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一月二十一日，大寒。

    凌晨的黑龙江省嘉阳县，冰天雪地，呵气成冰。

    天刚刚透亮，住在江边上坎儿的齐有恒家的烟囱，就已经冒了白烟儿。

    二门咣当一声打开，一股子热气扑了出来，一个光着头的半大子从屋里跳出来，跑到院子边上的柈垛，飞快地抽了几根柈子，又跑了回去，屋里传出一个男人的斥骂声：&p;p;p;ldq;你这个熊玩意儿！让你抱两根儿柴禾去，你他妈就真给我抱了两根儿？哎呀！我他妈一脚踹死你，一早上连帽子都不戴就敢出去！&p;p;p;rdq;一转头，又看到儿子连门也不关，簌簌的冷气翻滚着扑了进来，火气上涌，吼道：&p;p;p;ldq;关门啊！&p;p;p;rdq;

    &p;p;p;d;&p;p;p;d;媳妇不在家，这一早上，简直要了他的命。

    子嘻嘻地笑，跑去关门，还没关上，就听得外面大门被拍响。

    &p;p;p;ldq;谁呀？&p;p;p;rdq;

    &p;p;p;ldq;给你爷开门！&p;p;p;rdq;伴着北风，隐隐传来苍老的声音。

    那子一听，慌忙跑去开大门：&p;p;p;ldq;爷你咋来了？这一大早的！&p;p;p;rdq;

    门外是一个老头，狗皮帽子上一层白霜，胡子和睫毛上也都是。上戴着大棉闷子，推了一把大门，把马鞭子扔给孙子，在大门外跺跺脚，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左右看着院子，院子里的雪还没扫，又看看有些乱的煤棚子和柈垛，立刻皱眉。

    慢慢走进二门。屋里又传出一声惊呼，他不耐烦地：&p;p;p;ldq;叫唤个啥！四十好几的人了！我来看宝珠的！&p;p;p;rdq;

    老头叫齐晟轩，今年虚岁八十三，住在城东八里远的太平村。他年龄大了，觉少，昨晚下了场雪，晃得他早早醒了。一睁眼，就听大孙子在院子里扫雪，跟出来抱柴禾做饭的大儿媳妇嘀咕，&p;p;p;ldq;妈，我听东头老钱家，四叔家宝珠感冒了，让医院打错药了，好像不行了。&p;p;p;rdq;

    老爷子咣当一推门，&p;p;p;ldq;啥时候事儿？&p;p;p;rdq;

    &p;p;p;ldq;昨天&p;p;p;rdq;

    &p;p;p;ldq;那咋不早？&p;p;p;rdq;老头暴喝。

    &p;p;p;ldq;爷，你都睡下了再四叔也没来电话，宝珠指定没事&p;p;p;rdq;

    &p;p;p;ldq;滚！&p;p;p;rdq;老爷子抬脚就踹，已经四十二岁的齐保良硬是没敢躲，生受了爷爷一脚。

    &p;p;p;ldq;养了仨儿子，还得你自己扫雪，不嫌砢碜？&p;p;p;rdq;老爷子骂了一句，回去穿戴好，出门就套马，齐保江连忙跟着，被老爷子一鞭子抽下了爬犁。老爷子打了个响鞭，老马跺了两下蹄子，慢跑起来，直奔县城而去。

    齐有恒扶着父亲进门，坐到沙发上，&p;p;p;ldq;爹啊，宝珠没啥大事，青霉素过敏，就看着挺吓人的，大夫已经没事了！&p;p;p;rdq;

    &p;p;p;ldq;我咋听有过敏死人的！&p;p;p;rdq;齐老头连棉帽子都不肯摘，急着去医院。&p;p;p;ldq;快溜地，上医院去！&p;p;p;rdq;

    &p;p;p;ldq;爷，太早了，医院不开门！&p;p;p;rdq;

    &p;p;p;ldq;崽子别想哄我，医院关什么门？&p;p;p;rdq;

    &p;p;p;ldq;爹，还是喝点粥吧，去早了，宝珠也起不来，病房里那么多人，也得洗漱呢。&p;p;p;rdq;齐有恒无奈地看着父亲，看看座钟，现在还不到七点呢。

