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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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游弃刚刚练完了剑,傀儡道童便前来禀告,是他的客人已经到了,正在道场湖心亭处等待。

    闫榕道君的道场正北面有一片湖泊,其上坐落着一间精巧典雅的八角亭,湖面长年浮着片片睡莲,四周垂柳掩映,景色极美。故而,道场中人待客,大多都会选在这座亭中,一边观赏美景、一边煮茶谈笑,惬意至极。

    游弃不懂其中风雅,但既然傀儡道童如此安排,他便也“客随主便”,换了身衣服,就跟着傀儡道童前往湖心亭。

    尚未走近,游弃便听到一串串轻盈铃声,那是八角亭的檐下挂着的青铜铃铛,正随着微风叮铃作响。亭中坐着四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位青年修为最高,率先发现了游弃的到来,笑着拍了拍靠在他身侧的男孩,对他轻声耳语。

    男孩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朝游弃的方向看来,不等游弃进入亭子,他便率先跳下石凳,蹬蹬蹬朝游弃跑来,一头扎进了游弃怀中。

    男孩像是一只牛犊,冲势极猛,所幸游弃日日练剑、下盘极稳,这才将他轻松拦住,没有被他撞得踉跄后退。

    男孩抬起脸来,朝游弃露出灿烂的笑容,原本一张漂亮的脸,此时被养得越发白胖,就像是观音坐下的仙童。

    “阿弃哥!宝儿好想你!”男孩开心的笑道,一双大眼睛灿若星辰,“对啦!宝儿现在不叫宝儿了!师父给我起了个道、对、道名,叫元宝!”

    游弃:“?”

    游弃欲言又止的看着兴高采烈的“元宝”,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在游弃的印象中,栾涛道君一向正经寡言、淡漠无争,游弃实在无法想象他能取出“元宝”这样既接地气又富贵的名字。

    注意到游弃脸上微妙的神情,跟着元宝出来的青年男子轻咳一声,连忙试图为自己的师父正名:“师父先前为师弟取名元洌,但师弟不愿意,就喜欢‘宝儿’这个名字,师父被他缠歪得无法,便干脆允了,于是师弟就成了‘元宝’。”

    青年的表情格外无奈,但看向元宝的眼神却格外宠爱,半是担忧半是调笑的感慨一句:“但愿师弟长大后,还能如此喜爱这个自己极力争取来的道名。”

    元宝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向自家师兄。青年莞尔,伸将他从游弃怀里拉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朝游弃拱了拱:“游弃师弟,我名元珩,是栾涛道君的大弟子,道君繁忙,师弟又太过年幼,便暂且由我来代为教养。师弟一直很想念你,天天对我念叨着‘阿弃哥’,要去外门见你。但碍于门规,我不敢让他去外门,刚刚听你进入内门,便立刻带他前来拜访,却不曾想你竟然去了法光寺,恰好错过。”

    元珩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风度翩翩、文质彬彬,三言两语间便将一切解释清楚,不仅突出了元宝对游弃的深刻感情,还解释了元宝数月不曾去找游弃的缘由。

    刚刚入门的内门弟子不可擅自去外门,这的确是内门的规定,毕竟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间的身份犹若天堑,大多外门弟子对内门弟子的观感更是复杂,阴阳怪气、妒忌排斥者有之,奴颜婢膝、极尽讨好者亦有,很难平等的和谐相处。

    而比起一心修炼、心思大多纯澈简单的内门弟子,外门弟子在外门摸爬滚打、竭力为自己争取更多修炼资源,早就混成了圆滑世故的老油条,哪怕前者的修为高于后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很难不在后者中吃亏。

    据曾有位年纪尚轻的内门弟子前往外门玩耍,却被几名外门弟子联合在一起,明嘲暗讽一番,他能够进入内门,无非是靠着天生的好灵根,本质却懦弱愚笨,不堪大用。那内门弟子年轻气盛,被三言两语的激了将,擅自跑出去冒险以证明自己,没想到结果却当真将自己折了进去。

    由于参与此事的几名外门弟子只是了几句闲话,并未当真对夭折的内门弟子不利,故而执法堂也无法严肃处置,只能以“不友爱同门”为由斥责一番、罚了些灵石。

    不过自那以后,天衍宗内门便多了条规矩,禁止刚刚入门、尚无自保能力又心智不坚的内门弟子无故前往外门,以免再次发生类似的悲剧,而一众师长们也对此十分重视,再三勒令新弟子远离外门。

    起来,内门外门被如此割裂开来、隔阂越来越深,的确是天衍宗的一大弊病。不过这是历史遗留问题,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而游弃对于天衍宗也没那么上心,并无改变的意图。

    向元珩微微颔首,游弃又将目光投向相携而来的两位女孩。两人一个明艳大气如牡丹,一个温婉可人如白菊,站在一起仿佛是一对姐妹花。

    年纪略大的少女未语先笑,笑声明快疏朗:“游弃师弟,我叫乐阳,久闻大名啦!”着,她一拉身侧的姑娘,“这是我师妹乐菀,怎么样,还认不认得出来?”

