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母亲当即道：“是啊, 要是南教授还在的话，对付起这种病毒来肯定会很有经验。”

    女孩又道：“我就不明白，那个第五代为什么不愿意从事医学行业？他明明可以救这么多人！”

    南君凉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听到人议论自己，顿时愣住，随后就是一股浓浓的反感浮了上来，结果他刚想要转身离开，就听那女孩的母亲道：“秀夜，我不喜欢听你这样的话, 你这句话简直自私到了极点，让人心寒, 你懂吗？”

    女孩顿时一愣，然后噎住, 数秒后不服气地道：“可是……可是……”

    女人道：“我知道你在为我着急, 可是不论什么时候, 都不该迁怒到别人的身上。你人家为什么不去从医，那你自己怎么不去呢？”

    秀夜又被噎了一下，然后道：“我要有他的本事, 我肯定去呀！”

    女人道：“你自己有没尝试过, 怎么知道没有？”

    秀夜道：“……我觉得我没有。”

    女人又道：“退一百步, 就算你没有那样的本事, 总有你能做到的事情。比如，你愿意去边境星系, 给原生异形智慧种族志愿支教吗？”

    秀夜被噎了一下，然后道：“如果他们长得可爱的话……”

    女人直接补充前提：“不可爱, 丑陋，而且表皮还有密集的疙瘩，而且风俗还凶，还吃人……然后你去吗？”

    秀夜光听形容就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道：“妈你干嘛举这种例子！？难道不知道我有密集恐惧症吗！？”

    女人道：“但是原生种族也会，这个女孩子怎么会这么自私，她明明可以帮到很多人。”

    秀夜微微张了张嘴，却是突然不话了。

    她终于意识到了母亲想要教育她的道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许多人都知道这个道理，都会这句话。可是懂得意思，和能始终如一地执行它是两件事情。别人的时候总有千般道理，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总要百般推脱。但道理不是这样的东西，不是你用它时就可以捡起来，不用它时就可以弃置一旁的东西。

    道理之所以是道理，是因为它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如果连这点也做不到，那他的道理就是没有服力的，终会被人所推翻。

    她责怪南君凉不能为人付出，自己却连力所能及的事情都要推脱，本身就是蛮不讲理的行为。

    秀夜沉默了一会儿，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南先生……”

    她母亲这才摸了摸她的头，道：“牺牲也好奉献也好，都是一个人自己的选择。它是一种权利，而非义务。选择牺牲，或者做出奉献的人，他们值得敬佩，但却不应该被强迫背上不属于他们的责任。就像如果这一次，如果我死在了这里，你或者我都不会希望，有人以我的作为来强迫你同样成为一个前线开拓者……秀夜，那会让你憎恶，让我为自己的牺牲感到不值。”

    南君凉看了这对母女很久，然后才转身离开。

    秀夜一开始的那句话，确实让他觉得厌恶和不值。可是听到她母亲的那般谆谆教导，南君凉心里又慢慢地浮起了许多温柔的感情。

    如果可以，他当然想要救这些人。前线开拓者很多本身都是具有奉献精神的有能人士，虽然其中也有一些人是因为野心而来，但是他们为这个世界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南君凉对于自己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充满怀疑，但是他决定还是试试看，努力一把。这世界上的所有研究者和开拓者，都是在完全未知的旅途上进行探险的，没有人在做一个研究之前是有百分百的把握。

    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探索者。

    南君凉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去领了一份病毒样本。

    与样本一起到手的还有一份相当详细的性征资料，是目前为止众人得出的研究成果。

    信息完全公开，每个人都几近没有保留地公布自己所得到的情报，南君凉意识到，这些成果也许就包括了一些个人专利，但是联盟政府在这种灾难应急问题上手段一流，巨额的报酬加上极为有煽动力的社会动员，很快就让许多人行动了起来，以非常积极且理性的态度配合了政府的活动。

    但是即使如此，终有一些事情是不可控的。

    这一次的病毒非常难缠，最显著的表现就是非常“活泼”而且“智能”，性状会跟随着形势而出现变化。从侧面上来，他们要对付的其实不是一种病毒，而是无数种病毒。而且这个过程之中，它还会产生无数种不可预测的变化，

