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第六十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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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天色昏暗, 冰冷刺骨的凉风吹着烛火, 摇曳生姿。

    陆兮瑶被风卷起的细雪迷了眼,月空之下,只见朱颐磊胸有成竹的将折扇在指间上转了一圈, “七皇弟, 请”朱颐磊手臂一挥, 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

    陆兮瑶察觉到朱颐非抓着她的手骤然握紧, 他的目光深沉,眸中神色不明。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试,在她没嫁过来之前,朱颐磊或许都不曾把朱颐非放在心上,可今时不同往日,在朱颐非眼里,今日的朱颐非身后有强大的陆家军,这无疑成了他帝王路上最大的阻碍, 恨不得处之而够快。

    他为人奸诈, 出手狠毒,在不经意间下了他乌族的毒也不是不可能。

    她有些隐隐担心。

    “皇兄, 承让了”朱颐非松开陆兮瑶的手,起身欲走,却发现她正紧紧的扯住他的衣袖,心下一暖,他知道她在担心他。

    朱颐非没有多停留, 温柔拂开她的手,一跃而去。

    适时,风起,陆兮瑶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目光跟着朱颐非游走。

    “你担心?”

    耳边响起一个清冷的女声,陆兮瑶回过头,对上林申儿冷若冰霜的眸子,见她错愕,林申儿冷哼一记,“因为你的出现,他在宫中寸步难行,因为你的出现,朱颐磊才会把目光放到他身上,在朱颐磊眼里,原本平坦的路上突然出现了阻拦,你猜他会怎么做?”

    林申儿的语气薄凉,陆兮瑶听在耳里,只觉周身寒冷,“在父皇眼皮底下,他朱颐磊会掀起什么风浪,林姑娘未免也太抬举他了”

    “是你太看他了”

    “呀,七皇兄心,不不不,三皇兄也心”

    身边的宣阳公主突然大叫了一声,她看的太入神,站在原地左右为难,高台上的都是她的好皇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都不知该为谁气。

    陆兮瑶被她的喊声吸引过去,分了神,往朱颐非所在的方向看去。

    两道人影的难舍难分,朱颐磊招招恨绝,朱颐非避的并不轻松。

    她看的紧张,林申儿却不算放过她,“其实原本我爹爹,是算将我许配给朱颐磊,二女共侍一夫,我不要,才从家中出逃”

    陆兮瑶莫名觉得林申儿的声音让她很是心烦,她暂时将目光从朱颐非身上移开,面向她,“恕我愚钝,我听不明白林二姐再什么”

    林申儿探究的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你不明白?如果朱颐非胜了,他会向皇上讨什么?”

    “你?”陆兮瑶觉得可笑,一向高高在上的林申儿居然会像她心理战,“林申儿,你到底想要什么?若你喜欢朱颐非,你从前有的是机会,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有多在意你,为了你,他不顾父皇对他的处罚,千里迢迢去昌州找你,路上差点被人害死,而你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态度不明,你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他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

    “呀,七皇子胜了”

    林申儿诧异的声音被宣阳的尖叫声掩盖住。

    转眼间就分了胜负,出乎意料之外的,朱颐非胜了,往年朱颐非从未胜过,只是因为没必要。

    “好,非儿,你的功夫进步不少”朱丞大喜,连日来,朝中大臣接二连三的上奏折向他施压,关于立太子一事,他的四位皇子中,昂儿和然儿尚,非儿磊儿都已成年,立太子一事是要仔细斟酌。

    若立磊儿,乌氏一族恐要渗透整个朝堂,他们朱家百年基业恐会受损,若立非儿,他的母妃出身不好,难以服众。

    若言儿还在……

    朱丞没有继续想下去,目光在两位儿子身上各自转了一圈,最终在朱颐非身上停下,“非儿,你有何心愿,父皇都允了你”

    站在朱颐非背后的朱颐磊微不可闻的啧了一声,他背在身后的折扇中,掺了无色无味的剧毒,一时半刻不会毒发,等一月以后,便会头痛剧烈,痛苦而死,宫中的若干庸医绝查不出病因。

