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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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苏瓷第一反应是一把牢牢抱住眼前危险的青年,把人拖到自己怀中,两条手臂紧紧箍着对方。

    开玩笑,修真|世界里,杀人不犯法,他才不能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咧!

    青年浑身的冷冽被紧紧缠住他的林苏瓷给断,被迫与赤|裸的少年再次四肢纠缠,纵使青年再冷静自制,也有一分错愕。

    而林苏瓷就抓紧了这一份机会,与青年近近儿就差脸贴脸了。他依旧保留着兽瞳,碧玉似的眸中写满了真挚:“百年修得同船渡,万年修得共枕眠。我们都有一万年的情谊了,你怎么好意思杀我?”

    眼前少年的眸子太清澈,头顶藏在发间的一双半月猫耳给他增加了兽类的单纯,明明是他在强词夺理,看上去还格外委屈。

    “……你擅闯禁地,杀你又何妨。”

    万年情谊的胡八道让青年眸光一闪,直接给林苏瓷套上了一个术法,掰开他僵硬的手臂,站了起身,居高临下量着这个闯入他洞府的生客。

    躺在他冰床上的少年黑发披散,浑身赤|裸,唯独刚刚被他掐着的脖子上,有一圈粗糙链子。他还保留着黑色兽耳兽尾,眸子也是碧玉般的翠色,幼兽的懵懂之外,又有些人类的绯色。

    青年的目光在林苏瓷脖子上的链子停留了片刻,若有所思。

    林苏瓷人在屋檐下,身体都被对方的术法冻结无法动弹。见共枕眠的情谊动不了眼前的淡漠青年,他换了一种法:“你是禁地,但并未拦着我,可见是你放我进来的,怎么能来怪我。”

    少年振振有词,明亮的眼神让宴柏深有一阵恍惚。

    可等他回过神来,投到林苏瓷身上的目光,更幽深了。

    “你放开我,让这个错误随着我的离开回归原处。” 林苏瓷一脸诚恳劝道,“做错事不丢脸,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

    林苏瓷认真盯着对方,本来只是戒备,可他的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忍不住分了神。

    眼前的青年生着极好的相貌,特别是他那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星若点漆,沉溺的深幽。桃花眼本勾人心弦,他眸中又是一片深海般的广寂,直勾勾看着他时,林苏瓷骤然生出一种被浓郁酒香熏染的醉意。

    林苏瓷顿时忘了自己是在戒备眼前的人,警惕变成了欣赏,堂而皇之量起对方来。

    他的目光太正大光明,热辣辣得让人无法忽视。

    青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迎着林苏瓷的目光,让他吃不太消,不知不觉间移开了目光,心神微微晃动。

    同一瞬间,林苏瓷身上的僵硬消失。他一能动,赶紧儿爬起来看一看自己。结果他一低头,哦豁,全身赤果果的,自己兄弟都露在外头,冻得垂头丧气。

    见自己术法消失,青年错愕,盯着自己的掌心沉默不语。

    林苏瓷没有注意对方,他坐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屁股上多了个东西,反手一摸,拽到了尾巴,这会儿正费尽心思试着把尾巴伸到面前,盖住了他的兄弟。

    忙活完了兄弟,林苏瓷又摸摸脖子,摸到脖子上一圈粗链子,他隐隐约约想起来,那个少女给他挂的猫牌子。

    林苏瓷全身上下光溜溜的,就脖子上一圈项圈,而眼前的青年衣衫整齐一丝不苟,正垂眸不语静静量着他。

    林苏瓷上辈子看得杂书太多,脑袋里不是时候的钻出了一些不怎么积极向上的内容,眼下的情况,就算他脸皮厚,这会儿也有些赧然,再加上青年放开了他,他也懂得眼前境况,立即堵了青年的话:“多谢多谢,在我走之前,作为同床共枕的情谊,可以给件衣裳么?”

    对方的理直气壮让青年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记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一时没有回答,到让林苏瓷误会了。

    眼下唯一能求助的人不理他,林苏瓷直接把刚刚的羞赧丢到一边,破罐子破摔。反正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他,不怕丢脸。羞耻心本就不重的林苏瓷果断选择放飞自我,大大方方站起身来。

    他算先靠着尾巴蔽体,出去找到那个卖假药的,好歹能混件衣裳来。

    冰窟窿一样的洞府幽深阴暗,不远处有隐隐若若的光线,林苏瓷走进了一看,像是个屏障样的流动光罩。

    一看就是个人领域的结界。

    林苏瓷指了指那个流光屏障,还以为是青年刚设下的禁锢:“我来的时候没拦着,我走的时候也别拦着,先将错就错,等我走了再弥补。”

    青年目光别有意味,看着林苏瓷站在流光屏障处,面上表情不似伪装,顿了顿,淡淡开口:“你自便。”

    林苏瓷一听这话,以为青年解除了禁制,笑眯眯摇了摇手:“谢了,美人儿!”

