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再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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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步跨出,已出现在半毁的凉亭前,旁边还倒着一块缠着锁链的巨石,上面的字已经被刻意磨去,模糊不清。

    自脱困后,他再未踏足过这个地方,直至今日。

    直至今日,他才发现凉亭下居然有只针对一人的巨型聚灵阵,阵眼正是他当初被困之处。

    怪不得

    怪不得他修练速度那么快,他还以为是功法的原因

    云觅腕颤了一下。衣袖下,两道粗壮的金线分别穿透了他的两只腕,一直延伸至虚空。每动一下,便带来钻心的疼痛。

    至于梦苍生为何要将他困在此地,还将魔门密藏伪装成秘境,让魔门弟子进入不这样,魔门弟子如何能放心将自己的记忆剥离出来?魔修的戒心可是比仙修高出一万倍。

    他之前以为是自己充当魔门弟子的磨刀石,如今再想,魔门弟子才是梦苍生为他安排的磨刀石。

    “刺!”两道粗壮的金线同时穿透了他的两只脚踝,他踉跄了一步,重新站稳。

    光是站立,就有钻心的疼痛从脚踝源源不断地传入心中。如今便像了,像自己被囚之时。

    云觅笑了一声,向前走了一步,走向凉亭。腕脚踝拉扯出一个巨大的洞口,又缓缓愈合起来;缠绕在身上的细密金线,随着这一动,勒入肉中,如凌迟般将肉割成一片片,又被逐渐愈合的血肉排挤出来,循环往复。

    “轰!”金针落下,半毁的凉亭彻底崩塌。

    “凉亭,是主上亲所建。”

    “铮——”金针齐震,落入地下,将凉亭下方的地皮掀起,将令人张目结舌的巨型聚灵阵露了出来。

    “聚灵阵,我亲所布。”

    “轰——砰!”金针再次落下,刺入一颗颗极品灵石中,将阵法彻底毁去。

    玉灵汐一袭白衣,站在山巅。凉亭、聚灵阵,他什么都没给云觅留下。

    什么都不给他留?云觅垂眸,再次抬眼,半毁的凉亭已完好如初,倒下的巨石也已重新伫立,上面“魔门心境”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云觅走进凉亭,盘坐,锁链自巨石上伸出锁上他的腕脚腕,与穿透腕脚踝的粗壮金线重合。他腕一沉,自膝上滑落分毫,又被他重新拽了回来。

    此情此景,除了竹亭下没了玉灵汐所设的聚灵阵,一如当初。

    他为,天道。

    他可以留住世间万物,除了师尊。

    但只有师尊,他想留住。哪怕,只能留住师尊的些许痕迹。

    玉灵汐沉默。

    他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是云觅更是天道。他愿意痛苦才会痛苦,他若不愿,任何人不能轻辱。

    不过——

    玉灵汐漠然。

    都是幻象,留住又如何?

    “我来,是想问尊上一件事。”他看向云觅,清冷的双眼中布满执念,“魔门心境是不是魔门密藏?”

    “是。”

    云觅身前的案几上出现了一壶酒,一壶梅花酒,一壶他亲所酿的梅花酒。

    当日他毁去满殿梅花酒,如今亦能找回。因为,他为天道!除了求死和找回师尊外,无所不能。

    他在自己身前和对面各放上一个酒杯,斟满。

    对面,梦苍生随意坐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师尊曾和玉灵汐在竹亭对饮,就坐在对面,此为真实;师尊亦曾和他对饮,喝下他所倒的酒,此亦为真实。

    那么,此刻,他和师尊在竹亭对饮,亦为真实。云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睁眼,眼前幻影,尽数破碎。

    终是幻影。

    他再去拿酒壶。

    幻影也好。

    “果然,在你身上。”玉灵汐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上入黑暗海,真的是为了魔门密藏吗?”如果是,又为何在你身上?

    “砰!”云觅一颤,酒壶落在地上砸得稀烂,浓郁的酒香在空气终弥漫。

    初极苦,后极香。

    但云觅却从这香味中闻出了更深的苦意。

    梦苍生入黑暗海,将他救活,逼他签订主奴契约,逼他双修,逼他修练寻觅诀,让他忍受凶兽吞噬的痛苦他的行为指向性极强,他对自己的猜测毫不否认,最后也确实引出了魔门密藏。

    所以,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从来没有怀疑过,梦苍生入黑暗海,真的是为了魔门密藏吗?

    如果是,他如何能确定自己还活着?如果是,他如何能确定自己炼寻觅诀一定能引出魔门密藏?最关键的——如果是,他为何要在最后退让?

    “这么想要,本尊就送你好了。”神魂碎片的记忆中,在自己和他争夺帝位的时候,他在心中如是。

    如果是,他为何会送?

    如果不是,那是为了什么?