    女孩子被拉得一个踉跄,整张脸都通红一片,视线瞥向一边,似是羞怯得不敢与游弃对视。

    游弃自然能认出名叫乐菀的女孩便是游家村的游招娣。都女大十八变,分开不过三个月,招娣便有了极其明显的变化。

    她褪下了粗布衣衫、换上了绫罗长裙,原本在田间风吹日晒而变得黑黄的皮肤白皙柔嫩了很多,让她的五官变得更加清秀漂亮——都一白遮三丑,果然诚不我欺。

    曾经因忙碌和穷困而干瘪瘦削的身材也圆润起来,显露出了少女玲珑的曲线,一直胆怯无神的眼睛更是灵动不少,让她整个人都显露出完全不同的风采。

    短短三月,游家村里那个为了弟妹们日夜操劳的游招娣,成了天衍宗翩然若仙的乐菀仙子,这样的变化只能以天翻地覆来形容。

    只可惜,漂亮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含羞带怯,游弃的神色却完全没有变化,只是淡淡的答了声:“招娣。”

    乐菀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愣了愣,正对上游弃平静无波的双眼,脸上划过一丝浅淡的失落。

    “阿弃。”乐菀腼腆的笑了笑,有些紧张的攥住裙上缀着的丝绦,“好久不见。”

    游弃随意点头应了下来,没有再多做寒暄,径直越过四人,走入亭中,在石凳上落座。

    按理,游弃这幅模样实在有些目中无人,毕竟先不论元宝、乐菀,元珩和乐阳都能算得上是他的师兄师姐,理应受到游弃的礼遇。

    但重历一世,游弃身上自带一股凛然而不可侵的气场,哪怕是在闫榕道君、湛虚方丈这等大能面前都能泰然处之、平等以对,更不用是面对元珩、乐阳这些“晚辈”了。

    ——总之,要让游弃在他们面前执师弟之礼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对方对此有所微词,游弃也全然不会放在心上。

    对于这样爱答不理的游弃,元宝和乐菀都习以为常,元珩微微挑眉,而乐阳则面露讶异,用肘悄悄顶了顶乐菀:“你这位同村的弟弟,还挺有性格?”

    乐菀抿唇一笑,眸光似水,轻声答道:“阿弃一向如此。”

    乐阳耸了耸肩膀。

    虽然游弃并不热络,但五人依旧还是在八角亭中落座,愉快的聊了起来——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元宝在叽叽喳喳,迫不及待的向游弃讲述自己这几个月来的经历。

    元宝本就年纪,正是看什么都觉新奇有趣的时候,哪怕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在他眼中也充满了惊喜。而当元宝表述不清的时候,元珩便会温言为他补充解释,那模样与其是带师弟、倒不如是带儿子。

    乐菀的性子依旧较为腼腆,很少主动开口述自己的事情,所幸她身边还有个大方活泼的乐阳,一旦元宝安静下来、不知该什么,她便会立刻另起话题,聊起自己和乐菀的日常生活,以免对话中断,使气氛陷入尴尬。

    ——至于游弃,他只需充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就足够了。

    时不时的,傀儡道童会送来一些灵茶、灵果和糕点,一边吃喝一边闲聊,一上午竟然就这样匆匆而过。

    实话,这还是游弃第一次参与类似友人间的“座谈”,听众人聊着宗中各式各样的八卦逸闻,游弃的感受相当复杂,不上厌恶不喜,只是自觉格格不入。

    听着听着,他不由开始走神,恍惚间,游弃突然察觉有谁正凝视着自己,不由侧过头去,看向湖泊的岸边。

    湖岸边、柳树下,容貌艳丽骄矜的少年正站在那里,一扶着树干,一搭在腰间。

    两人的目光越过湖水,对视在了一起,饶是性情淡漠的游弃,也不由被少年眼中既欣慰、又失落的复杂感情弄得怔愣一瞬。

    发现游弃注意到了自己,沉谷立刻收敛情绪,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双眸微微眯起,让人再难窥探其中的情感。

    就在游弃以为按沉谷那粘人的性子,必然会来亭中寻找自己时,沉谷却只是笑着抬打了个招呼,便转身离去,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游弃的眉心在不知不觉间轻轻蹙起,他看着沉谷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不悦,就好像是什么理应呆在自己身边的东西,竟然选择了离自己而去那般。

    这股情绪来的格外莫名,让游弃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毕竟他与沉谷一直都是萍水之交,彼此心知肚明的藏着自己的秘密,表面亲近、实则疏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游弃都不可能对沉谷产生什么占有欲。

    “阿弃哥?阿弃哥”察觉到游弃走神,元宝抬推了推他,朝游弃凝视着的空空如也的岸边扫了一眼,“阿弃哥,你在看什么?”

    游弃回神,微微摇头,迅速将那一丝令自己倍感诧异的情绪丢到一边。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