，或许和离对她来便是解脱。

    “柳姑娘不必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和四妹妹都是可怜人。”白月初劝了一句。

    想到柳菡萏当初也是因为侯府才会惨死，白月初是真的不忍心怪她。

    “你刚才为何不肯见宫九怀一面？”白月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主动问道。

    柳菡萏眼里闪过迟疑，慢吞吞地回道：“见了又能如何，终于还是要分开的，二少爷他不该再活在过去的阴影当中。”

    白月初叹口气，“就算你不见他，他还是忘不了你，你在他心里恐怕已经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

    “只愿时间能磨平一切。”柳菡萏衷心的祈愿。

    白月初看着她们母女，最后道：“柳姑娘，你该上路了。”

    如果让柳菡萏自己走，她会不会用魂飞湮灭来替宫九怀赎罪？白月初不敢保证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她主动超度了柳菡萏将对方送入轮回之中。

    不知道宫九怀回到侯府以后都做了什么，第二天晏宁儿便来王府找了白月初。

    “他要和离，这是真的吗？”晏宁儿皱紧眉头，愤愤道：“二姐姐，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就算他答应让四妹妹主动提出和离，而且也会一力承担所有过错，可是四妹妹的名声岂不是都毁了。他到底怎么了？当初非要娶四妹妹的人是他，怎么转眼间就”

    白月初知道晏宁儿虽然嘴上着讨厌晏莞儿，可她心里却总还是惦记着这个四妹妹的幸福，她如今会这么生气也在预料之中。

    “那四妹妹呢，她答应了吗？还是侯府的其他人，他们也都知道了吗？”白月初给对方递过去一杯茶。

    晏宁儿接过来一口饮尽，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不优雅的了，继续气愤地道：“四妹妹答应了，可是公婆、大伯他们都不答应，二伯要是执意如此，便和二伯断绝关系。”

    “那宫九怀现在是什么态度？”白月初又问道。

    到这个晏宁儿就恨得咬牙切齿，“二姐姐，二伯他之前到底是中邪了还是把脑子摔坏了，他拼着断绝关系也要和四妹妹和离，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真以为我们尚书府是好欺负的，任他想娶就娶，想不要就不要的吗？”

    宫九怀的态度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白月初叹口气，“宁儿，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也没有能力去更改。但如果是四妹妹愿意的，我会支持她。你应该也知道吧，在成亲之前四妹妹便不想嫁给宫九怀，或许和离对她来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件事情晏宁儿倒是有所耳闻，只不过她一直想不明白四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四妹妹还想着那四皇子呢？”

    “我也不清楚，但瞧着她是真的不愿意嫁给宫九怀。”白月初没有告诉晏宁儿，晏莞儿或许对四皇子是真的有情意。

    晏宁儿紧紧攒着里的茶杯，愤愤道：“四妹妹她要是不愿意，为何当初还要同时她如今这算是自作自受吗？”

    “或许她也有难言之隐。”白月初只能这么安慰对方。

    其实连她也不清楚，当初同时勾搭着四皇子和宫九怀的晏莞儿，到底是不是她的本意。

    晏宁儿一把抱住头，烦躁地趴在桌子上，“要是让父亲和母亲知道四妹妹要和二伯和离的事情，心里定然不好受。还有外面那些人，定然会对咱们尚书府指指点点三道四。二姐姐，我之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最终，晏莞儿还是与宫九怀和离了。