    底下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一时犹豫,就失了机会,若现在,若现在趁机下手。

    他想的入迷,明明是深冬,额上却冷汗直冒。

    朱颐非蓦地单膝跪地,他双手抱拳,他沉稳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在长寿殿响起,“儿臣恳请父皇彻查四年前皇叔一事,还皇叔和五皇兄一个公道”

    朱颐非的话就像平地一声雷,最先炸的便是乌后,她猛然朝桌面一击,指着朱颐非,嘶声力竭,“放肆!”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稳了稳声音,“非儿,此等反贼何来公道可言,若不是我们乌氏一族,这皇位早就是朱寅的了,你可为你父皇思量过”

    “皇后”朱丞冷下脸,横了乌后一眼,轻描淡写的一眼,乌后瞬间没了声响,坐下了身子。

    朱丞冷冷的盯着底下的朱颐非,四年前的事他自然知道是个误会,误会背后则隐藏了更大的阴谋,当初他被蒙蔽双眼,听信了乌后的挑拨离间,认为借机除掉朱寅是为良机,如今朱寅已死,若平反,但也没什么损失。

    他压下眼眸中的惊涛骇浪,用平静的音量道,“非儿,事已过去多年,你为何旧事重提”

    “全因儿臣查明,当年之事全是某人策划的”

    “朱颐非!”朱颐磊如临大敌,他一手指着他,居高临下的愤恨道,“四年了,皇叔被人劫狱出逃,葬身火海,若不是他因事败露自知必死无疑而自焚……”

    “三皇兄”朱颐非略一沉吟,“我记得当初父皇只是下令将皇叔追回,并为下杀令,可有人暗自派了凶手追杀,那一把火也是有人刻意为之并非偶然”

    “阿弥陀佛”太妃不理尘世多年,她闭上眼睛,手里转动着佛珠。

    “你的人是谁!”朱颐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出来,他深知朱颐非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那两人人正在殿前,便是三皇兄和皇后娘娘”

    大殿上,全因朱颐非投出的话而寂静一片。

    陆兮瑶大气不敢出,死死的盯着朱颐磊,不放过他任何一个举动。

    “朱颐非你胡扯”乌后气的直呼名字,她指着朱颐非,咬牙切齿,“依本宫看是你朱颐非狼子野心,觊觎皇位已久,想借机铲除本宫,将一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安在我们母子身上”她又指着余贵妃,“余贵妃,你生的好儿子”

    整个长寿殿,只有乌后的声音。

    她又转像朱丞,扶着他的肩头,“皇上你要相信本宫,他的都是假的”

    “够了!”朱丞一把拂开乌后,后退了几步,冷漠的看着几乎疯狂的乌后,“皇后,非儿的一面之词就让你乱了阵脚,你让朕如何信你?”

    乌后瞪大了眼,后知后觉的发觉自己入了朱颐非的圈套,她冷静下来,道,“朱颐非,证据呢?你不会就想这么定了本宫的罪?”

    “母后,证据,孩儿自然有,你亲自写的执行令该还没有忘了吧?”

    朱颐非从腰间取出执行令,动作并不快,乌后急道,“快,谭公公,呈上来”

    “这么重要的证据,皇上怎会交给你”子仁不动声色的挡在谭公公面前。

    眼见朱丞身边的总管太监徐公公要来拿所谓的执行令,朱颐磊突然出手,开折扇就要往朱颐非的方向扇去,子仁眼疾手快,转眼间就挡在了两人中间,一脚踢飞了朱颐磊手中的折扇。

    朱颐磊吃疼,五官扭曲,手成爪状就要朝子仁扑来。

    子仁并未抵抗,在朱颐非身边跪下,道,“皇上,属下救主心切,误伤了三殿下,还望皇上处罚”

    “御林军,将三殿下拦住”

    话音刚落,御林军将朱颐磊团团围住。

    徐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呈上了执行令。

    朱丞漠着脸,抖开执行令看起来,蓦然,脸色大变,勃然大怒,将执行掷在乌后脸上,“你继续瞧清楚,上头是不是你的笔迹,落款处的指环印,是不是朕赏给你的,你还想如何狡辩”

    “皇上……”不用看,乌后都知晓,那执行令必是出自她之手,当日朱丞赏赐给她这枚戒指,她爱不释手,把它作为身份的象征,见指印如见人,没想到事到如今反倒给她惹了杀身之祸。

