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我！这是爷爷的寿宴！”

    躺地上的顾辰安惨叫。

    顾西祠不言不语, 只用动作回应他，对着他身上又是一脚。

    精良的皮鞋没穿过几次，鞋头硬，踢在人身上, 生疼。

    “啊！”

    这一脚踹到肚子上去的，顾辰安额头上的冷汗立即就冒了下来。

    白冉瞪大眼睛, 顾西祠今天穿的西装, 一言不发，似乎也没注意到白冉, 踢完了犹不解气, 把外套脱了一扔，当着白冉的面，三下五除二扯掉领带解两颗领扣, 然后伸手，兀自开始挽袖子。

    白冉：“……”

    这是要往死里的节奏？

    白冉想到孙雅的话, 完了顾西祠和他爸两个人都住院, 看顾西祠现在这个劲头, 她是真信了, 照这个势头，完全有可能。

    想也不想，白冉立刻上前，正好顾西祠扬手，白冉惊呼一声，身后的动静才让顾西祠转头。

    似乎不想看到白冉, 顾西祠皱起眉。

    白冉这才注意到，他眼角也破了。

    对视须臾，顾西祠转身想继续，白冉吓着，连忙一把拽着他：“别、别了！”

    “求你了，他又不抵事儿，别别动手了。”

    “我听到人都在往这边走了。”

    她这儿劝着，地上的那个倒是张狂，还能放狠话：“你，你有本事你再动我，等家里人来了之后我看你怎么……”

    “啊——！！”

    话没话，顾西祠没让他完，白冉能拽着顾西祠的手，拽不住顾西祠腿啊！

    顾辰安一挑衅，顾西祠当着白冉的面对着他就是一脚，距离这么近，白冉看到那一脚直直招呼到顾辰安的肚子上了，顾辰安穿的白衬衣上也不知道多少印子，都是架出来的。

    “你们！”

    白冉完全束手无策！

    顾西祠还要动手，男人力气不是女人能比的，白冉一点拽不动眼前人，蓦的，脑子里不知哪根筋没搭对，白冉算是豁出去了，伸手把顾西祠抱着，用身体困挡着顾西祠，不准他再动了。

    不出所料，这个动作之后，顾西祠愣了愣。

    趁着这一两秒的空当，白冉立刻双手把人往后推。

    顾西祠被她推动了。

    就是他看她的目光沉沉，看得她心慌。

    “别动手，解决不了问题的。”

    白冉觉得这话的干巴巴的，但是她又不得不。

    “啊！”

    “哎呀！！”

    第一队人抵达现场，惊呼声连连响起，好在都是佣人，别的不，一拨扶地上的顾辰安起来，一拨也来帮白冉挡顾西祠，好几个人挡着，白冉那颗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但这并没有维持多久。

    紧跟着来的是顾三叔、顾二叔和阮雾岚。

    顾三叔还是那样，见到便训斥起来：“你们干什么，把顾家当什么地方了，西祠你太无法无天了，平时不回来也就算了，现在你爷爷的大寿，你倒是学会人了！”

    顾二叔也仍旧中立：“怎么回事，怎么动手起来了？”

    阮雾岚扶起来顾辰安，当下让佣人找医生来看，白冉这个视角看，顾辰安的脸上比顾西祠糟糕多了，刚才人在地上滚没个仔细，现在拉开来，青青紫紫一团团的，反观顾西祠除了脱了衣服脸上都没啥，是顾辰安还手了恐怕都不会有人信。

    阮雾岚绝的地方在于，就在众人眼前，当即哭就哭了出来。

    “西祠你这是干什么？还是老爷子的寿宴啊，你就算是平时再看不惯辰安也不能动手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辰安到底是你弟弟啊！怎么都是你兄弟！”

    “辰安不还手你也不能追着吧！太……实在是……”

    泪流满面，阮雾岚接下来的话不了，只哭。

    但是她就光哭着，白冉觉得，效果就是最好的了。

    顾西祠看着眼前的一幕长吐口浊气，依旧沉默，只是将白冉拉近了点。

    那姿势，像是怕她受到什么伤害一样，要保护她。

    顾三叔脾气冲：“都这样了，你还不道歉！”

    顾二叔虽然混不吝，但是是今天难得的明白人：“老三，老大家里的事儿，你掺和什么，大哥马上就上来了，有什么，总归是大哥拿主意。再了，为什么起来，有谁吗？总是要先知道原因对吧？？”

    这话一，顾三叔脸上青白交加片刻，到底不开口了。

    最后到的是顾淮，顾家满屋子宾客，想来抽不出身，楼梯间佣人已经在下面封住了，不准人上来，顾淮风尘仆仆赶来，看着地上坐着的顾辰安倒吸一口凉气，再看顾西祠，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阮雾岚委屈：“我们听到有动静，往这边走，还没走到，佣人来西祠在揍辰安，我本来不相信的，今天又是老爷子的喜日，谁知道……谁知道……”

