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A+A-

    陈囡囡朋友的假期一共不到两周,新年刚过,她就被自己师兄的一记越洋电话给叫了回去赶课题了。

    陈焕心不甘情不愿的托着行李箱送闺女去机场,一张脸黑得像是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去砍了对面那个扰他全家团聚的鬼佬。

    季澜逃了半天班去送机,机场离市内远,他匆匆忙忙赶回店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老板正兴致勃勃的给严皓的公司准备每日例行的外卖,一时间也就让他糊弄了过去。

    冬天转眼就过去了一半,去了势的靳球球愈发嗲声嗲气,白天季澜不在,它就黏着季涩涩要舔毛,晚上季澜一回家,它就一脚蹬开刚刚还亲亲密密的季涩涩转头扎进季澜怀里求亲亲要蹭蹭。

    靳球球被电暖气烤糊毛之后,季澜怕两只猫再出事就咬牙在家里按了监控,一到月底他手里几乎不剩多少钱,从监控按完到再发工资的那几天里他连面包都没舍得买,硬是靠着公寓附近菜市场里的馒头和榨菜坚持了下来。

    季澜愿意在猫身上付出自己大半的血汗钱,他其实很感谢黎叔把季涩涩抱过来,这两只猫算是他现在的全部念想了,人可以稀里糊涂的混日子,猫却需要被仔细照顾,黎叔算准他只要忙着赚钱养猫就不会一味的消极孤僻,毕竟生活总是有个目标做以支撑,才能正常的继续下去。

    今年的春节在二月初,山里比城区还要冷一点,几场大雪下完,山庄里的工程必须要告一段落,可杜戚和陈焕却没有因此得闲。

    严皓的公司有起色,作为江家最受宠的少爷,他做起生意来有模有样,严皓肆意妄为惯了,骨子里直来直去的性情改不了,他和靳寒不交好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对此他也懒得掩饰,他公司正式起步之后的第一件是就是跟靳氏较劲。

    靳寒出国前把公司的事情都撇下了,他倒不是信任那些陪着他拼的高管下属,而是因为根本无心去管,好在黎叔一直替他留心着公司的事项,而先前跟他商量过合作的任屹也算厚道,没有借此机会落井下石,也没有把靳氏直接吞了。

    严皓有抢项目抢资源那份心思,但他毕竟还是年轻人,没什么经验,出手相对稚嫩,下手的力道也不够狠,杜戚反应的及时,借着任家这个后盾也就顶住了他来势汹汹的劲头。

    陈焕在生意上办不上忙,于是只能换一身得体利落的黑西装再架一副黑墨镜杵在杜戚身后当背景板,虽然全程都没什么实质性的用途,但他年轻时拼杀出来的那股血气还是能够给杜戚撑出一种不逊于靳寒的狠戾气场。

    公司的事情忙完就到了除夕,杜戚原本约了季澜一起吃年夜饭,但季澜跟她自己店里有安排走不开,她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拉着陈焕一起守岁过年。

    然而对于坐拥山庄八面玲珑的杜老板来,喝酒划拳玩骰子她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做饭,所以这顿由她提出邀请的年夜饭是陈焕系上围裙做得,碗也是陈焕刷得,但是桌上一大半的菜和肉都是她吃得。

    季澜在店里过得年,靳寒并没有如约回来,他等到的只有一条祝他新年快乐的短信,字和字之间还有乱七八糟的空格和标点符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被靳寒弄得支离破碎。

    短信之后是黎叔的电话,黎叔给他的解释是靳寒动了个手术,因为麻醉药的后劲没有完全褪去,字得时候握不住手机,所以才了那么多乱码上去。

    季澜没有追问太多,黎叔那边似乎很忙,他们没聊几句,季澜就听见了德钦抱住黎叔的动静,紧接着就是衣料摩挲的声响。

    他适时的挂了电话,然后习惯性的把这条消息加进了收藏,在这条短信之前,靳寒也给他发过新春快乐之类的短信,只不过那是他自己发给自己的,靳寒一贯懒得搞这种人际应酬,所以每年除夕,都是他负责用靳寒的手机编辑贺年短信,然后群发给通讯录里的所有人。