    “砰!”身体和神魂上的无数金线同时将身体割断,双重凌迟。

    双重凌迟的痛苦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在重聚了神魂、重塑了身体后仍忍不住苍白了脸。

    然而,只有经历了极深的痛苦,他才有资格出那个让他极为欢喜的答案。

    云觅勾唇,苍白的脸上勾出艳丽的笑容。

    梦苍生入黑暗海,不是为了魔门密藏,那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他。

    他欢喜地想,梦苍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融合了神魂碎片的记忆后,他认为是在黑暗海中。现在,他认为是更早。

    或许早在他数次拒绝拜师之时,早在云欢门中舍身救他之时,早在——第一眼见到他之时。

    云觅伸,将自己关于梦苍生的记忆剥离出来,化作幻境。

    他看见,将他从云欢门圣女中救出的是梦苍生,将他从魔门陷阱仙人洞府中救下的是梦苍生,将他从灭仙阵中救出的也是梦苍生,将他从黑暗海中救出的还是梦苍生,将他从白雁随中救下、不在乎他灭世魔头的身份为了他对上全天下的——只有他。

    原来师尊,救了自己那么多次

    云觅一遍遍经历着幻境,当时的他感到屈辱,现在的他却感到欢喜甜蜜。

    因为,他发现了许多他未曾注意的细节。

    他发现,在魔门密藏出现之时,师尊并未发现,他正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揽入怀中。师尊在意他,多过在意魔门密藏。

    他发现,在魔门密藏中,师尊发现他擅自解除了主奴契约后,将他按在王座上双修,“阴谋永远比不过握在中的力量”之时,十分认真,仿佛长辈对晚辈的教导。

    他发现,师尊在殿中与他共饮时,面对他“师尊可喜欢”的逼问,没有正面回答。

    他发现

    玉灵汐早已离开,只余他一人在凉亭中亦喜亦悲。

    他一遍遍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寻着师尊喜欢自己的痕迹,每找到一丝,便将它酿作一丝欢喜。

    每找到一丝,他便要经历一次双重凌迟的痛苦,无法控制,亦不想控制。

    痛苦总是和欢喜相伴出现,却多过欢喜无数倍。谁让,师尊已经死了呢?

    但就算痛苦胜于欢喜无数倍,也淹没不了那一丝欢喜。一丝欢喜,也是欢喜,不是痛苦。一丝爱,也是爱,不是恨。

    谁让,他爱师尊呢

    “砰!”他苍白的腕上,红绳突然断开。

    这红绳是他自月老庙买来的,共两根。一根系在了师尊的发上,一根系在了他的腕上。

    系在师尊发上的那根红绳自然与师尊一起陨灭,而他腕上的这跟红绳也因为随着他一起经过太多次的崩碎又重组,消耗了太多次本源,承受不住断开了。

    若早知道他可以将它取下。

    若早知道他不会禁锢师尊。

    “刺啦!”原本只是勒入身体和神魂中、用于凌迟的金线穿入同时穿入血肉和神魂中,在血肉和神魂中不停穿行。与凌迟相仿的痛苦传来,让云觅的呼吸急促了一下。

    这样,他便不会再死去,只会痛苦,永不停歇地痛苦。

    他低头,看向地上裂成两半的红绳。这样,类似的事便不会再发生。

    他伸,去碰它。在碰到的刹那,红绳化作了飞灰。在红绳化作飞灰的瞬间,他看见了——梦苍生。

    他静静地躺着,耳边的一丝俏皮的头发垂下,被红绳缠住。

    那是——师尊的尸体!

    他一直以为师尊的尸体随着师尊的陨落而化作了飞灰,没想到——

    玉灵汐!

    师尊躺着的地方,正是灵汐殿!

    云觅双眸似血,他朝玉灵汐的宫殿飞去。

    师尊,我来迎你。

    “砰!”云觅直接将灵汐殿的殿门砸开,神魂扫过,却没发现梦苍生的尸体。

    “尊上有事?”玉灵汐缓步走出,清冷地问道。

    云觅冷静下来,玉灵汐不会将师尊的尸体交出的。若是他愿意,早就给他了。

    “师尊身陨前,曾过喜欢我。”他低声恳求,“我想,师尊亦希望和自己心爱之人葬在一起。”

    玉灵汐清冷的双眸中没有丝毫动容。

    “若有师尊的尸体,千万年之后,师尊可复活。”云觅闭眼。

    他本不愿出这句话,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师尊的神魂已经彻彻底底消失了,连一丝本源都找不到。就算有师尊的尸体,千万年之后,养出的也不过是一缕崭新的神魂,而不是师尊。

    他相信玉灵汐也知道,但只要玉灵汐抱有一丝侥幸,他就能将师尊的尸体从玉灵汐中骗过来。

    然而当他睁开眼,却看到了玉灵汐眼底的意动。不是绝望的侥幸,而是满怀希望的意动。

    这不应该。

    这明什么?

    这明玉灵汐认为师尊能被复活,明师尊有可能还活着!

    他只是来迎师尊的尸体,没想到师尊还活着!

    血泪自云觅眼中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金线失去控制,停在他的体内,不再制造痛苦。他心中第一次升起纯粹的欢喜,亦是第一次被欢喜填满,“师尊是不是还活着?把他给我!只有我能救他!”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