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冉走到近前, 主事三人不约而同停下了商量。

    林看白冉目光复杂，里面包含一些白冉也看不懂的东西, 完全不像是看陌生人。

    秀导往后扫了一眼，是在觑楚宜和昆昕。

    吕总则直直看着白冉, 莫名叹了口气。

    沉默一两秒，秀导开口：“还需要比吗, 就用白姐吧。”

    吕总脸色为难：“白姐是很好, 但我还是有些顾虑。”竟然还没有完全松口。

    白冉诧异。

    林和谢老师都看向吕总。

    吕总索性也不再掩饰，直接道：“方甜甜和楚宜都是来自嘉怡模特公司, 他们公司拔尖模特在B市占了一半，我回来之前就听了顾总和方甜甜闹不愉快，楚宜还好是拍海报前就定下来了的。”

    “如果我们再次回绝他们的A模，是不是太过了？顾总和顾老爷子问题没解决前，顾家的模特都不能用, 我不知道我们还要用多久外面的模特，有时候难免需要找人应急, 关系搞僵了是不是, 不太好……”

    从公司整体利益出发, 无可厚非。

    白冉垂目安静站着，没话。

    吕总继续：“况且用白姐是白家的首席设计师, 白家的事情我还是有些耳闻，您卓绝的设计天赋，以后断不可能荒废了，还是会再当设计师吧, 这样来，您是不是也没必要来争……”

    白冉心头个突，万万没想到，当模特还要查出身。

    而吕总是陌生人，白冉要是现在回嘴自己以后不从事设计了，别人态半是不会信的，不定还觉得白冉为了争抢名额，吃相难看。

    谢老师听到这里，低头，纵然他和吕总的出发点不一样，但吕总的顾虑也不是空穴来风。

    无人开口，气氛陷入诡异的胶着状态。

    须臾，吕总再道：“如果白姐只是想当模特体验一下，我们是欢迎的，这样吧，这次走秀我们给您算楚宜一样的价格，但是……”

    话没话，一个女声断：“白冉的功底好很多。”

    冷冰冰的声音直切进对话，像是一把刀子般犀利。

    白冉睁大眼看着林，话竟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林不看白冉，继续道：“清醒森林是品牌，就算和嘉怡公司搞好关系，你觉得能拢住他们的好模特？现在公司盈利还赶不上甜梦低迷时期的营销额，铁还需自身硬，就算是关系搞得再好又如何，品牌到底差了。甜梦的应急好模特们削尖了脑袋想上，难道轮到清醒森林的应急，就必须要求人吗？”

    “吕总，恐怕因果搞颠倒了。况且开始我就了，以最终效果为准，我觉得白姐值得这套衣服和最后的压轴位。”

    这……林没事吧，平时见着白冉不给个冷脸子都不舒服的人，帮她话了？

    谢老师开口：“我觉得你们的都有道理，就我个人意愿，我也觉得白姐好些，况且她本来就是海报模特，楚宜的大闭没了，可她还是我们开场模特，如果她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把下半场的开也协调给她走。”

    吕总皱眉，犹豫：“可是……”

    白冉想了想，问：“吕总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看好我？”

    这话干脆，甚至直白得有些尖锐。

    公司的事情都当着白冉的面摊得这么开了，也没什么再需要遮盖掩饰的，吕总点头：“我没想到白姐你这么有天赋。”

    这话也算是间接认可了白冉。

    白冉继续：“所以您觉得我走不过楚宜，然后答应让我们比一比，这样既不伤了大家的和气，又能让我心服口服？”

    “……是。”

    白冉叹气：“吕总你错了，你这样做，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林抿唇：“什么意思？”

    吕总和谢老师也将白冉看着，但见穿着山茶裙装的姑娘微笑，面容妍丽道：

    “如果您心里真的算只用楚宜，那么一开始就该拒绝我，这样也只是公司内部问题，您的理由一开始摆出来，从大局出发，大家还能再什么？可是您没有这样做，您想让我知难而退，您答应我们比的那一刻，结果就不受您左右了。”