    除夕店里并不放假,季澜很快就专心致志的忙起了正事,除去例行的消毒扫之外,他还要帮前台那边包收款。

    老板准备了咖啡、杯子、虹吸壶三位一体的新年礼盒,年关岁尾的消费者都没有什么理智可言,老板包装选得精致漂亮,吸引了不少顾客,人一多店里的收银员就忙不过来。

    店里除了家住本地的收银员之外,只剩季澜和老板两个人,其余人全都请假回家过年了,老板看着精明仔细,但其实很有人情味,员工跟他请假的时候,他答应的都很痛快。

    店里一直忙到晚上七点多,第一波烟花升上天空的时候,外头马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车辆,店里的顾客终于四下散去,季澜正用干净的海绵把笼子擦拭最后一遍,负责收银的姑娘蹦蹦哒哒跟他们过招呼就背上包下班回家,临出门前还被老板塞了一个红包。

    店里所有的动物们也都吃上了属于自己的年夜饭,老板亲自操刀卸了一条新鲜的三文鱼,食盆在空无一人的店里摆了一排,猫咪们争先恐后的拱到属于自己的饭盆里吧唧吧唧的吃得头都不抬。

    以仓鼠和龙猫为代表的啮齿类以及那只杂食的雪貂也都有属于自己的灶,季澜把混合了各种果干和零食的食盆一个一个放进对应的笼子里,笼子里的家伙们个个都被食物吸引了注意,唯独那只皮到上天的雪貂完全没管碗里的食物,只是一心扒拉着他的袖子往他身上爬。

    所以季澜最终只能抱着雪貂去吃属于自己的年夜饭,老板准备了一顿寿喜锅,顺便用猫吃剩的三文鱼骨煮了一锅味增汤。

    生鸡蛋沾牛肉、西京酱银鳕鱼、三文鱼味增汤,大概是因为一年只有一个春节可以放肆一下,老板往自己标配的低脂沙拉里加了一把杏仁和腰果,咯吱咯吱的鼓着腮帮子啃了半天,活脱脱就是一直贪吃的仓鼠。

    寿喜锅的甜汤总有一种能让人感觉到温馨安逸的功效,虽然没有牛油红汤的辣锅够劲,但老板的手艺也算是很过关了,季澜闷头吃得起劲,锅里的牛肉和软乎乎的内酯豆腐几乎都被他吃进了肚子里,香喷喷的气味惹得窝在他膝上的雪貂一个劲的叫唤。

    一顿饭吃到近九点,老板跟他分完一瓶兑了雪碧的清酒,老板的酒量很差,掺了饮料的清酒下肚都脸上染红,九点一刻左右,季澜穿上大衣带上自己的年终奖出门,老板给他包了一个月工资那么多的红包,并且跟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嚷嚷着让他明年一定要继续在店里工作。

    季澜连哄带骗的撇下醉醺醺的老板往地铁站走,快走到地铁站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给家里两只猫带灶,老板早上去市场买鱼的时候,他特意托老板帮他带了两份新鲜的三文鱼。

    季澜因此加快脚步往回赶,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一路跑过去,商圈灯火通明,天上烟花璀璨,他独自跑在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上,倒也算是一种别具一格的体验。

    季澜赶回店里的时候发现店里还有别人,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扰了老板的跨年约会,但他走近一点之后才发现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店里除了一个身材不错的年轻人之外还有一对四五十岁的夫妇,从眉眼轮廓上来看,这三个人是一家三口。

    年轻人的态度不好,那夫妻俩的态度同样恶劣,穿着不错的儿子应该只是念大学的年纪,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大牌子,夫妻相对寒酸一点,但也不像是什么家庭困难的样子。

    季澜隔着门仔细看了一会,他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来捋顺这些人之间的关系,短暂的思索之后,他借着店里明亮的灯光仔细量了一下那对夫妻和年轻人的眉眼轮廓,勉勉强强的找到了他们跟一贯精细化妆修眉的老板之间的相似之处。

    兄弟间的争吵和父母帮腔的奚落乱成一团,季澜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就发现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老板不过是个纸老虎,对着家里的吸血鬼一点办法没有,被骂得那么难听都憋不出一句像样的回应。

    季澜听不太懂这种掺着乡音的普通话,他在争吵快要升级的时候蹙着眉头推门进店,围着老板喋喋不休的一家三口起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直到他快步走到老板身边伸手拦住那个年轻人抬手推人的动作,这三个人才注意到他。

    “你谁啊?!怎么着,又换男人了啊?行啊你,我你怎么没钱给爸妈,合着都拿来养男人啊!”

    年轻人的口音没有那么重,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古龙水的味道,季澜蹙着眉头挪开了半步,他一直不愿意跟别人交情太深,可老板对他不薄,他不能坐视不理。

    “你忘了东西了是吧,还在冰柜里呢,你拿了就走吧,我这边没什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板倏地抬手揉了揉眼睛,像是突然睡醒了一样使劲拽了拽季澜的袖口示意他不要管这摊子烂事。

    “别走啊?走了谁给钱啊?这么大年夜的,你就让爸妈在马路上住啊?”