    &p;p;p;ldq;那行吧。&p;p;p;rdq;齐老爷子从兜里掏出烟袋锅子和一个蓝黑色的装烟叶的束口袋，齐有恒拿出一包大前门，让父亲抽自己的，&p;p;p;ldq;爹，抽这个，还省事儿！&p;p;p;rdq;

    &p;p;p;ldq;不用！&p;p;p;rdq;齐老爷子翻了儿子一眼，没好气地。

    刚才抱柴禾的子齐保安跑过来，麻溜给爷爷装烟，点烟。

    齐老头抽了一口，咳嗽了两声。

    &p;p;p;ldq;爹啊，咳嗽就别抽烟了呗！&p;p;p;rdq;齐有恒劝道。

    &p;p;p;ldq;不行。&p;p;p;rdq;老头头不抬眼不睁地。

    气氛十分尴尬。

    &p;p;p;ldq;爷！吃饭了！&p;p;p;rdq;厨房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齐老爷子到灶坑边磕了磕烟袋锅子，整理好挂到腰上。

    一桌五个人，都是男的，齐老头看看儿子，又看看三个孙子，&p;p;p;ldq;你媳妇儿在医院？&p;p;p;rdq;

    &p;p;p;ldq;嗯，秀芝昨晚陪床，病房没地方，就让留一个人。&p;p;p;rdq;齐有恒把筷子递给父亲。

    &p;p;p;ldq;哦。保健来信没？&p;p;p;rdq;齐老爷子边问边喝了一口粥，夹了一块咸黄瓜。桌上的儿孙这才敢动筷吃饭。

    &p;p;p;ldq;来了，是今年没准儿能回来过年呢！&p;p;p;rdq;齐有恒喝了一口苞米面粥，苞米面没搅好，有不少疙瘩，还有点糊黢黢的味儿，唉，媳妇不在家，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他又给父亲递上一个馒头，幸好家里有蒸好的冻馒头。

    &p;p;p;ldq;够了。都快吃，吃完去看宝珠！&p;p;p;rdq;老头掰了半个馒头，剩下半个给了孙子。

    一家人都端着粥碗，加快了吃饭速度。

    齐老头喝了一大海碗粥，半个大馒头，放下了筷子。

    齐有恒从厨房里又端出一碗鸡蛋水，&p;p;p;ldq;爹，你喝。当心烫啊。&p;p;p;rdq;

    &p;p;p;ldq;我吃饱了你又端这玩意儿！&p;p;p;rdq;老头横了老儿子一眼。

    &p;p;p;ldq;这不水刚烧开嘛。&p;p;p;rdq;齐有恒辩解道。&p;p;p;ldq;喝了吧，不占啥地方。&p;p;p;rdq;

    老头看了一眼三个孙子，&p;p;p;ldq;也行。&p;p;p;rdq;然后吱溜吱溜地喝了起来，边喝边：&p;p;p;ldq;你们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p;p;p;rdq;

    三个子闻言赶紧吃饭。

    齐家老少五人吃完饭，也才七点刚过，被老爷子催的，连饭桌子也没收拾，把饭盒外头包了个被子，穿戴好就都上了马爬犁，去医院了。

    整个嘉阳县城，早就没人家用马爬犁了，街上零星几个早起的人，好信儿的看着马爬犁，有认识齐有恒的还跟他打招呼，&p;p;p;ldq;齐科长这么早上班啊？&p;p;p;rdq;

    齐有恒胡乱地应答着，心急火燎赶着马爬犁朝县医院而去。

    ******

    沈梦昔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个孩子在唱歌，&p;p;p;ldq;当我轻轻地离开了你，让我回到我北方去&p;p;p;rdq;

    她浑身疲乏，只想继续睡觉。

    但是身体逐渐的复苏，让她鼻端先嗅到一股熟悉的久违的气息，那是医院的来苏水气味。又感觉怀里挨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被烙得极其舒服。

    却一时睁不开眼睛。

    慢慢，她听到嘈杂声起，关门声很大，咣当一下，又弹回来，再咣当一下。似乎很多人进进出出，话声音也很大。

    有着丰富经验的沈梦昔，猛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新生又开始了。

    她以为自己杀戮太多，早做好了不再重生的准备。

    不及多想，忽然听到一个尖利的声音喊：&p;p;p;ldq;鱼缸！鱼缸！鱼缸！&p;p;p;rdq;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