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月, 阮灵鸪收了第一个徒弟, 是个一脸认真的姑娘。

    回琏也收了一个, 是个脾气比较温吞的男孩儿。

    至于蓝, 一口气收了两个，一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都是沉默寡言的那种, 师徒三人一起时，蓝是话最多的那个。

    之前来找过林苏瓷的寻, 以及那个第一次叫他的姑娘, 都落选了。不光是落选, 回琏反应过那个姑娘有时候反应迟钝, 进入四方门几个月来，最机灵的一次, 就是叫住林苏瓷时。

    至于寻，不功不过, 和其他外门弟子一样，掩于众人，并没有什么令人记得住的优秀之处。

    也就是他隔那么段时间回来找林苏瓷一次。不进门, 不坐下, 每次都站在庭院里和林苏瓷闲聊几句。偶尔也会给林苏瓷煮点鱼汤啊什么的美味。

    接触了几次下来，林苏瓷发现寻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平日里也很安静, 每次他休息的时候, 宴柏深不在的时候他才回来。来了不吵林苏瓷, 有时候在外头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而且寻还很好学。四方门的外门弟子都有一些基础的学习内容，什么方向都有涉猎。有的孩子就专攻自己擅长的，有的孩子就选择全部学习。寻就是属于全部学习的那一种，基础的内容他都能学得会，只是有时候，会遇上一些问题，不好意思去找别人，专门攒着等林苏瓷休息的时候来请教他。

    林苏瓷没有教过人，也不知道怎么教。他一开始可抓瞎了，特别吃力，进程也慢，磕磕碰碰反反复复的，他自己都听不下去。

    可是寻就很聪明，无论林苏瓷怎么教，他都能听得懂，还能举一反三。

    这孩儿是真聪明啊，师兄师姐没选他，有些浪费了。

    林苏瓷总有这种念头，只是他家几个师兄师姐选人的标准都不一样，寻落选肯定有他们的理由，他不能因为和寻关系近了就去帮忙话，反而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只是到底有些可惜。

    林苏瓷被寻几次的求教激起了为人师的一点子热情。他收集了一些基础的教学内容，等寻来的时候，交给他。

    “这些都是基础的，回头大家都要学，你别担心，学就是了。”

    寻接过这一本散页的时候，有些受宠若惊。他黝黑的眸怔怔看着林苏瓷，顿了顿，他低声道：“我会好好保存的。”

    林苏瓷笑了：“保存什么，不过是些基础的东西。你学会了给别人也好，扔了也好，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是！”寻难得和林苏瓷大声了一次，但是他反应很快，拔尖的声音立即降了音，缓缓道，“……不是不重要的东西，这是你给我的，是我的宝贝。”

    林苏瓷接触过他几次之后，发现寻对他依赖性很强，或者，把他看得很重。

    他不好去问寻过往。只是能够被师父带到妖界来，这群孩不是无父无母，就是有家如无家的。

    或许寻过去也是没有人对他好，他才会抓着林苏瓷对他的这一点点的好，如获救赎。

    这让林苏瓷对寻的时候，就刻意收敛了一点善意。毕竟人家孩子过去都过来了，如今他去对人家好，让寻养成了这个习惯，日后对寻自己来也是个麻烦。

    毕竟他不会为寻的以后负责。

    林苏瓷的态度变化寻不知道是看出来了还是没有，每次来时还是一如既往，只是会趁着林苏瓷给他低头看书讲解时，幽幽盯着他看，一言不发。

    寻只是一个穿插着的意外，生活的空闲。林苏瓷的主要事情，还是在藏书阁。

    如今他厉害了，一天能看几本书，甚至还能每次都进入幻境，跟着那群妖界的前辈大能见识历史长河的过往。

    入了冬，不摇山城大雪封门，处处都是冰凌积雪，寒气逼人。

    林苏瓷在自己身上套了一层符箓，穿的也比平日厚了一些。老虎给他送来过一件他娘做的斗篷，弄来了不知道什么皮草，穿身上保暖性可好了，林苏瓷穿上后才发现，这个斗篷上身看外表，他差点跟一头瘦不拉几的熊似的。

    林熊一摇一摆踩着积雪爬山。

    走到一半，路上遇见一个特别大的冰凌，长长的，亮晶晶。

    林苏瓷使了好大的劲儿，把这个冰凌掰了下来，捏在手里把玩了一路。

    不摇山城有两个最喜欢寒雪天气的大妖，此地常年保持着低温，如今大雪时期，不知是祈岚还是醴刎，直接降温到积雪堆成山都无法融化。

    而这舅甥俩，躺在凉椅上，坐在积雪中的庭院，捧着茶杯惬意得很。

    祈岚一头长长的白发披散着，雪花落在他发间，倒是他的发丝比雪花更白一些，甚至盈盈有光。

    “来了？坐。”

