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梁毓灌了一肚子药，又让何敬平扎了满身的针，转眼到了兰汤沐浴的时辰。

    沐浴之地是在甘泉殿，分为帝王专用的沐龙池、妃子使用的凤藻池，和大臣使用的麟渊池等。本应由引礼官引导皇帝和祭典大臣分别进入殿中，进入各自池子所在大殿，行沐浴礼。

    然而赵承熹完全不理会这些繁文缛节，一路执着梁毓的，与他并肩而行。两个引礼官只得面面相觑地跟在他们身后。直走到甘泉殿门口，皇帝才依依不舍地松开，笑道：“我在隔壁等您。”

    梁毓正回忆着沐浴礼中的流程，顾不得想陛下怎么突然这么黏人，只依礼赵承熹揖道，“臣谢主隆恩。”

    赵承熹面色一窒，只得道，“先生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您。”

    梁毓不知赵承熹抽什么风，一板一眼道：“陛下，这于理不合。”再次躬身行礼，“请陛下先行。”

    “”赵承熹无奈一叹，只得率先进入了沐龙殿。

    他由内侍伺候着除去衣物，泡进了洒着龙涎香的汤池里，神思却飞到了一墙之隔的麟渊殿中。他侧耳细听，希翼能听到隔壁的些微声响。然而殿堂宽阔空旷，哪里能有声音传来。

    内侍上前来帮他揉搓按摩。他趴在池边，开始胡思乱想：先生应该正除去衣物嗯，莹白如玉的身体此时该是进入汤池了，可惜听不到水声祭典大臣用的是艾草汤，唔，那翠绿色的水漫过了他洁白的脚踝，浸上他修长的腿、圆润的膝盖，然后是大腿，呃！

    赵承熹只觉得鼻子一热，低头，两滴鲜红的液体滴落在汉白玉的池边。

    “陛下！”

    给他按摩的太监惊慌失措，忙要叫人。被赵承熹拦住了：“行了，不碍事。你先下去吧。”

    太监惶恐地退了出去，只留下皇帝陛下面颊发烫地泡在水里。

    赵承熹仰面靠在池边，看着顶上翻腾的龙云花纹，脑中依然不可抑制地想着，梁毓在隔壁沐浴的流程，直想的浑身燥热，鼓胀难受。十分难熬之下，不得已起身到旁边的冷泉中狠狠冲了一把。

    赵承熹一遍遍地冲着冷水时，着实自怨自怜了一番，想他堂堂大夏的皇帝，却因为爱而不得，生生煎熬着。

    他无奈地想，自己已经登上了皇城之巅，里掌握着万里河山，唯有对先生，他却心甘情愿地低微到尘埃里去——只因为，在他心里那是个高贵到云端里的人物。

    然而此时此刻，他突然忍不住想放纵一把。哪怕只是到隔壁去看一看他白玉般的身子泡在碧绿兰汤里的秀色；哪怕只是做他身边按摩的内侍，规规矩矩地给他松松筋骨。

    那压抑太久的欲望在心里叫嚣：只是一次，只是这一次然而理智在另一边拉扯：这是端午大典，这是端严肃穆的国祭！可别乱抽风了！

    赵承熹在冷水下用捂着滚烫的脸，身子紧绷得微微发抖，只感觉自己要被脑中那两个激斗的念头撕成两半！终于欲望在头脑崩溃的前一瞬，一脚踢开了理智：管他娘的，去了再！

    他也不叫人进来伺候，自己胡乱擦了擦身子，把浴袍往身上一披，径直穿过沐龙殿，来到了麟渊殿门口。门口守着的内侍见皇帝衣冠不整地出来，惊得连头也不敢抬，“陛下，奴婢给您”

    “太傅大人呢？”

    “太、太傅大人、正在在内殿沐浴更衣。”内侍虽然觉得皇帝多此一问，仍恭恭敬敬回答。

    然而皇帝没话找话的问完一句，人已经径自走了进去。他一路快步越过给他跪地行礼的众人，走到麟渊池外的隔帘前才停下来。透过低垂的珠帘，已能看到里面的影影绰绰。

    赵承熹深深吸了一口气，伸一把撩开了珠帘——

    “陛下？”

    站在池边的梁毓惊讶的回过头来，发梢还在滴水，他身边的太监正在帮他整理里衣。

    赵承熹呆呆看着从头到脚衣物齐整、正准备穿戴礼服的梁毓，一时竟不出话。

    梁毓见他没有反应，又疑惑地叫了一声，“陛下？怎么了？”

    赵承熹倏忽反应过来，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只是过来看看先生沐浴完毕了没有我，我先回去了。”完转身落荒而逃。

    赵承熹再次站在冷泉下冲洗时，简直觉得自己是大夏朝最窝囊的皇帝！

    等他收拾好情绪，穿戴整齐，走出沐龙殿时，梁毓已经在大殿前等着他了。听到声音，梁毓回身对他一笑，赵承熹再次感到呼吸一窒。

    梁毓的满头乌发只用一支乌木簪子简单挽起，显得清爽秀逸，身着月白色滚万字宽边祭典礼服，深裾广袖，典雅古朴；以同色丝线在上身满绣祥云、下身满绣波涛，喻湛湛青天、滔滔碧海之意，腰围嵌七宝镂花如意玉带，纯正翠绿的颜色跟礼服相得益彰；上坠五彩丝线悬挂的五色香囊和羊脂玉玉佩各一，皆是古意盎然；足蹬同色丝绣镶边步云履，靴子通身绣祥云，行进间正如从云端蹑步而来。

    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来，赵承熹只觉得是云中仙人步云而下，仙姿袅袅，出尘绝俗！直到梁毓在他身边唤了一声“陛下？”他才如梦初醒似的怔怔道：“先生您，您真好看！”

    梁毓一愣，接着噗嗤笑出了声：“连陛下也来取笑我。”

    旁边的司礼官也忙上前解围道：“下官方才就，太傅大人只如仙人下凡、三闾大夫重生，大人还下官打趣他。”

    赵承熹却想，三闾大夫那老头子哪里有先生好看，先生才是真如仙人一般。

    他掩饰着咳了一声，携起梁毓的，“先生，咱们去吧。”他想到，他的先生将站在高高的祭台上，供天下人仰望其谪仙般的丰姿神采，眼底就难掩兴奋。

    在他们身后，两列黄袍司仪捧放置礼器的托盘，鱼贯而行，向洗练江畔的祭台走去。

    那些托盘中，除了玉圭金鼎等祭祀礼器，还有一卷收束起的黄绢，是礼部准备的、祭典仪式上的祝祷词。端着托盘的黄门袖中悄然滑出一卷一模一样的黄绢，而写着祷文的绢帛则快速收进他的袖中。那黄门左右看看，若无其事地跟在队伍中，行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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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这章写的时候，自我感觉还挺欢快。放上来重看时，突然感觉到陛下深深的委屈，和哀怨。就像有可爱的，每一个先生的高光时刻的背后，都有一个隐忍的陛下。也许陛下的高光时刻，就是在为了先生爱而不得的一个个辗转反侧和克制隐忍的时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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