    “御林军,把皇后和三殿下押下去,幽禁崇德殿”

    “皇后娘娘,请”御林军总都督得令,仍旧心翼翼的请乌后下去。

    “朱丞,你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当日本宫耗尽心血,全是为了你,朱寅得民心,你怕皇位不稳当,到如今,尽装出一副大义模样,可笑,真是可笑”

    “把这疯女人押下去”朱丞怕她抖出不该的事,拔高了音量朝御林军喝道。

    “父皇,不关孩儿的事,父皇……”

    一夕之前瞬息万变,朱颐磊腿脚发软,骇的一下跪在地上。

    “父皇”林眉救夫心切,冲了出去,跪在朱颐磊身边,林申儿想拉住她,没拉住。

    林眉道,“事情真相如何怎能凭借一份所谓的执行令就判夫君和母后的罪,请父皇明查”完,她连连磕头。

    “姐姐,你别了,皇上还分辨不出真假吗?”林申儿急忙接嘴,拦住林眉,她怕林眉也会被卷入这是非中。

    陆兮瑶还是第一次见她着急的模样,只是林眉并不领她的情,她的一双眉目中包含了泪水,怨恨道,“林申儿,你好狠毒的心,那是你姐夫,你不帮着我向皇上求亲也就罢了,你尽然……”

    “姐姐,我是为了你,证据面前,申儿也无能为力”林申儿默默向她摇头,扶住她肩头的手加重了力道,皇上没迁怒旁人之前,林眉的出头无疑是雪上加霜。

    林眉推开林申儿的手,清秀的脸上留下两行清泪,“皇上,要关也请把臣媳一起关吧,臣媳愿与夫君同生共死”

    朱丞一甩衣袖,“即日起,没朕的允许谁也不许接近崇德殿”

    一夕之间,瞬息万变,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偌大的长寿殿,清冷的只能听见北风呼啸,放下高悬的心,陆兮瑶才觉凉意,窗外不知何处又下起了雪,飘飘摇摇,无声无息。

    璃罩中的烛灯将雪照的洁白无暇,她看的出神,直到朱颐非清朗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朱颐非挺直着背脊,仍旧保持着单膝下跪的姿势,“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禀告”

    “母妃,是朕对不起贤弟,被皇后蒙骗,是朕亏欠了皇弟”

    朱丞背对着众人,手握成拳用力击了桌面,他似是没听见朱颐非的话,太妃在他出声后,口中念叨着的阿弥托佛声嘎然而止,她睁开了眼,手中佛珠转动,这似乎早已成了习惯。

    “皇上,木已成舟,这是天意,哀家不怪你”

    太妃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看透尘世的她在朱寅出事那日起就隐藏的很好,失去儿子的夏青莲疯了,而太妃面上却看不出一丁点伤心,唯有声音透露出沧桑。

    朱丞大手一挥,掷地有声道,“徐公公,传令下去,即日起恢复朱寅凌王封号,追封五皇子朱颐言为瑞王,重开崇勤殿,加封夏青莲为贵妃”

    不等徐公公行动,朱颐非慌忙阻止,“父皇,三皇兄和皇叔并未仙逝”

    “非儿,此话当真?”朱丞面上一晃而过的惊慌,不细看根本瞧不出来。

    “当年父皇下了死令,夏青宏将军在迫不得已之下冒死劫狱救出了皇兄和皇叔,除了父皇派去的人以来,皇后娘娘也派去了杀手,阴差阳错之下,将无辜之人卷入替皇叔枉死了”

    “非儿,你皇叔他们现又在何处?”

    朱颐非并未直,他思忖片刻,放,“倘若父皇能不治他们逃狱之罪,儿臣便将他们的下落告知于父皇”

    “非儿,这四年来是朕亏欠他们的,朕怎会治罪与他们”

    朱颐非满是肃色的脸上露出了点笑意,“父皇金口玉言,可不许反悔,皇叔,五皇兄,你们可有听见?”

    话音刚落,那长寿殿门外,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身着一身白色直缀,容貌俊秀,身形修长。

    陆兮瑶的心随着他的步伐微微颤动,一如一年前,他逆光而来,如仙嫡般出现在她眼前。

    她喃喃自语道,“斐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