    这跟南君凉之前见到的异化细胞很相似，唯独不同的，可能是异化细胞是相对惰性的，而这种病毒却异常活跃。

    南君凉十分懊恼，因为这个病毒出现得实在有些不是时候。如果它能在他研究完目前的课题之后出现，不定他多少能够找出一些可用的思路。但事实上，他此时也只能从之前的实验里抽取一部分有用的方案，从基础上开始对病毒进行分析。

    然而第二天起来，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都星出现了感染。

    按照一开始的情况来，首都星理论上应该是不会受到影响的，因为从一开始，传染就被控制在了新星上。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真的出现了病毒外泄，也不应该在首都星——距离太过遥远了。

    当南君凉看到新闻的时候，病毒已经扩散开来了。虽然联盟的动作很快，迅速把可能被感染的人都给控制了起来，却仍旧无法完全肯定地，病毒没有进一步地扩散，也没有其他漏网之鱼。

    情况变得十分糟糕。

    学院停课了。

    等意识到的时候，南君凉的同学里已经有很多人被感染。最倒霉的是陈安久等组成员，他们甚至不是在学院内被感染的，而是恰好都在当天接触到了疑似已经收到感染的人，因此而遭受了无妄之灾。

    南君凉听到消息的时候十分震惊。他虽然不被允许去探望，但还是通过星脑向几人了解了一下情况。

    然后他察觉到了异常。

    陈安久是在图书馆的时候，被一个男人问路，然后被对方送了一杯冰奶茶而导致的感染。任青永则是出门逛星空展览会，结果和一个女孩相撞而导致的感染。方珏更倒霉，他收了一份据是游戏厂商发来的快递，结果快递上带着病菌——那份快递还不是他自己订的，纯粹就是回馈赠礼。

    三人单独看来都有一定的巧合性，但是合起来看就相当可疑了。毕竟，过多的巧合很多时候就不是巧合，而是精心设计的故事。

    但是以三人的身份背景，南君凉实在猜不出谁有必要这样针对他们。而且这次的病毒事件发生得太突然了，瞬间蔓延到首都星更是完全让人猝不及防。他早上起来看到停课的通知，就没有换上正装，随手拉了一块记忆丝绸裹出了一身很休闲的睡衣，然后坐在床上开始看新闻。

    不知道是床还是青也非常贴心，直接变形了一下形成了个大型躺椅的架势，方便南君凉看东西。

    南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南君凉把自己包在毛毯里，乖乖地坐在床上拉出一道光幕看新闻。

    ……乖乖是南三个人对于这一场景的主观印象。

    事实上，南三看着新闻，眉头已经皱得快要黏到一起了。

    按照目前新闻上的法，是因为开拓队有人因为无法忍受死亡的威胁，所以擅自想办法混在一个补给队里逃了回来。南君凉紧皱着眉头，觉得这个人简直是找死——首都星也同样没有治愈的方法，而他的做法反而让问题扩大了。

    但是翻找了半天，南君凉还是没有找到新闻里那位逃窜回来的开拓队成员的身份信息，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还是什么——要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被保护的价值。

    然后这个时候南三走了进来。

    南君凉很不满：“三哥你要敲门。”

    南三解释道：“我以为你还在睡。我不想吵醒你。”

    南君凉：“……但你这样让我很没有隐私。”其实是担心南三要跟自己做什么，南三想了想上辈子在腐女那里看过的一些能让人后悔自己有好奇心这种东西的学术资源，对于搞基这种事情还是有点怂。

    他这种怂跟姑娘害怕生孩子差不多，简直恨不得一辈子都精神恋爱。

    好在南三也暂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南三对他很包容，道：“……那我下次敲门。”

    他态度怎么好，南君凉立刻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不能以对熊孩子南依澜的态度对他，于是略一迟疑，道：“三哥我不是故意跟你拉开距离……就是我还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

    南三道：“没事，我懂。”

    这样着，却是自然而然地在南三旁边坐了下来。

    床先生也很有颜色，瞬间从旁边延伸出来，变了个双人座。

    南君凉一瞬间有种对青大吼的冲动，后来还是忍了。

    然后这个时候，南三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南君凉面前的光屏上，数秒之后，道：“这件事的情况比较复杂……你看新闻是看不出什么的。”

    南君凉抬头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