    “如果我差，您顺心如意，楚宜也满意，这是两全其美。”

    “可现在我比楚宜好，句自大的话，在场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楚宜一个A模，心里能没有数吗？把她的大闭给我，楚宜心里当然会不舒服，可是如果大闭继续给楚宜……”

    “我已经走成这样了，对她来本该她穿的衣服转了一圈回到手里，过程却了她的脸，下了她的面子，她心里就会很痛快吗？”

    “甚至，别的模特难道不会私下议论？都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楚宜已经是拔尖的A模了，您绕了一大圈，把一开始好的资源还到她手里，怎么看怎么像是施舍呢？就算不翻脸，她还能记得您的好？以楚宜的个性，我看未必吧。”

    白冉这番话一出来，三位面色各异。

    而嘉怡模特公司全员上下几百人，A模却也不到50个，凤毛麟角，平时自然是捧着的，方甜甜爱耍大牌，其他的名模就算是收敛，但怎么，既然已经在行业的顶层了，个个也不是心气低的。

    白冉这番话，是到了点子上。

    嗟来之食，楚宜还真不会太痛快，任吕总怎么挽回，到底都是得罪了。

    想通这层，吕总幽幽叹了口气：“白姐真知灼见，是我短视了。”

    白冉只微笑。

    林办公一向利落，问吕总：“那您这边还有问题吗？”

    吕总神色落寞，摇了摇头。

    林对白冉道：“那请白姐稍等，我们三人再商量一下总体安排，等会一起宣布。”

    不多时，林和秀导站起身，两人走到楚宜和昆欣的面前。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林放柔和了脸色。

    加上长发披肩，白冉觉得她这秘书终于有了寻常秘书的和煦模样，全场模特的关注点都在他们身上了，林：“刚才白姐的表现相信二位也看到了，既然已经有口头约定，那么，由我们三人一致决定，昆姐的竹子套装和山茶套装都由白姐来走。”

    完这句，对着昆昕的白眼，林毫无芥蒂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不过楚姐和昆姐也是模特里面的佼佼者，只走一套衣服是不成的，协调后，我们品牌将第二场的开给楚姐，而昆姐就开头第二个上吧~有你们这样等级的模特撑着，我们这场秀才能办的放心。”

    “二位觉得如何呢？”

    昆昕斜眼：“你把话都完了，我们还能觉得如何？”

    楚宜倒是没有之前的高傲冷淡，点了点头：“可以~”

    得到回复，林又微笑，真心诚意道：“今天确实事发突然，不好意思了，希望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昆昕想话，被楚宜抢先：“愿赌服输，没什么。”

    昆昕脸色青紫交加，远远瞪了白冉一眼。

    被瞪的白冉有些无辜。

    林接着开始宣布其他的决定，不断有人被叫到，安静的现场又渐渐开始嘈杂起来。

    白冉被秀导单独拽过去先拍定妆照，山茶的裙装拍完了，之前改过的竹子套装也被工作人员调了过来，白冉换了衣服又再拍了一张，两张使用拍立得的照片被秀导拿到了手上，装进了他随手拿的文件夹中。

    “对了，白姐，我们商量之后，还有个请求。”

    “您。”

    秀导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们三人还是觉得你用一字步比较好，希望正式走秀的时候……”

    话没完，白冉懂了，不想她太耀眼，发布会还是以整体效果协调为重。

    这个问题白冉在第一场试镜的时候就考虑到了，当即答应下来。

    现场闹得不太愉快，秀导也不多留白冉，拍好定妆照就顺势将白冉送到门口，想分开她和里面两位，不要再闹矛盾了。

    白冉和谢老师过再见，挎着包走了几步，背后听到有人在喊她。

    第一声白冉还不确定，第二声清晰，白冉回头，看到从门口出来的楚宜。

    白冉惊讶，这个时候楚宜应该不想见她吧？

    楚宜几步走到白冉面前，去了那冷淡的脸色，话格外有礼貌：“白姐，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您。”

