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从没想到过, 白南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像一个无比精美的艺术品，突然就被谁用刀残忍的割出了条条裂痕, 暗涌而出的血液顺着那些破裂的痕迹逐渐流下, 增添了无数诡异和悲凉之感。

    安和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嘴唇和喉咙突然开始发干, 就连呼吸都让她感到了隐隐的痛感。

    这种痛感并不来源于身体上，而是来自于心底，像是根针一样, 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逃不开, 也拔不掉。

    安和顿了顿, 试探般的缓缓向前走去, 她想要摸摸白南的脸，想要抱抱眼前的人，这样的白南让她很心疼, 担心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实在想不通白南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白家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在这片拨不开的迷雾中, 她唯一能看清的只有眼前的白南, 残缺且病态的白南。

    “白语菲……”意识到她想要靠近自己, 白南的眼底顿时染上了一抹惊慌, 随即便连忙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安和脚下不停, 依旧步步紧逼，“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南并没有回答她，就连头都狠狠的埋了下去, 像是生怕会被安和厌恶一样，躲闪不及。

    安和没再给她继续逃跑的机会，直接快步走上前去，将她用力的抱在了怀里。

    她俩抱得太紧，骨头和骨头都磕在了一起，痛且扎实，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流泪。

    “疼吗？”在抱住白南的瞬间，安和这样问了她一句。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着自己的情感了，但她那轻轻发抖的身体和嘶哑的声音早已将她暴露的彻彻底底。

    白南顿了顿，最后轻轻的把头靠在了安和的肩膀上。

    “不疼。”她这般道，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

    “怎么弄的，是被谁……弄成这样了。”安和沉默了片刻，继而又问了她一句。

    这次白南并没有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攥住了安和的衣角。

    安和见她不语，干脆也跟她一起沉默了下去，俩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听着彼此的呼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就这样紧紧拥抱了好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白南这才终于又重新开了口。

    她白语菲，你回去吧，今天就当没见过我。

    “我不走！”安和见她这样，心底的那阵痛楚顿时又被放大了几分，“你都这样了，我怎么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离开！你躲我躲的还不够吗，骗我骗的还不够吗？！”

    “……我不是故意的。”白南摇了摇头，本就紧皱着的眉头不自觉的皱的更深，“现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你不应该掺和进来的。“

    “我不希望你也因此而受到伤害。”她这般道，一字一句都很艰难，“我舍不得……”

    一个舍不得，让安和拼命忍住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她了解白南的心理，知道白南真的是为了她好才故意隐瞒了一切。

    但白南却忽略了一点，她并没考虑过这些所谓的保护自己到底需不需要，如果真要叫她什么都不做，单单看着白南独自一人受苦受罪，那还不如直接让她去死来的更加痛快些。

    “不管你舍不舍得。”安和并没再给白南继续下去的机会，而是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我都不可能再离开的。”

    她这话的时候语气认真且严肃，眼底也带着一抹极为坚定的光芒，让白南都不自觉的愣住了。

    俩人就这样对峙了好久，最终还是白南率先有了动作。

    尽管头顶的灯光很昏暗，眼前也早已被眼泪弄得朦胧成了一片，但安和却发现她似是轻轻的笑了。

    “你当真这么想？”紧接着她便听到白南这般问了自己一句，“哪怕我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哪怕会遇到很多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你也要跟我在一起？”

    “嗯！”安和闻言点了点头，丝毫不肯退让。

    “你知道的吧。”见她一脸坚定，白南洋溢在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加张扬了几分，叫她这整张脸看上去都有些狰狞，“我这个人其实偏执到了极点。”

    “想要做到的事情，哪怕会耗费再多的心思也都要做到，想要拥有的东西，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也一定要拥有。我这种人在黑暗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你可不要给我太大的期待，不然我会得寸进寸的。”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到这里时，白南终于肯抬起头来看着安和的眼睛，眼底像是有暗流涌动，“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

    “愿意。”安和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心底也蕴起了一阵异不好的预感。

    但她没有退缩，依旧坚定着自己刚才的观点，像是一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鹿。

    她见自己话音刚落，白南的眼底突然就多了一抹释然。

    甚至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南已经贴了上来。

    “其实……我也想要拥有你。”紧接着她听到了白南附在自己耳边的低语，“这次不止是灵魂，还有你的身体。”

