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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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是前往虚度界的途中凑了个热闹, 结果却遇上了这么一件事, 耽误了一天。

    林苏瓷抵达了后面一个城,多方听,才知道了那天死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

    那人叫左眉,认真起来,也和林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的养母是林家的外嫁女, 在他父母离世之后, 他也曾前往林家求学过。比起修为, 阶级, 左眉可能更看重修心。他算是一个修士中不思进取的。维持在金丹几百年, 未曾想过要更进一步。

    几百年的时间里,他教授了一批又一批心智不成熟的年轻修士, 后来收养了林止惜, 就全心全意抚养林止惜了几年。

    后来林止惜脱离孩子的范畴,就被送进那个院子, 一关就是十几年。

    这些年,也只有左眉会每年前来看他一次。

    左眉是个好人, 善人。

    就是命不太好。

    林苏瓷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他下的手。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怎么会招来一个元婴级或者以上的人对他下此毒手。

    关键是, 这口锅, 如果解释不清楚,就扣在了宴柏深的身上。

    林苏瓷还是无法将宴柏深与宴然彻底划等号。

    或许是因为里面涉及到了一个林家的姑娘, 这件事就像是一阵风, 刮过的所有地方都有了风声。林苏瓷他们路过了两个主城, 到处都在议论纷纷。

    碧海大陆或者修真界最大的世家林家,还有近几年出现搅得修真界风云骤起的大魔头宴然,这样的两个势力有了第一次的接触,甚至还是这种涉及了人命的大事,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谁都想知道。

    林苏瓷他们中途歇息的客栈,人来人往的大堂里,就有人针对此事,的唾沫满天飞,赌咒发誓,他亲眼看见了大魔头宴然提着剑,杀死了左眉,还把前来支援左眉的人杀了精光。

    “魔头宴然是什么人!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脚踩在桌子上,一脚踩在凳子上,单手叉腰,单手指向人群,姿势摆的特别足,唾沫横飞,“我看见他三剑杀了左眉左先生!割下了左先生耳朵头,面对前来救人的林家人,邪笑着把左先生的头扔了过去。当场把前来救人耳朵都给激怒了。就有人拔了刀。只见!大魔头嗖——的一剑!杀了林家外姐的未婚夫!林家外姐也在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未婚夫被大魔头杀了呢?外姐扑上去,你们猜,大魔头做了什么?”

    林苏瓷一口菜夹在筷子上,僵持了许久未动,而坐在他对面的宴柏深淡定如旧,慢慢进食。婉儿悄悄看了眼宴柏深,又故作淡定对林苏瓷道:“外头人不知道底细,故意胡诌呢。”

    林苏瓷当然知道这是胡诌,可是,这一盆脏水怎么就实实泼到宴柏深身上来了?

    外头什么也不知道的,跟着这个法起哄。甚至添油加醋往里头扔了不少黑料,一传十十传百,弄到最后,真相究竟是什么已经无人在乎。他们都只知道,传的最沸沸扬扬的,就是大魔君宴然杀了人,杀了林家人。

    “那魔头宴然,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一看人林家外姐长得好,淫|魔色胆心起,竟然凌|辱了林家外姐!”

    “噗——”婉儿一口茶喷出。

    林苏瓷听不下去了,拍桌而起,挽起袖子就要上。

    他才走出一步,就被宴柏深牵住了手腕。

    “去干什么?”

    林苏瓷愤愤不平:“这混蛋满嘴胡!诬陷你!”

    宴柏深淡定得很,拽着林苏瓷按着他坐下,给他碗里夹了一块仔鸡:“别管那些,你还没有吃几口,来,先填饱肚子。”

    林苏瓷气呼呼半天,见宴柏深毫不受影响,他磨了磨牙,一屁股坐了回来。

    “你就这么任由他们诋毁你?明明不是你做的!”

    “你是不是心存妄想了?”

    宴柏深冷不丁道。

    林苏瓷一愣,糊涂了:“什么……妄想?”

    宴柏深看向他的目光很温柔,温柔地甚至有些怜悯:“我是被人诬陷的,这些,都不是我做的。”

    林苏瓷立即点头:“可不是这样的么,你明明……”

    “除了这件事。”宴柏深淡淡断林苏瓷的话,“其他的,都是真的。”

    林苏瓷的话抵在唇间,硬生生僵住。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宴柏深轻轻拍了拍林苏瓷僵硬的后颈,声音轻柔,“只是,过去的,那都是我。”

    宴柏深顿了顿,却轻轻道:“或许被夸大了些。也只是这么些。”

    林苏瓷僵硬了片刻,吐出一口气:“可是这件事你是冤枉的,我就不能看着你被冤枉!”

    林苏瓷招了招手,朝婉儿挤了挤眼。

    刚刚起,被狠狠呛了一口的婉儿收拾了面前,就认真埋头苦吃,双耳不闻,低着头却仿佛看见了林苏瓷的挤眉弄眼,抬起了头来。

    林苏瓷当着宴柏深的面,和婉儿嘀嘀咕咕了一阵。

    婉儿脸色变来变去,看了眼宴柏深,一咬牙:“好!”

