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已近开宴之时，赵承熹与梁毓往大殿走去。

    赵承熹见梁毓眉头微簇，关切问道：“先生可是乏了？我陪你到后殿歇一歇？”

    梁毓忙道：“谢陛下，微臣方才在想那魏学子。”

    “是因为他那首诗吗？我看挺好，衷心表得足。”赵承熹满不在乎笑道。

    “真是因为他太急于表现。”梁毓微微摇头，“若是留在京里，怕是很快成为众矢之的。”他对赵承熹揖道：“还请陛下把他外放几年。此人是个可造之材，在外头磨磨他的锐气，再调回京里，可堪大用。”

    正如梁毓对赵承熹爱动动脚的毛病很不习惯，赵承熹对梁毓这个恭谦守礼的做派也很是无奈。他眼疾快地托住梁毓的胳膊道，“先生，我听你的！快快免礼。”

    梁毓仍是正正经经地谢了一句，赵承熹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

    话间已到了辟庸殿，他二人各自去换了朝服，众人也陆续进殿入席，宫廷四宴之一的琼林宴已正式开始了。

    该进的仪式早间已都行过，因此皇帝在开场了几句，就任由众人自由饮宴。场中新科学子自是四处走动，攀附的攀附，结交的结交，各人忙得不亦乐乎。

    梁毓已应酬半日，喝了不少。他本来就酒量不高，如今精神更是不支，悄悄寻了个空，往后殿躲懒去了。

    辟雍殿后有个隔间，正是给官员更衣休憩用的。梁毓熟门熟路地摸去那里，就觉一阵酒意上涌，靠上那罗汉榻，很快昏沉了过去。

    赵承熹转头不见了梁毓，心知肚明的放下酒杯，也往后殿去了。梁毓参加了多次琼林宴，他的习惯早已被赵承熹摸透了。果然到了隔间门口，就见那颀长的身影躺在罗汉榻上，身上连氅衣也没盖一件。

    赵承熹摇了摇头。这人还是这个习惯，醉了随便寻个地方一躺，待起来又要喊头疼，本来身子骨就弱，若是着了风，更是病得几天下不了床。

    他拿了张薄毯要给梁毓盖上，回身时看着眼前人，突然定住了。梁毓身穿大红朝服，头戴紫金冠，如玉的面容沉静恬然。

    此情此景，正与多年前一模一样。

    那一年，是平武十二年。

    那一年，梁毓二十一岁，初拜相不久，第一次以秋试主考的身份参加琼林宴。

    那一年，赵承熹十六岁，刚封王开府不久，第一次以恪王的身份参加琼林宴。

    那一年，也是赵承熹与赵承昀决裂的一年。开端就在这间屋子里。时隔多年，当时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仿若昨日

    那时的他，还是个闲散王爷。琼林宴上的赛文斗诗是难为他了，梁毓作为史上最年轻的宰相和主考，应酬也多得顾不上他。他只能跟一帮子王孙公子四处晃荡，好不无聊。

    终于到了宴饮时刻，他知道梁毓酒量不行，不禁多看了他两眼。果然开宴不久，就见梁毓起身离席。他忙跟过去，扶他到了后殿的这间屋子歇息。那日，他的先生也是绛红锦袍紫金冠，面如冠玉艳如霞，与今日一模一样。

    他伺候梁毓躺好，见他脸色绯红，只觉好笑。对轻声了句，“我去给先生端醒酒汤来。免得你明日醒来又喊头疼。”

    梁毓只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知他是否听清。

    他匆匆寻了个内侍，要了一碗醒酒汤回来，却见先生身边跪了个人影，细看正是赵承昀。他刚要招呼皇兄，别惊扰了先生，却在下一刻被惊得生生定住脚步。

    赵承昀单膝跪在罗汉榻边，正缓缓地低下头去，吻上了梁毓浅淡的唇！

    他分明看见赵承昀眼中的缱绻，和脸上的柔情！这样的神色他以前在兄长身上从未见过

    猛烈的火直冲上他的头顶，烧得他头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站在门口，竟让忘了任何动作。直到中托盘落地，发出巨大的声响，才把他惊醒，赵承昀也转头看了过来。

    那一刻，他看到了儒雅谦和的皇兄眼中闪过一抹带着杀意的阴狠，在看清是他后，迅速换成了错愕和慌张。

    然而那时的他顾不得许多，他一阵风般冲过去，揪着赵承昀的衣领把人提起，提拳变打：“你方才干什么！”

    赵承昀抬挡住他的拳头，已完全镇定下来，轻轻嘘了一声，“别大声嚷嚷，惊扰了先生。”

    “你——”他眼睛发热。

    赵承昀把食指竖在唇边，“咱们出去。”

    他气呼呼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却没见赵承昀跟上来。回头，就见赵承昀俯身给梁毓盖好了身上的大氅，又轻柔地拿下覆在脸上的一绺发丝，才起身走了过来。

    那团火又燃了起来，这回连心肝肺都要被烧成灰烬！

    他勉强拢着那点理智的灰烬，跟在赵承昀出了隔间，在后殿里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揪住赵承昀的衣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先生！”

    赵承昀平静笑道：“我怎么对他了？”

    “你——你，对他”他平日里的油嘴滑舌完全被烧没了，只剩张口结舌，最后狠狠道，“你、你龌蹉！”

    赵承昀依然一派从容，好笑地道：“我怎么龌蹉了。”他把赵承熹的指一根根掰开，退开一步，云淡风轻道，“是，我喜欢先生。喜欢一个人，龌蹉吗？”

    他那点理智的灰烬也尽数灰飞烟散，双拳握得骨节发痛，逼近赵承昀：“但他是先生，是你我的老师！他，他还是”他不出口。

    他是个如此高洁，谪仙般的人物。怎能容承昀如此玷污？！

    赵承昀想是误解了，笑得更是放松，看着他就好像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承熹，你还。以后等你爱上一个人，就会知道，”

    他眼见赵承昀回头看了一眼隔间，眼神柔和下来，“爱就爱了，哪里会管他是什么身份甚至，什么性别。”

    他非但没有被安抚，连眼睛都烧红了，失控道：“但是——你爱先生，我怎么办？！”

    此话一出，他蓦地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如此失控。瞬间如被兜头淋了一盆冰水，不但火气全消，竟然连血液也冷了起来，激动得微微发抖

    赵承昀奇怪地看着他，片刻后似乎明白过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你还是你啊。我依然是你皇兄，先生依然是先生，还和以前一样，你放心。”

    然而他一下子打掉了赵承昀的，心底的冷逼得眼神也似冰，他冷冷地道：“不一样！你爱先生，我怎么办我也爱先生啊！”他恶狠狠地盯着赵承昀，逼上前去，嘶声道：“先生，是、我、的！”

    承熹：先生是我的，你怎么能那样！

    承昀：我哪样了？我就是要先生亲亲抱抱举高高！

    承熹：不行！我才能要先生亲亲抱抱举高高！

    梁毓：你们羞不羞啊，这么大了还要抱！

    承熹、承昀：不羞！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