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今年各个家族的家主位置几乎没有什么变动, 上台讲的基本上都是以前的那些老面孔。
也难怪,家主之位那么重要, 选的都得是最有本事和担当, 且能够真正得到前任家主信任的人。
这样的人,往往万一挑一。
这其中还不乏有些根本不舍得交出主权的家主, 尽管自己早已半截身子入了土,离驾鹤西去不过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工夫,却也依旧要将这个权利紧紧握在手里。
大概是想要在这个位置坐到老, 坐到死。
正因如此, 若不是白南当年亲手杀了她的养父母, 那么现在坐在家主位置上的人就一定不会是她。
不过……再提及这些往事都已经没有用了。
因为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已经不再是她白南, 而是野心勃勃的白齐。
见他一副淡然自若在台上滔滔不绝的模样,白南收敛了目光,似是不敢去看, 眼底带着一抹躲闪。
安和非常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动作,心底顿时涌起了一阵心疼, 连忙将手轻轻伸向前去, 牢牢攥住了白南的右手。
“要逃吗?”她在白南耳边轻语, 用的是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现在白齐在台上, 不那么容易牵制住我们, 我刚才也已经规划过了,有一条路……”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完。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安和看到白南那原本满是阴霾的眼睛里, 突然就闪过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紧接着她便轻轻启唇,只对安和轻声了两个字。
“看着。”
一个看着,让安和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
这原来还是个局,建立在之前那个骗局上的,双重骗局。
安和参不透,但好在一直汹涌在心底的担心终于平复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只要白南没事就好。
这般想着,安和紧紧攥住了白南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的,死死握住了。
白南没话,只是将自己的左手抬起来,动作轻柔的放在了安和的手背上。
热度随着她们接触在一起的皮肤传来,一阵安心的情绪渐渐填满了安和的心脏。
安和顿了顿,大致平定了下心绪,终于肯抬起头来去看台上的白齐。
自然也看坐在周身的那帮富人们。
起初她太紧张了些,顶多只看清了那帮富人们的衣着和外表,除此之外再多一点也没有了。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看到了一些在最开始自己并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譬如他们的神情和向这边投来的,藏的很深却依旧能显现出的嘲讽目光。
尽管他们之前早已听了白南受伤的消息,却从没见过她到底伤成了什么样子。
毕竟从受伤的那一天起,白南就一直窝在家里足不出户,白家的一切事物基本上都是由白齐来理。
那时就有人在暗地里猜测,白家的家主之位是不是迟早会落在白齐手里。
不过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天竟然会这么快就到来了。
台上的白齐很自信,出来的理论丝毫不比其他家主差,一看就是准备了好久,做足了心思。
再反观白南,现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瞎了腿也废了,就连右手臂上还带着伤痕,估计在家里没少受白齐的整治。
要真是一直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不如去死来的更痛快些。
富人们摇了摇头,极为感叹般的啧了啧嘴。
台上的白齐已经讲到了尾声,整个演以他自信庄重的笑容结束了。
富人们伸出藏在精致西装中的双手拍了拍,扬着早已松动的嘴角对白齐示意。
白齐回应以诚挚的笑容,被掌声簇拥着下了台,来到白南身边坐了下去。
“妈。”他开口,眼底含着满满的挑衅,“我的怎么样,应该丝毫不比你之前的差吧?”
“还差的远。”白南勾起唇来看他,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白齐见她这副死不认输的模样,有心想要发作,却突然见有个人不知从哪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了。
明明是上流人士之间的聚会,但这人却穿的非常普通,甚至是有些……奇怪,
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头上戴了顶鸭舌帽,帽檐狠狠向下压着,叫人只能看到他的嘴唇。
不像是所谓的富人,倒像是个什么手或是保镖,反正整个人都怪的很,与这里的所有人全都格格不入。
“白齐先生吗?”那人在白齐面前站定,毕恭毕敬的对他鞠了一躬,“我们家主有事想要找您,请问您愿意赏脸和他见见吗?”