    年轻人嗤笑一声断了老板的话,他有一米八五左右,长臂一扯一拽,刚好能把季澜的脖子箍得严严实实,“诶,我,我不管是你搞我哥屁股,还是我哥搞你屁股,搞都搞了,你就替他给点钱吧。”

    季澜被扯得一步踉跄,箍上他肩颈的手背坚硬有力,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搞体育出身的,肌肉锻炼的还不错,刻意施压的情况下有一股能限制他动作的蛮力。

    “徐励——!你别动他!把手放开!”

    “想让我放开你男人行啊,你以为我愿意碰他啊,谁他妈和你一样那么下贱喜欢男人啊,我要钱!钱!你给我钱,没钱我怎么带爸妈过年?!”

    被称作徐励的年轻人露出满脸厌恶又恶心的表情,他一手箍着季澜一手冲着自己的亲哥哥摊开五指,这样流畅娴熟的动作他做了足足十几年。

    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季澜跟在靳寒身边那么多年,该见的大风大浪都见过,他不练身手是因为靳寒一个人就够能的了,他有时间去学那些功夫,倒不如去多拉拉韧带把腰和腿变得软一点。

    可他还是在黎叔和德钦那学过一点的,黎叔练得是阴损利落的关节技,依仗技巧和灵活性,德钦散、自由搏击、短刀、长刀什么都练,全靠自己先天的生理优势。

    季澜学过一点防身的伎俩和简易的招式,对内行人来没什么杀伤力,但对空有力气的门外汉而言是肯定够用的。

    就在徐励想要继续喋喋不休的时候,季澜嫌恶的偏头躲开了喷到耳边的吐沫星子,他先是塌肩、弓背、撤步,以足踝外侧别住徐励的腿,而后又用被大衣和毛衫包裹的手肘向身后横摆重击。

    这是黎叔教他得,他生理条件不适合跟人动手,所以一切的动作不能优先考虑力道和杀伤力,而是要考虑怎么样才能为自己抢出机会。

    徐励本没有对他设防,挨了一下之后身形稍一踉跄,原本箍在他颈间的手臂就有了松懈,他借此机会抬手攥住徐励的脉门,五指泛白手背紧绷,指甲没入皮肉狠狠收紧,指节贴着腕骨缝隙使尽全力狠狠压下。

    这是德钦教得,德钦曾经特别真诚的跟他过,既然肌肉的爆发力不够就不要去想什么男人的面子了,架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有指甲用指甲,有牙用牙,赢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哪怕像女人一样用防狼喷雾都行。

    季澜狠狠扼住徐励的手臂往下拉扯,他在脱身的瞬间还极其睚眦必报的抬脚蹬上了徐励的膝弯,硬是把徐励踹得险些直接跪去地上。

    再之后的场面就混乱不堪了,季澜三脚猫的功夫招架不住气红眼的一家三口,他在短暂的爆发之后装腔作势的抓起盛清酒的瓶子在桌边磕碎,然后用尖锐锋利的那一头胡乱挥了几下,等这三个人被他气势磅礴的动作唬住了,他就立刻扯着已经呆滞的老板撒腿往外跑。

    杜戚醉醺醺的搂着枕头睡得人事不省,陈焕给她擦两下脸还被她嫌弃的了几下,所谓水到渠成似乎也就是如此,然而当上司没有办法好好谈恋爱的时候,下属注定没有好日子过。

    陈焕接到电话杀去警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杜戚的口红印,醉眼朦胧的杜戚盖着他的大衣趴在家里的床上继续睡觉,从而错过了季澜架斗殴进局子的旷世之举。

    陈焕出手捞人肯定是没问题的,季澜本就是自我防卫,店里的监控可以证明一切,更何况还有靳寒的背景在那摆着,所以事情最后解决的很顺利。

    老板的弟弟被拘了进去,纵容儿子的夫妻俩不见棺材不落泪,看见徐励被关进去了才想起来求人服软,一晚上没清静的季澜惦记着家里两只猫,他理都没理这夫妻俩,直接冷着脸色拽上老板就上了陈焕的车。

    车里的暖风很舒服,陈焕也没多嘴问什么,季澜原本想坐在副驾驶上睡一会,但后座上那个一直吸鼻涕抹眼泪的人实在是让他难以忽略,他揉着眉心转头回去刚想意思意思安慰两句,结果却被老板一把扯住了手。

    “季哥,季哥你做top吗?你要是不做top我做也行,我可以试试,我能追你吗季哥?我不追什么严皓了,我想追你,季哥,我想追你…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