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下午五点钟的阳光,穿透客厅的一扇方窗照射进来,无声无息融入她奶油黄的吊带衫,模糊化她的木耳花边胸领上起伏的几道褶皱。
她瘦伶身体侧陷在一张复古式单人皮椅里,一双细长笔直的腿,被绿色印花短裤收束着,配合腰线内弯,脚尖还翘起。
姿势怪异,只是为了让她更方便在脚趾甲上涂一层雾面墨绿颜色。
离她不远的茶几上,除去摆放的几瓶其它颜色指甲油和底油之外,距离几个矮瓶不远的地方,还放着空调遥控器和一只白色ipod。
她瞥了眼,认出来,它的主人是谢平宁。
上完脚趾上最后一点绿,为防刚上的指甲油被蹭花,她谨慎收腿,后才弯腰去整理散乱放在茶几上的指甲油罐时,手背无意碰到那个ipod。
MP3侧面还插着耳机,但屏幕黑着,也不知是否还有电。
突然有些好奇,每天陪他跑步的,都是些什么歌。于是她顺手捞起手边的MP3,人躺回皮椅里,同时按下设备开机键。
没等多久,电子屏幕亮起,她将一只耳机塞进耳朵。
歌曲列表被他有序编辑成1-50的数字,开列表名字为1的歌单,她发现里面全是德彪西。
2是勃拉姆斯,3是舒曼……没有一个一个点开,再耐着心去发掘他的古典乐世界,她直接拉到最底下,发现除开以数字命名的这50个列表,最底下还有一个以字母“A”命名的歌单。
她有些疑惑,蹙着眉,手指点开。
里边躺着的歌曲从上排列至下,总共是218首。但歌曲名字,很古怪的,全是表示年月日期的数字。
第一首是:20090323;
第二首20090721……一直滚到最后一首,名字标题是离现在最近的日子20190201。
她越发疑惑,点开第一首来听。
先传来的是一段刺啦电波声,初听还很刺耳,紧接着是长段空白的沉默,突然跳入一道稚嫩的女声,没有配乐,咿咿呀呀,是在唱《牡丹亭》。
她愕住,好长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才意识到,在自己耳边播放的,是什么歌。
这首曲子是她十岁那年,在少年宫昆曲艺术表演赛上,首次登台表演的曲目。
因为跟她相关,让她多了耐心,便一首一首开来。
从09年,到19年,她唱昆曲的十年。从大赛曲目,替师父唱的角色录音,到她的练习曲目,全都收录其中,无一遗漏。
……
一楼琴房除了那架不常被弹的雅马哈外,靠内墙的地方,还立着一个大书架。
她在茶几上收起已被自己读完的几本书,然后走进琴房,要将书放回去。
别墅内安安静静的,无人讲话,只听见屋外一阵一阵没有停歇的蝉鸣。
她想起刚刚的音频,无聊时,下意识就开始哼曲子,唱的是,第一夜谢平宁点的那曲《思凡》——不过她没唱。
“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削去了头发,我本是……”
她正唱的兴起,无意间回头,刚好撞见门边斜倚着的人,叫她立即收了声。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的,也不知他站在那儿听了多久。
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只白色塑料袋,身子并未站直,眼睛正看向她。
见她停下,他还勾了勾唇,让她别在意自己,:“继续啊。”
曾贝想起那只ipod,没由地脸一红,回身,将手边一本《绿毛水怪》塞回更高一格的书架上,微微踮脚,不看他,嘴上傲娇着,声回他:
“凭什么你让我唱,我就非得唱啊,街边艺术家都不是免费表演呢,更何况是我……”
“你还收费啊?”他脸上假装惊讶,慢慢靠近,抬起空闲的那只手,借助身高优势帮她把书塞进去,一面,“曾老板,那这个能算门票吗?”
着,他将另外一只手提着的一袋果冻放在她跟前——书柜下的一张堆书桌台上。
“这么多?”她惊呼出声,一边扒拉开袋子,去找自己最喜欢的味道,后才看看门外,没发现人,才踮脚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爱你,平叔。”
谢平宁低头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他靠近,她才闻见他身上淡淡太阳晒过的味道。
想起下午阳光里听到的自己十岁的声音,她话到嘴边,想问个究竟。
为什么,他的ipod里面,有一整个歌单,全都装满她唱过的曲子?
