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太聪明了有时候也是个坑。

    晏重松从心底对南君凉产生了警惕——这孩子实在太过敏锐……而且固执了。有时候这显然不是好事。

    避免南君凉继续发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责问, 他有些严厉地喝止了南君凉：“君凉！”

    南君凉被那严厉的语气震慑了一下, 沉默了下来, 一双幽深的黑眼睛却还带着几分倔劲儿固执地盯着晏重松。

    晏重松道：“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你体谅一下舅舅好吗？”

    南君凉咬了咬嘴唇, 深深看了他一眼, 低下头放弃了追问。

    他没看弹幕, 弹幕却都十分心疼他，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 纷纷出口安慰。

    南君凉瞄到有人在那里咬牙切齿地道：【晏重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却是若有所思。

    老实，他的直播内容里，晏重松几乎没有入镜过几次，观众却能精准地记住他的名字, 并且对大舅评头论足，让他没有办法不去多想。

    南君凉的质疑虽然主观性太强, 但是也不无道理。警方就这部分对他进行了进一步的讯问，却是又发现了许多前后矛盾的地方, 但是鲁聪相当死鸭子嘴硬, 似乎已经定主意咬死了长生药业, 偏偏现在是法治社会, 也不能像古代一样动私刑，警方只好琢磨着进行心理战, 从心理上攻破他的防线。

    南君凉到底还是没能从鲁聪口中得到更加有用的信息, 但是他一向想得多, 所以从鲁聪已经透露出来的内容之中, 他已经有了不少猜想，只是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而已。

    东胜药业里，有多少人知道南知行夫妇在私下研发的事情？长生药业里，和他父母来往密切的研究员是谁？这些都是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父母手中关于“缩利剂”的资料。

    未来观众能够提供给他——或者愿意提供给他的信息其实比较有限，南君凉却有许多疑问目前并不能从他们的口中得到解答——比如，这个缩利剂，是不是就是他所知道的缩利剂？未来人提供的历史情报，是本身就虚假，还是因为平行空间而有所变化，又或者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样东西？

    南君凉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之后寻找一个时间，想办法去证实一下这件事。

    因为事情暂时没有进展，晏重松又怕南君凉身体撑不住，又担心他待在旁边情绪激动，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就让秘书先送他回家。

    南君凉比晏重松想象中的要听话，虽然似乎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很爽快地跟着秘书离开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沈瑞行还在等着，顿时有些意外。

    南君凉跟他告别了一声，沈瑞行却主动跟了上来。南君凉想了想，主动对秘书表示可以由沈瑞行送他回去。秘书皱了皱眉，进去请示了一下晏重松，最后还是同意了。

    沈瑞行当然不至于认为南君凉突然转变了想法，知道他八成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

    果然，南君凉开口就问起了关于南知行夫妇的案件。

    沈瑞行道：“这件事你问我倒是很合适。我母亲和东胜现在的董事长金世凯的关系很差，因为早年我母亲入股东胜的时候，其实就跟金世凯有了很大的利益冲突。”

    他这样解释了一句，大致明了一下立场，立刻就把两人之间的立场拉近了。

    一边和金世凯撇清了关系，一边又暗示了南君凉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很好地把两人放在了同一阵线上。

    南君凉智商挺高，情商却比较捉急，自然意识不到沈瑞行在心理上玩的这点手段，果然如沈瑞行所期待的一样有了些许信任感，情绪也放松了许多。

    沈瑞行趁机又在南知行夫妇的事情上表明了立场，表示会利用自己在东胜的影响力帮忙听一下南氏夫妇的事情始末，果不其然骗到了南君凉感激的一声谢谢。

    不过等南君凉回到家，拉开弹幕一看，却发现观众全都炸了。许多观众都表示对沈瑞行观感不好，觉得他心机深沉，做事太不择手段，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人。

    句实话，南君凉对与这群未来人看人的眼光是不信任的，根据他们在跨时空综艺节目里被古人玩得团团转，以及之前在黎璐事件之中的表现来，这群未来人的生活安逸，导致他们的人际交往相当简单，对于人性的判断也跟现代格格不入。

    所以他出于之前对沈瑞行帮忙的感谢，特意跟观众们解释了几句：“不管怎么样，他是为了帮我才去绑架绑匪的老婆孩子，而且也没有真的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那算不上什么做事不择手段。”