    这个称呼都从“你”升级了，白冉受宠若惊：“你~”

    楚宜毫不避讳：“昆昕是我表妹，刚才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在这里我先向白姐赔个不是，都是我平时太惯着她了，我刚刚已经骂了她一顿。”

    这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白冉听得一头雾水。

    楚宜接着：“在第二次彩排前，您不是我交叉步走得不对吗？确实，我膝盖经常疼，我知道是高强度走秀带来的，我看您也不像是第一天当模特，能请问一下，我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吗？”

    “……”

    哦，这是求教来了。

    看白冉没开口，楚宜身段再次放低，面有焦灼：“您交叉步走得比我好多了，这我有眼睛看得到，也承认，希望您能不计前嫌，不吝赐教。”

    就以她级别来，姿态真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白冉叹口气。

    没藏着掖着，一针见血：“你步间距跨得太大了。本来我们的剪刀腿，就不是个符合生理的姿势，所有模特的漂亮姿势不是顺着身体来的，你为了让身体扭起来所以跨大步，能理解，但是长年累月下来，场场都走交叉步，膝盖是受不住。”

    楚宜有些迷惘：“但是我缩步间距，就走得没有那么漂亮了。”

    白冉：“交叉步关键不在于步伐，在于身体的摆动和谐统一，你看我的交叉步，其实落地时双脚的腿间距很，你要改正，需要将动作拆分，再拼凑。具体……”

    “每个人的身体比例、构造都是不一样的，想将台布臻至完美，只有自己对着镜子多摸索多尝试。”

    楚宜慌张：“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只有一个唯一的笨办法，练！每天对着镜子练，甩臂，腿交叉，身体扭动，在镜子中不断重复，将脑子里的想法，练个千百遍，变成肌肉记忆了，那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话白冉的轻描淡写，楚宜却在里面听出了白冉曾下过的苦功，一时睁大眼讷讷无言。

    都是干模特的，白冉拍了拍楚宜的肩，最后：“模特是看着入门要求低，但是除去先天的自身条件、镜头感外，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苦练的。”譬如拍照时的多种表情，不重复的肢体动作，去学摄影里的构图光线。

    “就算有天赋，要成为顶级，努力也是必不可少的。”

    完一番话，白冉扬长而去，留下楚宜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咀嚼她话里的深意。

    而白冉还没高兴回到家，白灿灿又找上了门。

    电话里声音还是那么柔弱：“姐姐，户口和遗产都办完了，您什么时候能来公司啊，公司的事情还压着呢~”

    “我给黎峰了，明天来，今天我有事。怎么，他没给你吗？”

    白灿灿愣了愣，语滞两秒，言辞闪烁道：“那，可能是黎大哥太忙了，还没告诉我。”

    “嗯。”白冉冷淡。

    “姐姐你明天是直接来公司吗？”

    白冉好笑：“你希望我去公司？”

    公司那么多员工都是认识白冉的，据苏沐柔白灿灿这个总监当的怨声载道，原身又是之前强势的有能力的领导，两相对比，要是员工都拉着白冉话抱怨，白灿灿多没面子啊！

    白灿灿被这么暗示，又是一阵沉默，最终大义凛然道：“姐姐你还是直接来公司吧，公司事情很多，资料都在公司，您回白家的话，东西也不好挪。之前商量好的，您留了尾还没处理的项目，都需要您做决定了……我、我没关系的！”

    白冉无所谓：“既然你没意见，我也没问题。”

    “谢、谢谢姐姐。”白灿灿娇柔道。

    “别，还是免了。”白冉看了看头顶，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等处理完这摊子，你把户口给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大家都开心，其他的……”

    “还是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