    “你可千万别逃哦，咱们才约定好了不是吗，好了，无论如何都会和我在一起。”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安和感觉自己的心跳几乎快要超出负荷，就连大脑都已经开始麻木，好像除了眼前的人以外，再也不能感受到其他的任何事物。

    白南烙在她唇上的吻，放在她脸上的手，甚至是无意间在她耳边滑过的发丝，种种触感都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一样，烫得安和想要流泪。

    狭的屋子里面没有床，白南红着眼睛将那些堆砌在桌上的书本杂物一并拨到了地上，以此来作为能够承受住二人依偎紧靠的支点。

    此时此刻，白南早已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注定了不会停下，她给过安和机会，也劝诫警告过安和，但安和却依旧选择要和她站在一起。

    这样的人，她必须要紧紧的抱住，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一样，生怕她被谁夺去了。

    从此以后，她只能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你的……眼睛……”在恍惚中，她听到安和竟然还在关心自己，声音抖的像只猫一样，模样可爱到了极点。

    “嗯。”白南轻声应了一句，俯下身去将那只带着眼罩的右眼送到了安和的唇边。

    “你亲亲它吧。”她这般道，唇角带着笑意，“亲亲就不会痛了。”

    “好……”安和应声点点头，微微扬起脖颈来用唇在她眼罩上蹭了蹭，随即又心翼翼的在上面吻了吻。

    “痒。”白南轻笑，两只手和安和的手紧握在了一起。

    ……

    安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房间。

    脑海中的记忆似梦非梦，但安和知道，无论是自己身上大大的吻痕，还是从腰间隐隐传来的痛感都在清晰的提醒着她，那些记忆全部都是真的。

    在这一刻，白南的脸瞬间又浮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顾不上胡思乱想，安和连忙从床上起了身，算出去看看白南现在到底在哪里。

    白南昨天晚上太过火了些，安和这会儿的腿还是软的，只能勉强扶着墙往前走，缓缓挪动到楼梯口处低着头往大厅里看了一眼。

    白南竟然没再躲起来，此时正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低头看书。

    阳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笼罩在她身上，终于驱散了那些让安和感到陌生和恐惧的冰冷。

    现在的白南还似她记忆中的那般模样，眼底唇边都洒着点点温柔。

    不知怎么的，安和终于松了口气。

    也是在此时此刻，那些早先被她忽略的羞耻感也像是雨后春笋一样，蹭蹭的冒了出来。

    不自觉的，她顿时就红了一张脸。

    白齐这会儿也正好从屋子里面走出来，见她在楼梯口前扶着腰红着脸往那儿一站，眼神顿时有些微妙。

    但好在他什么也没，只是干咳了一声从安和旁边走了过去。

    片刻后安和也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楼梯，情绪明显是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至少是敢直面白南的脸了。

    “睡得好吗？”见她下来，白南合上了手里的书，转过头来对她轻轻笑了笑。

    “嗯。”安和应了一声，不知道该点什么，只是硬着头皮坐在了她身边。

    “一会儿早饭就做好了，等吃过饭之后叫齐陪你去买礼物吧。”在她坐下后白南轻声道，“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是吗？”

    “是啊。”安和应了一声，片刻后带着试探的语气问了她一句，“你不跟着一起吗？”

    “我就不去了。”白南摇了摇头，“我的腿行动起来不方便……”

    她这话的时候语气依旧很平常，听不出和平时有什么区别，但安和却还是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抹别样的情绪。

    “联系过医生了吗？”安和问她，“还有可能痊愈吗？”

    “联系过了。”白南点点头道，随即轻轻闭上了眼睛，把那些不愿被安和发现的情感全部封锁在了眼底，“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嗯……”见她这样，安和原本想安慰她些什么。

    但她找不到更好的措辞，也知道白南并不喜欢别人可怜自己，所以到最后干脆什么多余的话都没出口。

    只是：“我会陪着你的。”

    白南闻声重新睁开了眼，继而又向上勾了勾嘴角，眼神很温柔。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的眼神仿佛是在传达着这样一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