    不过弹幕在这方面显然不通，相当地固执己见，跟黎璐的时候差不多，反正南君凉是越解释，他们就越来劲儿。

    南君凉揉了揉脸，最后还是无奈地放弃了服他们。

    反正他现在手头星币不少，已经足够应付不时之需了，也不必担心观众反感会引得赏减少。

    不过事实证明他的忧虑是多余的，可能大部分观众并不怎么受这些态度影响，发言的毕竟还是少数，所以南君凉的赏也没有减少，一直维持着一个相当稳定的数目。

    虽然也有曲线波动，但那波动也相当有规律，基本维持着一个固定的水准，其实有点不正常。

    南君凉暂时没有费心追究这个，因为在这之后，突然有个受关注的id发言表示：【主播，我找到了沈瑞行相关的历史数据。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里面还连带着有些意外的数据信息。】

    南君凉问道：【什么意外的历史数据？】

    弹幕沉默了一下才迟疑着回答道：【是……关于历史上的南君凉的。】

    南君凉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收到与自己有关的历史记录，略微一惊之后，问道：【也就是你们查到了你们原时空里关于我的人生经历？有什么不好的吗？】

    南君凉此时的心情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虽然弹幕都平行时空的他不代表现在的他，但是无论如何，那也依旧是南君凉的人生。他不能自控地好奇着自己未来的人生经历——哪怕那也许远没有期待之中来得美好。

    不管是励志剧还是悲剧，南君凉都非常想知道。

    却见一条弹幕浮现了出来：【我在查沈瑞行的时候，发现他是东胜药业后来的执行总裁，然后顺着这个查到了东胜的人员和技术发展，上面……就有主播你的名字。】

    【我顺着名字查了主播你的生平。上面，你是东胜在十几年后的核心研究员，但是……三十二岁时，死于一场大火。按照记录上的记载，你的死很可能跟沈瑞行有关。】

    【事实上，我们查了一下利心丹等几种药物的资料，发现都是在你死后十几年间东胜药业陆陆续续申报的，申报者就是你的养子……】

    南君凉被这个消息镇住了，半晌才有些艰难地重复了一遍：【养子……】

    他想了想，问道：【我的妻子呢？她是谁？怎么样了？】

    【按照记录，主播你似乎没有结婚。你当时的伴侣……半公开性质的，就是东胜的总裁沈瑞行。】

    南君凉倒吸一口凉气，受到了大量信息量的冲击，半晌甚至都不出话来。

    他从心里觉得自己是喜欢女孩子的，但是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击，仿佛在嘲笑他的性向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定。

    南君凉心里一时百味杂陈。

    他想了想，问道：“你们我那时候为东胜工作，而沈瑞行是执行总裁……是不是，我父母的事情在那时候已经平反了？”

    对方愣了一愣，半晌才道：【我没有查到这方面相关的事情……要不我到时候有机会再去查一查。】

    南君凉：【……拜托了。谢谢你。】

    弹幕却没有再回应了。

    南君凉知道了一些不知道是觉得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的消息，一时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回复心情。后来沈瑞行联系他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复杂。

    他回想着沈瑞行的人品和言行，想到这人可能是他未来的对象，就觉得心情复杂难明——他以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目光观察和品评了沈瑞行一番，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是女孩子的话，沈瑞行已经是一个很完美的对象了。

    年轻有为，俊美多金，就基因学角度来，也是条件优秀的交配选择，因为有利于遗传。

    偏偏是个同性恋。

    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好好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把优越的遗传基因传承下去不好吗？

    南君凉腹诽了一会儿，然后自己叹了口气，也清楚这个世界上人是为自己活着的，不是为了社会活着的。如果沈瑞行自己觉得搞基快乐，别人还真的阻止不了他。

    但南君凉内心还是无法接受跟一个比他还要高大硬实的男性在一起，就算对方再俊美多金都不行。

    沈瑞行联系他是来传递刚听到的消息，当然很大理由也是想要借传递消息的机会跟南君凉拉近关系。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少年人对男性的求爱十分排斥，直不直且不，但是对于不是自己好感对象的追求者确实十分冷酷毫不留情，别男生，在他工的咖啡厅里面，对他有好感的女性也难免都是沦落到相同的下场。

    他之前采取的行动，很明显就是跟南君凉的性情和三观都相违背的，男孩应当是出于礼貌和教养没有直接正面怼回来，但心里还不定在怎么想自己呢……考虑到这一点，沈瑞行便收敛了很多，不再态度轻浮言语调戏，而是每次都确保能给南君凉带来有用的消息，想以此来修正自己在南君凉心里的定位。

    “你父亲在实验室确实有交好的对象，但是我特意听过了，项目组的大部分人对于你父母私下里的研究都一无所知。至于他交好的研究员，我算有机会的时候亲自去接触一下……这么重要的消息，一般来就算知道也应该不会随便跟陌生人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