    她一口干了杯中水,站起身来。

    那站在桌椅上的人,被周围的看客围在中心,满脸得意宣扬着宴然的丑事。的无比逼真,还加以细节辅佐。

    有人听着就起哄。

    “那魔头就任由你看着他行事?你子才不过练气,哪里来的命在他手下活?”

    这话一出,那人就更起劲了:“这就是我要给诸位的了!我一个练气,人家抬抬手就碾死我了。可我没有死,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看戏的人都跟着起哄,此起彼伏喧闹。

    那人掏出了一张符箓,得意洋洋道:“那是因为我身上有一道隐身符!这隐身符可不是外头常见的。你们应该都知道,天佑城的第一符箓师,竟回琏吧!这可是出自他手上的宝物!”

    “噗——”这次一口水呛了的,是林苏瓷。

    他咳得哐哐哐,眼看着婉儿已经拨开人超里头挤了,想话反而呛得咳得更厉害了。

    宴柏深拍着他后背:“急什么。”

    竟回琏啊!他家三师兄!

    林苏瓷急得拍了拍宴柏深的手背。

    宴柏深很明显知道林苏瓷在急什么,他只是随口这么一,顺了会儿背,慢条斯理道:“回琏在一年前去了天佑城,在城主府供职,跑不了。你别急。”

    林苏瓷这才反应过来他傻了,他断了三年的联系,可是宴柏深和人没有断联系,知道人什么情况。

    那这个人……

    宴柏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回琏名气大,只要和符箓有关,总有人想要和他扯上关系。”

    至于那符箓和回琏到底有没有关系,只能看那些人聪不聪明了。

    然而,一听见竟回琏三个字,那些人就动摇了。

    纷纷伸手想要购买。

    “一人一张,一张一百灵石,第一符箓师竟回琏的手绘符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看看我,靠着这张符在大魔头宴然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全身而退,有了这个符,你们想干什么干不了呢?!”

    林苏瓷这才看明白了。

    合着这个家伙,就是故意把最近最广为人知的大魔头宴然事件,当做了一个宣传的手段,真正是来卖符骗钱的。

    这会儿婉儿已经挤进了人群。

    周围有清醒的人,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手段,听完了故事,也就退后了。

    而有些被冲昏了头脑的人,则纷纷上前,一大捧一大捧的灵石送上去。

    婉儿伸出了手,碰到那人的同时,大声尖叫:“啊!!!”

    这一下弄得所有人都愣了神,纷纷把视线投向婉儿。

    婉儿是个漂亮的女修,不然也不会靠着采补流风流这么多年。

    她这些天当丫鬟,把自己扮的灰扑扑,可越是这样,眼含泪水的漂亮姑娘,越惹人怜惜。

    “你这人,怎么借机吸我灵力?!”婉儿一脸痛苦连退两步,口齿清晰道,“卖符是假,借外力抢人灵气是真?”

    那卖符的人懵了懵,立即反驳:“胡八道什么呢!”

    “我胡什么了!如果不是你做下了,我好端端的为何要诬陷你?”婉儿柔弱,一扭头就滴下了眼泪,“若不是我天性灵脉细弱,稍有不对就能发现,恐怕被你吸食了灵气都不知道呢。”

    偷人灵气,这种事情可以得上修真界十分不齿且下作的手段了。一时间,聚在那人周围买符的人纷纷变了脸色,警惕着退后。

    卖符的人都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这一出怎么回事,还当婉儿是同行来闹事的,板着脸道:“谁知道你包着什么祸心,见不得人好就故意害人!你的我没有做,你别在我这捣乱,快滚!”

    “可是大家都看见了!众目睽睽之下!你怎么好抵赖!”婉儿眼含泪意扭头,“这位前辈,您就在我旁边,可是看得真真切切?他是不是动手了?”

    那个修士哪里注意到这种事,看着婉儿一脸悲愤,再加上偷人灵气这种恶劣的手段,他脑中转了一圈,迟疑着:“我没有看太清,不过,他的确碰着你了。”

    有了一个,婉儿又找上第二个:“这位呢,您可是看清了?”

    如果不是证据确凿,这个女修又怎么会穷追不舍求个真相。那人当即就点头:“我看见了,他主动碰的你的手!”

    “胡!”那卖符的脸色变了,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声嘶力竭道,“我没有!她是骗子,是别人派来故意害我的!”

    婉儿抬眸:“我害你有何好处?”

    那卖符的一肚子怨气:“谁知道你们这种人心里想什么,怕是看谁不顺眼就祸害谁!”

    “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大家都看见了,你偷吸灵气,证据确凿!”婉儿斩钉截铁道。

    那卖符的看着周围人面色越来越不善,甚至有人偷偷拔出了剑,当即慌了,伸出手赌咒发誓:“我没有!不是我!你,你怕是看错了,或许是别人碰了你吸食的你的灵气,反正不是我!”