“你们家主是谁?”白齐闻言微微皱起了眉,“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家主姓杨。”那人见白齐这么,继而又对他鞠了个躬,整个人看上去卑微极了,“单名一个函字。”
“这样啊。”白齐应了一句,面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心底却已经扬起了千帆浪。
他装作无意般的向白南那边瞟了一眼,果真也在她的眼底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神情。
有紧张,有激动,还有一丝事情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的喜悦。
杨函这个人,就是他们怀疑名单中的其中之一。
他住在与本市相隔了两个城市的H市,家族企业十分庞大,手里所拥有的资产与白南几乎算得上是不相伯仲。
更巧的是,他们二人经营的企业相似度很高,这样的相似自然免不了各种明里暗里的竞争和交锋。
在早些年的时候,杨函曾向白南发出过联手的邀请,他希望能和白南合作,俩人一块扩大市场,共同经营手里所拥有的企业,希望能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但当时白南却很快拒绝了他。
有的人适合合作,有的人却只适合保持距离,杨函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和他在一起做生意,到最后只能是个死局,根本就不会拥有一加一大于二的收益。
所以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他便开始对白南怀恨在心了。
这几年来免不了各种击报复,只是让白南有些意想不到的事,他竟然会恨她恨到想要她的命的地步。
毕竟贸然杀了白南,对他也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白齐现如今上了位替代了白南的位置,那么事情不定就会出现转机。
就算他道理讲得再好,表面工作做得再充足,白了内心也依旧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干过他们这帮老江湖。
现在的白齐就是块摆在明面上的肥肉,不少人藏在暗中伺机而动,而最先扑上来的,一定是那个谋划最久的人。
白齐站起身来,跟着眼前的男子暂时离开了聚会大厅,来到了一个十分隐蔽的角落。
这期间白齐的心脏一直在剧烈的跳动着,各种各样的情感一块涌了上来,最后被紧张和恐惧占了上风。
白齐暗自攥紧了拳头。
不怕,他跟着白南训练了那么久,受了那么多苦头,为的就是今天,为的就是即将要到来的,真相大白的一刻。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向前看去,终于见到了杨函的身影。
“齐啊!”见他来了,杨函连忙堆起了笑容,快步走上前去,把生意人的模样发挥的淋漓尽致,“你还记得我吗,很早以前咱们见过面。”
“记得。”白齐笑了笑,握住了他向自己伸来的手。
他刚才趁着杨函话的工夫大致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并未见到枪和利器以及一些其他可以给人带来伤害的器具,好像真的是来找他谈生意的。
这让白齐稍稍安心了些,心底的紧张和恐惧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起初杨函就只是和他寒暄,他最近到底过的怎么样,有什么项目比较好做,未来的行业形势将会是如何。
白齐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知识,所以应对起来倒也不费什么力气,这一套流程下来也并未惹得杨函怀疑。
时间逐渐向下流淌着,夜色渐深了,周身能听到悦耳且诡异的虫鸣。
夜晚,往往是恶意滋生的开始。
杨函笑了笑,不慌不忙的点燃了一根烟,终于准备要进入今天的主题。
他问白齐:“白南右手臂上的伤是你的吧,还真是狠心啊,为了家主的位置,连自己母亲都不放过。”
见他这样,白齐并未反驳,就只是笑,甚至还掏出根烟来和杨函一样点着放在了嘴边。
直到很久后,他才终于又重新开了口。
“杨叔叔。”他道,声音听上去像是带着零星的笑意,“您就直接跟我了吧,您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和你聊聊而已。”杨函,“那么长时间不见了,你也长这么大了,甚至还坐到了家主的位置,做叔叔的无论如何也得关心关心啊。”
“这样啊。”白齐闻言点了点头,之后便没再一句话,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吸完了手里的烟。
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着,从鼎盛到衰弱,最后化成了一缕残魂,随着风散去了。
白齐随手将烟蒂扔到了脚下,随即转过身:“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和叔叔的叙旧就先到这儿吧,改天我再备好东西登门拜访。”
“诶。”见他要走,杨函顿了顿,终是没忍住气的又叫了他一声。
见他在叫自己,白齐微微勾了下嘴角,脚步却依旧没停。
到最后还是杨函自己追了上来,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杨叔叔?”白齐回过头去看他,眼底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我有个生意想和你谈。”紧接着,他便听到杨函这样对他了一句。
“什么?”白齐问,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减。
“我可以帮你杀掉白南,帮你稳固你的家主之位,甚至也可以教你怎么去应付和处理白南的一切事务,帮助你尽快的成长起来。”
“但相应的,你要跟我合作。”杨函,眼睛瞪得很大,鬓角有汗,“你不会有任何损失的,我也能得到想要的成绩和利益,你看怎么样?”
他完这些后,白齐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
杨函应该是真心实意的,看他那一脸急迫的样子就明他是真对这件事很上心,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自己合作。
但让白齐略微感到疑惑的是,他未免也太过急切了些。
他给出的这些要求表面上看好像能让彼此之间都能获取不菲的利益,但实际想想肯定还是白齐更合适一些。
一个生意人,真的会做赔本的买卖吗?
白齐有些犹豫,但眼前的这个机会实在太过难得,如果他不把握住了,他跟白南又不知道还要等待到何时。
于是最终白齐还是点了点头。
他见自己同意的那一刻,杨函那边似是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恢复了笑意。
“那明天的这个时候咱们再见一面吧,之后的事情再细谈。”他这般道,随即便以一副长辈的姿态轻轻拍了拍白齐的手。
白齐发觉,这人好像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像是个纸团,的,很扎人。
白齐并没点破,而是和他道别后快步离开了。
直到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才终于开了手心,将那个纸团轻轻捋平往上面看了一眼。
是个写的很乱很急的字,白齐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端倪。
最终他摇了摇头,将那个纸团随手放回了兜里。
大概也就只有杨函才会知道那上面写的会是什么了吧。
……
不过一个“救”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