然而话还没出口,她先听见院子里传来奶茶的吠叫声,声音听着不似是平常撒娇,仔细去辨,还从里边觉察出几分凶劲。
她的注意力被奶茶吸引过去,于是手里挑出一个果冻,边开包装盖,同时一脸奇怪地往院子里跑去。
曾贝到门口,人还没走到门廊下,就先看见外面有两个举着相机的女生。
被奶茶吓到,两个女孩缩在花圃的一角上。
是曾贝出现,对奶茶招招手,这两位不速之客才得救。
奶茶没再吼了,乖顺地摇着尾巴走到曾贝身边,但没趴下,而是跟着自己的主人一起,量着两位外来客。
这两人这才注意到她,都有些愣,互相对视了眼,许久没话。
后是两人中一位个子高些的女孩站起来,举起手里的相机:“不好意思啊,我们本来只是想在这里拍几张照片的,然后你们家的狗狗就——真是扰你们了。”
抱歉完,又补问一句:“你们这里……可以拍照吧?”
爷爷在野原置办的这处宅子,始建于上世纪末。外型是仿造复古法式庄园设计,花圃、白色栅栏,房子外墙还刷上一层淡绿,二楼又有自带防雨棚的露天阳台。
忽略电路网络等等问题,仅从颜值上来评价,这里轻易就能被列入垦丁十大适宜拍照胜地。
曾贝了解这些女孩的心思,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随便。”
完,领着奶茶要回房子里去,正要进屋,谢平宁这时候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到她身边,也注意到院子里站着的两位女生,但很快移开视线,偏头看向曾贝,是在问什么情况。
曾贝耸了耸肩,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告诉他:“不清楚——应该是游客。”
谢平宁哦了声,表示明白了,回身也要进去,忽然被后面一道声音叫住:
“那个,请问我们可以在你们这儿喝口水吗?”
谢平宁和曾贝同时回头,朝声源处望去。
话的依然是那位高个儿女生,为了化解唐突,她还从包里找出一只空瓶子,扬了扬,解释:“我们的水都喝完了。”
曾贝注意到,这个女生是看着谢平宁问的。
而谢平宁看向曾贝,在问她的意见。
她想不出正当理由拒绝,只好:“行吧。”
老辈人好客。爷爷奶奶见别墅来了两位客人,忙让阿姨端着下午鲜榨的西瓜汁,和一盘切好成块凤梨台芒拼盘,送到客厅待客。
曾贝又从琴房拿了本书来读,但心思完全不在书上,精神集中,留神两个女生的动向。
刘宇岩则在一旁,一面享用西瓜汁和芒果,一面听着几人聊天。
偷听里,了解到,高个子女生叫陈钰怡,另外一位是李萌。两人都是学生,暑假结伴出游来到垦丁。
误入野原是因为,市里游客太多,天气又热,两人没能收获太多旅游乐趣。机缘巧合,她们在网站上搜到有人推荐罕有游客但风景不输垦丁的野原,才令她们感兴趣,坐了一班客运下来。再后来,就到了这里。
他们交谈其间,平叔在琴房给钢琴调音,一直没出来。这点让曾贝很是满意,因为她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两个女的,是为平叔留下的。
曾贝抬手看看表,想着,快到饭点,这两人也该走了。
结果没等到她们走,反而等来黄昏时分下的一场强对流雨。
下雨也不是没有办法回垦丁,毕竟家里还有辆车。
爷爷派了刘宇岩送两个女孩子回垦丁的民宿,但临发动时,老福特却一直点不上火。
因此两个女生被留下来,不知该天公此番是作美,还是不作美。
但对于曾贝而言,是有几分惆怅的。
她看着刘宇岩领着两个女生上楼,又回头看看从琴房走出的平叔,第一次觉得他的长相过分张扬。
太过眼,还给她挣来一大批情敌。
二楼只有三间房,一间是先后住过曾贝陈的主卧,再是刘宇岩的卧室,以及刘宇岩隔壁的客房——这间屋子之前曾贝父母来时住过。
刘宇岩在芬姨的命令下,领着两个女孩上楼。
“只剩下一间房了,所以你们今晚可能得挤一下。”完,他拧开门把,回头问后面两个人,“你俩住一个房间没问题吧?”
陈钰怡回道:“没问题的,谢谢你啊。”
“没关系。”刘宇岩笑着挠了挠头,一边又想起两人洗澡的问题,又,“这个房间没有浴室,你们洗澡得去一楼的大浴室洗,还有,如果要吹头发的话,可以找你们刚刚见过的那个短头发的女生借吹风筒。”
“哦,好。”陈钰怡应了声,脑子里却浮现起下午与曾贝的几句交谈,印象全是,女孩面色冷冰冰,看着并不大好相处。
显然,另外一名女孩李萌也总结出这一点,在刘宇岩话音落下,和陈钰怡意味不明的对视一眼。
交代完这些,刘宇岩算下楼,两个女孩见刘宇岩下去,便走进房间。
然而刘宇岩才走出一段,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又折回来,扒着门:“噢,对了,我妈让我问你们晚上想吃什么,她可以做。”
李萌正拉开窗边的帘子,听见刘宇岩话,转身笑着答他:“我们吃什么都可以的,谢谢啊。”
刘宇岩摆摆手,回了句:“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
卡文..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