    顾月青嘟嘴，不忿道：“爸，你看看大哥把二哥成什么样子了！”

    顾淮来了，围在中间的佣人便自觉散在周围，但不敢走开，怕又有什么意外。

    大少爷是老爷子的眼珠子，顾淮又是阖家现在拿主意的人，佣人们比白冉更明白，不能让他们动手起来的。

    顾淮还没开口，顾三叔一甩袖子，生气道：“你这个儿子真是谁都敢，现在也不分分场合了，大哥你就看着处理吧，你们家事我不听了，我下去了。”

    顾二叔倒是沉得住气，看着，：“既然是家事，也是顾家的事儿，我想我也能留下来看看。”

    顾淮想了想，问：“怎么回事？怎么起来的？”

    顾月青推顾辰安，委屈：“二哥你话啊，被了还不能叫冤了。”

    顾辰安眼神闪烁，须臾，道：“我就，就和大哥在楼梯口两句公司的事情，可能是前段时间的事儿，我不会话，惹了大哥生气吧。”

    阮雾岚低声训斥：“不是让你不要寻衅滋事吗？西祠不喜欢看到你，你绕开就好了啊！我、我真是，你……你怎么就不听呢……”

    顾月青立刻回嘴：“妈，都是顾家的孩子，为什么是我们绕开啊，凭什么我们就低人一等啊！”

    阮雾岚没好气：“你闭嘴。”

    “我不，我就要，平时爷爷喜欢大哥也就算了，你也这样，凭什么都是我们忍啊，都姓顾，我们又不是外面捡来的！”顾月青着着眼看也要哭了。

    他们三个倒是先吵起来了。

    顾淮捏眉心：“够了！”

    两个女人都闭了嘴。

    顾淮转头过来直视顾西祠：“你弟弟的对不对？”

    顾西祠一点不怕，缓慢问：“他了什么吗？”

    白冉：“……”

    顾淮忍着脾气，咬牙道：“你一言不合就动手！你看不惯他，是这样吗？”

    顾西祠哂笑：“我什么时候看得惯他吗？！”

    “你！”

    顾父的手即刻举起来，看起来这么好脾气的人，罕见也是被顾西祠逼急了。

    顾淮这个动作一起，白冉立刻往外站了出去一步挡在顾西祠面前：“顾叔叔你别生气，有话好好。”

    顾月青马上道：“我们家的事儿，你挡在中间什么！”

    顾淮目光触到白冉，那高举的手缓了缓，按捺着脾气，克制着放了下去。

    顾西祠声音不悦，也白冉：“你站出去干什么！”

    白冉没管顾西祠，立刻道：“他们最多是斗殴，都动了手，不过是谁赢了而已！”

    顾二叔纳罕：“就辰安伤成这个样子，都动了手？”

    显然倾向于顾西祠一个人的暴力行为。

    白冉着急，一转身，也不管那么多了，伸手掰着顾西祠的脸指着他眼角就：“这不是伤吗？”

    女人的手指骤然放脸上，顾西祠想的话都止住了。

    白冉掰了这一下还不算，将他头再往旁边掰，露出下颌处的红肿，稍一碰到，顾西祠嘶气，白冉快速道：“这不都是伤吗？最多不过是谁占了上风，但肯定不是一个一个受着，的赢的就弱势些么？谁知道谁先动的手呢？！”

    顾辰安：“我没动手！”

    白冉寸步不让：“那你了什么了？他这个人向来倨傲，不想搭理的看都不看，你不先动手，你动嘴了什么？！”

    这话像是一下子戳破了什么隐秘的东西，顾辰安骤然闭嘴。

    气氛又僵持下来。

    饶是顾淮，也看出来了没对。

    质问：“你了什么？”

    顾辰安低头不言。

    顾淮看向顾西祠问：“他什么了？”

    顾西祠一点面子不给，冷冷道：“问你好儿子去。”

    阮雾岚伸手拍顾辰安：“你啊！”

    顾月青：“二哥，你，爸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顾淮：“你来！”

    顾辰安嘟嘟囔囔一阵，在众人的催问下，终是没忍住，大声道。

    “我他妈的死和我们没关系，家里为什么这样轻视我们，他讨厌我们也就算了，爷爷也把这账算在我们身上，同样都是顾家的孩子，爷爷却更看重大哥，为什么我和妹妹天天就要忍人的脸色，她明明，明明是自己生病死的。”

    “十多年来是我们忍气吞声！不是他妈妈！！”

    啪！

    这话刚落，顾淮想也没想，一个耳光就抽给了顾辰安，的顾辰安半个脑袋都偏了过去，即刻，他脸上浮现一个红印子来。

    白冉眼睛大睁，这都是什么神走向！！

    阮雾岚也被顾淮吓到了，瞪大眼不可思议喊了一声：“顾淮！”