    一开心,他就嘴皮子滑了,身后的尾巴就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扭着弧度甩来甩去,露出了刚刚藏起来的兄弟。

    重新卷起尾巴的林苏瓷一脚踏出流光屏障,见果然没有任何桎梏,轻轻松松从冰窟窿似的洞府一步走出。

    出来看见外界的太阳,林苏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脱离了猫的身体,他终于有了一种全新的活着的感觉。

    笑眯了眼的林苏瓷头顶猫耳动了动,算去找卖假药的,混个饭票。

    他没有看见的身后,只见青年下颌绷紧,眸中透露着一种林苏瓷看不懂的光。

    “果真如此……”

    他低声了句,林苏瓷没有听清楚,而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了别的声音。

    “猫崽?猫崽你跑哪去了?”

    林苏瓷一听这个声音,精神一震,抬起手就兴奋喊着:“哎卖药的!我在这!”

    绕过浅林从草跑过来的,果真是一头白发的轻缶。

    不等轻缶跑到面前,林苏瓷眼前一黑,从上而降一件衣服,牢牢裹严实了他。

    衣服?!林苏瓷欢欢喜喜把这件暗纹流动的银灰色外衫裹在身上,左右系带,虽然松松垮垮,好歹能遮体。

    长处一截的袖子被他挽了起来,林苏瓷一回头,对上褪去一件外衫的青年真诚道:“多谢了!”

    他虽然不介意无路可走的时候裸那么一裸,可他又不是暴|露狂,有人的面前,肯定是能穿整齐最好了。

    别看这人冷冰冰的,心地挺好的嘛。林苏瓷量了淡然的青年一眼,心里头给他竖了个好人牌子。

    青年并未什么,只目光幽幽看着他生疏的动作,掩去眸中深思。

    轻缶第一眼根本没有看见招着手的林苏瓷,目光落在他身后,站在洞府门口的青年,一愣:“柏深,你出关了?”

    “师父。”

    穿着灰色内衫的宴柏深朝轻缶行了一礼。

    轻缶面有欣慰的同时,隐藏着两份不易察觉的心虚,干笑着:“哈哈,比想象中要早很多嘛。”

    宴柏深目光落在身前猫耳少年身上,若有所指:“徒儿也本以为,还要些时候。”

    闭关的洞府毫无察觉人闯入,迫使他提早结束修行,出来一探究竟。

    轻缶的目光顺着宴柏深,落在了林苏瓷身上。

    而后他一怔,仔细量了一下林苏瓷,摸着下巴犹豫道:“这股气息和猫崽一样,就是多了一层你的味道……柏深,你帮助这个妖崽化形的?”

    宴柏深摇头。

    “徒儿还以为,是师父的手笔。”

    少年脖子上的那个粗链子,上头缠绕的灵气,分明是自己师门,这才是让他放手的原因。

    “咦?”轻缶也有些诧异。

    高高挽起袖子的林苏瓷这会儿发现了卖假药的和这青年的师徒关系,脑袋里转了圈,把这个叫做宴柏深的,和蓝口中师门扛把子大师兄,对上了号。

    宴柏深与轻缶面对面站着,嘴皮不动,已经进行了几道传音。而随着宴柏深的传音,轻缶的表情变了变。

    “猫崽。”

    他朝着林苏瓷招招手,一脸认真:“你是不是吃了我给你的药,才化形的?”

    林苏瓷闻言,回想了下,他就记得那个药吃下去难受了,没把化形跟药联系在一起。可轻缶这么一问,林苏瓷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化形,是靠着卖假药……哦不对,掌门大人的灵丹妙药?

    这么一想,林苏瓷眼睛里闪着星光:“是啊!”

    救了他一生命运走向的掌门大人,如今在他眼中,是犹如万丈高楼般巍峨的尊敬。师父和徒弟一样,都是大好人啊!

    林苏瓷回想自己一口一个卖假药的,不由赧然,刚要想轻缶道谢,只见眼前的白发青年忽地脸上露出了痛心疾首的表情,捂着胸口指着他,哎呦连天:“完了!我给你给错了药了!”

    林苏瓷一挑眉。他抬头飞快扫了眼一侧站着的宴柏深,只见青年淡淡看了眼他师父,目光平移投向远方,淡然如水。

    “猫崽啊猫崽,我给你的,本来该是龙息丸,”轻缶捂着胸口,一脸心疼,“可我递给你的,却是……”

    轻缶目光一漂移,落在不远处的树林草丛,目光一凝,盯着一株长叶青草张口就来:“比龙息丸贵了十几倍的龙舌丸!”

    搞错药了?轻缶这么激动,该不会是想让他吐出来吧?林苏瓷忍不住想,自己要是建议等他拉粑粑,轻缶会揍他么?

    轻缶目光炯炯:“猫崽,你欠了我三万下品晶石!”