    “那你问问大家可相信!”

    婉儿正义凛然。

    周围人七嘴八舌:“这姑娘没有谎,大家都看见了。”

    “对啊,她谎有什么好处,这姑娘又不是卖符的。”

    “肯定是你有问题!”

    聚众的那一块儿人声鼎沸,都在指责着那个卖符的人。

    远离热闹圈的宴柏深听了几耳朵,大抵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伸手戳了戳林苏瓷:“你啊。”

    林苏瓷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反手抓着宴柏深的手,得意地昂起脑瓜。

    卖符的慌神了,摇着头连声否定:“不是我!我没有!你们这是诬陷!是诬陷!”

    而没有人听他这话,大家的情绪都被婉儿的柔弱调动了起来,纷纷指责着那卖符的人。

    在这一片热闹中,有一个声音叹息似的:“你的没错,这就是诬陷。”

    沸腾吵杂声戛然而止。

    几十双眼直勾勾盯着那话的人。

    婉儿还带着一脸柔弱,可叹可笑地摇了摇头:“我的是谎话。”

    卖符的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喘了两口气,怒不可遏:“你!”

    更有那些被玩弄了信任的人,既不理解婉儿为何,又为此生气,所有人仇视的对象,转换成了婉儿。

    人群之中,唯独婉儿淡定自若:“瞧,你们就是这么愿意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

    “如果我的不是偷灵气,你们还会这么在意么?”婉儿慢慢道,“我的,就这么没有破绽么?你们难道都真的全部相信了?”

    那些人几次被激上头,这时听到婉儿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

    “我的,你们未必相信。可你们还是选择了辅佐我的假话,让假话变得更真。”婉儿拍手摇头,叹息着,“愚蠢!蠢不可及!”

    被婉儿一顿刻薄,那些人终于反应过来了。

    “臭娘们儿!故意耍老子玩呢!”

    暴脾气的就差点动手了。

    而婉儿还淡定自若,笑吟吟看着那卖符的:“瞧,我不过是当着他们的面,撒了一个谎,他们都信了。他们都亲眼看见了,还不是被自己的那双眼所蒙蔽。而我要是不,这是个谎言呢?传出去,没有亲眼看见的,是不是都相信了,你就是偷吸人灵气的……魔修?”

    那卖符的简直要给婉儿跪下了:“姑奶奶,的究竟哪里得罪您了,您能直么?”

    婉儿笑眯眯:“你被诬陷的样子,瞧瞧是不是和你刚刚杜撰的大魔君情形一样?”

    “你要卖你的符,就好好卖,胡诌什么躲过了大魔君……你可曾见过他,就在这里编瞎话?”

    那卖符的想了想自己刚刚那无处申冤的焦躁心情,到底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

    “没见过人都能编出这些话来,而还有人全部相信,将这种瞎话扩散。我你们愚蠢,你们怎么还好意思反驳呢。”

    婉儿笑着摇头:“可叹,可笑,都是一群相信假话被骗的团团转的蠢货。”

    有人变了脸色。

    就算知道自己偏颇的信任,也认为是婉儿的错,当即吼道:“给魔君出头申冤,这娘们肯定是魔君的手下!”

    “啊呸!”婉儿当即手叉腰狠狠啐了一口,“老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赵晓露是也!老娘的亲弟弟就是叫人传瞎话,弄得身败名裂,最后被所谓的正义人士杀了的!”

    刚刚还有人被扇动了,一听这话,顿时又迟疑了。

    “……赵?谁知道这件事?”

    “估计没有人知道真相吧……”

    细碎的私语响起,而面对婉儿,很多人都多了些躲闪。动手?更是没有人。

    婉儿高傲地抬起下巴:“我就是告诉你们,摇摇你们脑袋里的水,看看你们有多蠢!这种假话都相信并且传播的人,简直愚不可及!”

    “更别了,大魔君是什么人,你们他真话,发生了什么他也不会来找你。若是你们传谣言,传到他耳中,与事实不符了呢?”婉儿阴恻恻一笑,“我等着大魔君亲手把你们这种蠢货从天下间剔除。”

    不多时,那些还算着把大魔君的丑事传的铺天盖地的修士,都捂着脸,悄悄退散了去。

    卖符的溜得更快,再不快点,他就要挨了。

    婉儿初战告捷,拍了拍手。

    而林苏瓷与宴柏深也随着人群离开客栈,在不远处等着婉儿。

    婉儿一出来汇合,就和林苏瓷挤了挤眼,哈哈大笑。

    “赵晓露是谁,她弟弟真的被逼死了么?”

    “我怎么知道,随口胡诌的。看,都信了吧。”

    林苏瓷与婉儿面面相觑,又是一顿大笑。

    宴柏深等他们俩庆祝完了,与林苏瓷并肩行走时,低声道:“其实我不在乎。”

    林苏瓷斩钉截铁:“你不在乎可以,我在乎就行!”

    “谁都别想给你泼脏水!敢泼的,我连盆给他扣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