    顾月青一时不出话来。

    顾淮咬牙：“我过，这些事都不要再提。”

    这一巴掌将顾辰安的不管不顾了，一转头冲着大家高声吼道。

    “为什么不能提，我的哪句话是错的？自从我和妹妹进家门，爷爷不在乎我们也就算了，但是爷爷对大哥的偏袒也太过了吧！只要大哥回来就喊进书房单独话，可我在公司上遇到难题，想请教爷爷，爷爷让我自己解决，半点不提建议！！更不消平时，他连看都不想看我们！！！”

    顾淮怒声：“你还！！”

    顾辰安：“我怎么不能了！”

    顾淮的手高高举起，还没落下，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开了口。

    “因为你的是实话，所以不能。”

    顾西祠的声音冷冷淡淡的，在夏天听太过沁人。

    他将白冉推到身后，上前两步，眉目淡漠看向顾淮。

    “够了吗？可他明明的对。”

    顾淮一时之间神情复杂。

    顾西祠轻嗤一声，笑，那笑不达眼底道：

    “是和他们没关系。”

    “和她的死有关系的，是你。”

    “如果你能多关心她一点，如果爷爷能再多关注她一点，会发现她病了的时候，就药石罔顾吗？这么多年了，既不能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归宿，又不能给自己的妻子一个痛快，爸，错处明明都在你身上不是吗？”

    整个楼梯都安静下来。

    顿了顿，顾西祠漠然：“话开了，不扰你处理家务事了，我们先走了。”

    “白冉，愣着干嘛，走啊。”

    白冉回不过神，被顾西祠近乎是圈着肩膀拖着离开的。

    她最后的回头一瞥，只看到顾淮的单手覆面的神情，想来这话伤他极深。

    *

    “你们关注点都在风流韵事上去了，但是以我对顾西祠的了解，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对于他爸的出轨，他妈的纠葛，我觉得顾西祠恐怕都没有我们感兴趣，事情已经发生了，再什么就没有用了，既然没有用，往前走才是最好的。”

    “他只是怨恨老爷子和顾父，怨恨他们既不能解决这件事，又不能痛快一点绝情一点让林芳菲离开顾家，放她一条生路，就这样不死不活的拖着。”

    “在患病前，林芳菲其实已经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了，这种病很需要理解和关怀，如果顾老爷子能让顾西祠回家陪林芳菲，或者顾父能多花点时间照看她，想来最后都不至于，在真正要命的病的晚期，才发现。所以从侧面也看出来，这么多年来，他心目中的理想的家庭，其实很虚伪可笑。”

    “也可想林芳菲的处境，几乎在家里是透明隐形的，林芳菲心里对顾淮放不下又得不到，痛苦啊——”

    “顾西祠从来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我想他最难受的是，明明自己有机会掰正这一切，让林芳菲和顾淮分开，让他们各自找到各自后半辈子的路。”

    “偏偏家里都觉得，为了他的学业还是不和他来得好，所以熬到最后，到最后的一个月他才突然知道他的家庭是这样的，才发觉他的母亲这么多年承受了什么，自己的天都翻了过来，怎么能不崩溃呢？”

    白冉骤然惊醒。

    脑子里最后梦到的是孙雅的那段话。

    孙雅对顾西祠的揣测。

    白冉扶额，眼前一片漆黑，记忆慢慢回笼。

    她和顾西祠出了顾家之后，顾西祠没管别人的眼光，直接开车走了。

    从头到尾，管家和老爷子都没出现过，好像默认这件事就任由顾淮处理了。

    或者，默认顾西祠了顾辰安，不想掺和这件事儿。

    白冉看着眼前的灯光，身边一个声音淡淡道：“你醒了。”

    白冉动了动，感觉到了安全带的束缚，哦，晒了太阳又在楼上激动吵了起来，回家路上顾西祠不话，她累了，就在车上睡了过去。

    现在他们，还在车上……

    而前方，就是顾西祠的别墅。

    白冉扶额：“你怎么不叫我起来，我睡多久了？”

    “没多久，回来之后，半时吧。”

    “都半时了，你……你就坐车里吗？”

    徐徐，顾西祠应声：“嗯。”

    “张姨是从林氏跟过来的，我出来住了，把她也带了出来，我现在回去要是这个样子，她会担心的。”

    声音冷清，内里的关怀却细腻。

    顾西祠：“我还想坐会儿。”

    想调整好再回家。

    白冉想了想，看向身边问：“你……怨恨你爸吗？”

    顾西祠摇头，手上不知道拿了什么在鼻尖嗅。

    白冉定睛一瞬，发现是一支烟。

    车内沉默下来。

    白冉不知道是不是问的太直接了，她踟蹰：“我……”

    顾西祠同时回答：

    “与其我怨恨他，其实更多的，这件事我更责怪自己。”

    白冉闭嘴，安静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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