    瞬间背负巨债的林苏瓷立即反驳:“那是你与我交易的!本就不该算价钱。给错药是你的问题,后果不该我承担。”

    “可是好处你却是得了。”轻缶才不肯让林苏瓷轻易甩脱这包袱,警惕道,“得了好处就要付出,这是规矩。”

    林苏瓷刚想话,忽地他心中一动,眼前一花,身体顿时缩数倍。

    宽大的衣衫中,奶猫挣扎着露出头来。他茫然了片刻,眼中一亮,四肢短腿奋力奔向轻缶的位置,爪子勾着他衣衫,噌噌爬上了他肩头。

    奶猫浑身还遍布着绒毛,脑袋歪了歪,眸子清澈如碧玉,颤巍巍冲着轻缶喵了一声,奶声奶气,抓心挠肝的。

    “卖药的,你这是强买强卖!你摸摸良心,欺负一个刚出生的幼崽不懂事,你好意思么?”奶猫的声音稚嫩而清脆,与他人形是有所差异,如同稚儿,奶里奶气的,充满着幼崽对成年人的控诉。

    林苏瓷牢牢记得他这个猫身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把自己的定位放在一个新生幼崽的位置,理直气壮。

    轻缶目光对上林苏瓷的,碧眸如翡翠般晶莹剔透,眼神光明亮干净,一看就是刚出生的单纯,不惹尘世的纯净。

    裹在嘴里的话转了个圈,面对林苏瓷奶猫稚嫩的模样,轻缶顿时什么也不出来了。

    轻缶不禁反思自己,自己什么时候堕落到欺负一只奶猫的地步了?这也太有负罪感了。

    林苏瓷歪着脑袋,清澈的眸写满稚嫩的懵懂,细细的绒毛在风中颤动,弱的身体看上去可怜无助,令人充满怜惜。

    轻缶不敢直视林苏瓷的眼了,他求助般去看宴柏深。然而这位大徒弟看起来并不想卷入这场纠纷之中,抿着唇沉默不语。

    “咳……”轻缶目光飘移,手虚虚搂着猫崽的身体,抵抗良久,最终在林苏瓷清澈的眸中败下阵来,嗫嗫道,“那算了。”

    甩掉巨债的林苏瓷满意地点了点头,顿了顿,他从轻缶肩头轻巧跳下去,昂头看见一侧的宴柏深,想了想,趴回到跌落在地的衣服里,蹲的乖乖巧巧,嘴上却不乖巧:“卖假药的,你要算账,那我也要向你算账。”

    轻缶一愣:“等等,你要向我算什么账?”

    “第一,你与我交易的是开口话的龙息丸。”林苏瓷有条不紊,“而你给错了药,吃错药多严重啊,不管你最终给我的是什么,我都要承担这个风险。”

    轻缶瞪大了眼:“可是你占了便宜……你这猫怎么这样?!”

    “第二,我还是个刚出生的幼崽,”林苏瓷一脸大义凛然,“根本没有做好化形的准备,你给错药害得我强制化形,又无法控制变回原形,给我的心灵造成无可磨灭的创伤,这又是一笔账。”

    “这第三……”

    白发青年大开眼界:“还有第三?!”

    林苏瓷微微颔首:“吃错药害得我走错路,被这位……”他手一划,指向宴柏深,“误会了。”

    他委委屈屈用爪子比划着:“我还是个幼崽呢,被误会心里头难受,可难受可难受了!”

    宴柏深垂眸看着猫崽一脸无辜的控诉,饶有兴趣。林苏瓷外表看起来柔弱无助,却毫不含糊的把处于弱势的局面掰回来了,就这不够,还机灵的给自己揽好处。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落在林苏瓷身上的目光,微微认真了些。

    仰着头的林苏瓷目光炯炯,带给了轻缶极大的压力。

    轻缶这会儿都懵了。明明对方占了便宜,怎么还委屈的这么凛然直气?

    总觉着哪里不对。

    轻缶觉着不能任由奶猫这么强势,决定教教他规矩。一低头,他与地上蹲坐着的奶猫四目相对,翡翠般的兽瞳眨巴着闪闪星光,干净璀璨,像是最清澈的一汪泉水晶莹透彻。

    忘了自己是要来叫林苏瓷做猫的轻缶,声音弱弱:“……那你要怎么办?”

    这却是把主动权,完全递回给了林苏瓷。

    林苏瓷眼珠子转了两圈,面上摆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感慨道:“你也了,我是天降祥瑞,那我这个天降祥瑞,就纡尊降贵,让你们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照顾好我,就当你赔罪了。”

    他本来就算留在这里,一个门户,和主线剧情不沾边,肯定安全。人少还清闲,是他学习入世的最好去处。

    而且,这个掌门人其实不错,这个大师兄……林苏瓷的目光落在身侧的宴柏深身上,粉嫩舌头舔舔唇,心情不错。

    美人相伴,总是心旷神怡的。

    轻缶定定看了眼林苏瓷,而后一扭头:“……柏深,这位祥瑞就交给你照顾了。”

    一侧看好戏的宴柏深猝不及防被甩包,还未反应过来,师父已经面色沉重,捂着眼唉声叹气离开了。

    宴柏深:“……”

    蹲在地上的奶猫仰着头,与高挑青年面面相觑。

    这会儿两个人之间身份立场颠倒,林苏瓷笑眯了眼,咧开嘴露出一口糯米牙,喜滋滋道:“哎呀这多不好意思……柏深师兄啊,那就麻烦你好好照顾我了哦。”

    宴柏深静静看着嘚瑟的猫崽,而后意味深长道:“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