    侯府那边也坚决地表明了态度，真的把宫九怀给逐出了宫家，而侯府和宫夫人也亲自登门去尚书府赔罪。

    若不是碍于晏宁儿还在侯府，尚书府那边也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了。

    但是他们现在到底还是亲家，就算是为了晏宁儿以后的日子，他们也能忍下这口气。

    至于外面那些谣言，两家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睁。

    好歹都是家世显赫的世族，旁人也不敢当着两家人的面三道四，他们也算是耳不听心不烦了。

    为着这件事情，白月初还专门跑回尚书府住了一段时间，每天就只是陪着晏夫人和晏莞儿开导解闷。

    如此过了半个月，她们两个人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可王府那边就有人坐不住了。

    白月初一走就是半个多月，除了每隔两日送回来一封信，他们连面都见不着。

    其实离月冥也去过尚书府几次，可是每次白月初都忙得抽不开身，不是在陪这个就是在陪那个，有时候甚至还不在尚书府。

    他次次都见不着人，心里自然不好受，思念的潮水都快要把他给淹没了，要是再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呛死。

    思来想去，离月冥眼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天大的事儿来回倒腾半个月，心情也早该平复了。

    所以这一日他刚下早朝，便带着礼物去了尚书府，并且是紧随着晏尚书的脚步赶过去的。

    他原本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才能见到白月初，没想到这次倒是顺利，他刚到没多久，晏夫人便领着白月初出来了。

    “这些时日多亏有初儿陪在身边，我这心情也好了许多。”晏夫人着便慈爱的笑起来，随后把白月初的递到离月冥跟前，“现在也是时候把初儿还给王爷了，免得也总是挂念。”

    白月初没想到晏夫人会突然这样的话，她被对方的直白吓了一跳，脸上不禁生出两团红晕来。

    然而她这边还没有害羞完，那边离月冥就已经非常自觉地牵起她的，把人带到自己身边，并向晏夫人点了个头，“多谢夫人割爱，以后就算初儿不住在这里，也会时常回来看望二老。今日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在此久留了，告辞。”

    “恭送王爷！”晏夫人朝他行礼。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白月初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意见，然后就被离月冥给拉着往外走。

    “等、等，我的行李还没有收拾呢”

    “这些东西王府都有。”

    离月冥不容分地拉着她走出尚书府，无视了她的反抗，直接半推半抱地把人弄进了马车里。

    马车很快启动，白月初尚未坐稳，哎呦一声就要往后面倒去。

    突然一直强有力的胳膊伸过来，将她拦腰抱起，白月初的心脏，扑通扑通用力跳着。

    半个多月没见，白月初自然也是想念离月冥的，非常想念，甚至每次做梦都能梦到他。可是她知道，那些梦是真正的梦，而不是什么预兆。

    半个时辰的路程里，白月初都在心跳加速又晕晕乎乎的感觉中度过，直到马车缓缓停下，离月冥才终于肯放开她。

    她软弱无骨地靠在男人怀里。

    男人的心跳也非常快，砰砰地响声回荡在白月初的耳朵里，令她心里又是一阵羞涩，湿润的眼角上染了一片绯红。

    马车外面的人等了许久仍不见里面有动静，姒玉几次都想过来叫人，却被空山给拦住了。

    姒玉不明所以地看他两眼，对方却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下她就更糊涂了。

    白月初忽然就醒过神来，想到他们此刻还在马车里，外面都是人，听声音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可是并没有人来叫他们。

    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白月初当即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詹嬷嬷微微一笑，道：“往年的这个时候，老夫人一整天都是茶饭不思，只守着老王爷地牌位。幸好今年有初姑娘送来的点心，老夫人已经把它们都留下了。”

    听到这番话白月初不免心头一跳，老夫人这是有些动摇了吗？终于肯吃她做的东西了。

    “那就好，老夫人身子弱，一天不吃东西可不行。既然这里没有我的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白月初欣喜地挎上篮子。

    “老奴送送姑娘。”詹嬷嬷对她做出请的势。

    之前白月初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为了离月冥，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着，努力讨好老夫人。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初衷是会随着自己的付出而产生变化的，当她得知老夫人对她的态度终于有所动摇地时候，心里的喜悦和兴奋简直难以言喻。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老夫人对她来已经算是真真正正的亲人了，尽管她们之前曾有过不可磨灭地仇怨，但她觉得自己真的能够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