    祈岚抬了抬眼皮，拍拍身侧，一张躺椅从积雪中出现。

    “大好美景，过来赏雪。”

    林苏瓷坐下时，把冰凌递给了祈岚。

    “礼物。”

    祈岚刚伸手接过冰凌，忽地眉头一皱，上下量着他身侧的林苏瓷。

    林苏瓷弯腰双手塞进积雪里，抛了个坑，捏着雪团玩，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

    “你干了什么，一身这么臭。”

    祈岚有些厌弃地捂住鼻子，看向林苏瓷的目光十分不友好，大有把林苏瓷整个人按进雪里的冲动。

    林苏瓷茫然：“没干什么啊。是不是我穿的斗篷，妖兽皮毛做的，带了些腥气？”

    毕竟他也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不知道祈岚的是什么臭。

    可他身上能够有臭味的，也只是老虎送来的毛茸茸熊斗篷了。

    祈岚的目光落在那件斗篷上，眼神挑剔量了一圈，半响，他收回视线。

    “不是这个。我还不至于闻不出腐臭与血腥。”

    腐臭？

    林苏瓷更茫然了。

    祈岚盯了他一会儿，伸手放在林苏瓷的掌心上，一股妖气涌贯而出，刺入林苏瓷的身体。

    半响，祈岚收回了手，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眸色沉沉。

    “爹啊，我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么？”

    林苏瓷有些担心。

    祈岚看向林苏瓷的目光略有复杂，沉默了片刻，微微摇头：“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

    他卡住了。

    林苏瓷心都提起来了，紧紧盯着他。

    “……算了。”祈岚皱着眉嘟囔了一句什么，见林苏瓷很操心，抬手揉了揉林苏瓷的头发，满脸不愉快，“反正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就这样吧……”

    林苏瓷被揉的脑袋乱糟糟的，他不解其意：“您到底在什么？”

    怎么听起来有些怪怪的。

    祈岚却起身，也不赏雪了，给他丢下一句：“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不要乱跑。有事情，找姓宴的的找我。来不及的情况下找你哥。”

    醴刎看热闹呢，冷不丁被扔来了一个任务，他又没法对着舅舅抗议，只能啧了一声，投向林苏瓷的目光沉甸甸的，低骂了一句什么。

    林苏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天也没有能静下心来看书，索性早早回去。

    宴柏深在距离四方门一百里外的一处，开辟了一个新的洞府。

    里头的布置和当初的四方门洞府并无什么不同。只是缺了那张冰床。

    妖界的冰灵很多，只是宴柏深需要的是上品，找起来就困难，他长期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冰灵操心。

    如今汇集起来的冰灵还不够一半的材料，宴柏深索性把这些冰灵炼化了，做成了一个的猫窝，上面铺了一层细软的毛绒绒毯子，宴柏深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两个猫抓玩具，鞠球铃铛可爱无比。

    洞府内，宴柏深正在用剩余的一点冰灵，磨着手环。

    林苏瓷进去的时候，那个手环刚刚成型。

    “柏深柏深，你听我！”

    林苏瓷看见坐在案几后的宴柏深，眼睛一亮，直接扑了过去。

    接触到宴柏深的时候，他力道一减弱，蹭蹭紧紧贴着宴柏深坐下，比手画脚着祈岚的话，又把那件斗篷拿出来给宴柏深看。

    “我怎么没有闻到什么腐臭呢？爹他的腐臭到底是什么？”

    宴柏深闻言皱眉，放下手中手环，细细量着林苏瓷。他们白天虽然见得少，可每天夜里都睡在一块儿，枕边人的变化，是瞒不过宴柏深的。

    可是这一次，任由宴柏深怎么看，也没有看出林苏瓷身上的腐臭。

    越是如此，他越警惕。

    祈岚不会一些不存在的话来吓唬林苏瓷，那么他的必然发生在林苏瓷的身上。他却看不出，这证明林苏瓷身上的异常，或许能想办法规避掉他。

    宴柏深沉吟片刻，问道：“你近来可有接触什么人？或者植物，灵兽？”

    林苏瓷努力回忆了下，他这些日子，有接触什么人么？好像还真有！

    林苏瓷想到了模糊的一个影子，刚要张嘴告诉宴柏深，却发现，他想起来的影子越来越淡，看不出是男是女，更看不出是大是。

    而这个影子，真的存在么？

    林苏瓷想，张嘴什么也没有出来。

    他迷迷糊糊觉着，自己好像没有遇见过什么人啊。

    半响，他慢吞吞摇了摇头，一脸迷迷瞪瞪：“……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