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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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仁兵卫去把听的事汇报了,过了一刻钟奈津被带到了主屋交给了叫伊代的老妇人,那天晚上喝了煎好的药汤便睡下了。

    这位伊代是精之助的奶娘,从照顾他后就那样留在公馆住下了,现在家里内外的事都是由她在管理。五十二三岁的年龄有些肥胖的身躯,她行事稳妥,但却也非常敏感,第二天直接详细地听了奈津的身世,她不住地掉下了眼泪。

    “这样的话可就连能够回去投靠的亲戚也没有了,借了这样的钱可就,唉,真就什么办法都没了。”

    然后擦去眼泪不住点头。

    “好,既然如此,你来到这里也算是有缘分,我去向主人请求,让他给你考虑一下,能让你有个安身之处吧,想来他应该也是有什么打算的。”

    不过,其实这时伊代好像心里已有了主意,按照精之助的意思,暂时在家里照顾她一段时间,在这期间就让她协助伊代的工作,就这么决定了下来。然后分给了她一间和伊代相邻的房间,随后是暂时先凑合用着,给她准备好了和服,衣带,还有梳头道具等等一整套的东西。

    “早就想招一个年轻人了,只是家主人的意思------应该是还未结婚的缘故吧------他暂时还不方便,所以一直忍着,好辛苦哦。有你来了我好像也能轻松不少呢。”

    伊代嘴上是这么的,但好像还是在不露声色,悄悄地关注着奈津的起居言行。

    精之助这时已经二十六岁了。他的生母因为身体十分虚弱,生下他后便病倒在床,好不容易养好了,马上又会再次病倒,就这样反复被病魔折磨,在他七岁时终于去世了。父亲名叫庄左卫门,身份是大寄合,那是和一位名叫松仓的家族交替世袭担当纳户奉行注9:纳户奉行的职位。------他对妻子的爱情非常深厚,对病中妻子的看护,那不是其他人任何人能比的。一有时间便会去病房陪妻子话,在房间里摆好花束,焚上香,些笑话引妻子发笑,还经常找来音乐的高,大开拉门让他们演奏,自己坐在妻子枕边,好像十分快乐似地喝酒。

    在妻子去世后有多悲伤,周围的人无法知道。庄左卫门没掉下一滴眼泪,但是在那之后便一直单身生活,五年前,他四十七岁时去世了。------精之助马上继承了家督,但那年正好交替由松仓家族接替了纳户奉行,所以他现在并未担任职务,过着轻松的生活。整个大公馆里,现在只有他和伊代,还有父亲时代的家臣叫时山中弥的老武士,两个年轻下人以及仁兵卫夫妻的这些人。

    伊代的眼睛一直都在关注自己的事,奈津很清楚。但那并非是监视的意思,而是好像在观察她是否能用得上。比如,让她沏茶试试,在厨房煮一锅料理,或者记一下零碎购物的账本,甚至不露声色故意让她念一封过去的书信。

    “在家时接受的教育应该相当严格吧,你这个年龄有如此水平真是很少见呢。”

    伊代这么,还会让她帮自己给居住在附近的弟弟写信。

    精之助有大寄合的地位,除了有临时的集会,一般每个月只要去城堡一次就没事了。基本上都会在家,但总是会有朋友来访,三天两头便会被人相约外出,很晚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朋友有围棋象棋的棋友,也有爱好谣曲注0:谣曲的朋友,他也被推荐试着学了,可没有一样能学得很好。

    “围棋是棋盘太大,棋子太多,考虑久了会头晕。”伊代笑着。

    “------象棋就更可笑了。有一位叫衣卷的朋友,这位朋友好像也不是太灵那一类型的,两个人差不多同时开始学起了象棋,有一次去猿山的温泉乡,没事无聊就来下一盘象棋,”

    猿山是在这个城区的北边。沿着太田河的支流浅井河往上游过去十二公里,正好在谷口的一处温泉乡,是对肠胃病挺有效,加上周围又是观赏红枫的名胜之地,会有客人从很远处前来泡温泉疗养,那里的游客从都不会间断,大约有三十来家旅馆生意十分兴隆。

    “三吉”女主人的,好像是叔母吧,就是被猿山那里相当大的一家温泉旅馆的主人续弦娶过去的,所以铁姑过每到秋天她都会去那里游玩。

    ------到了十月份,斑鶇什么的,能猎到许多山鸟,那味道好得没话,每餐每餐,我每天都吃也不会厌倦。

    这样的话不知听她过了多少回。

    “于是那旅馆的主人,”伊代忍着笑继续,“------想来是被认作是重要的客人吧,主人亲自搬来了棋盘和棋子,让我也见识见识,这么着坐在了边上。”

    两人也只是才学会的东西,被人在边上看,其实很不舒服。可主人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没办法只好摆好了棋子。但他们却把飞车和角摆在了同一条线上。

    ------喂北原,你的飞车和角放错了吧,角应该是在这边吧。

    衣卷不是很确定地这么。精之助被这么也糊涂了。自己觉得应该是摆正确的,可是,被那么一又没了信心。

    ------这个,角应该,是在这边吧。

    ------是吗,我好像觉得不对啊。

    这丑态难以相信。两人都不是那么有信心便没法解决了。衣卷只好请教边上的旅馆主人。角和飞车该怎么摆放,两人中谁是正确的,------这么询问。结果主人也只是“嗯,------”的不话,歪着头,想了半天再嗯了一声,

    ------这个,我的水平对这个也还不太清楚。

    他竟然这么。

    “不清楚摆放棋子的水平,奈津,只是摆放棋子啊,都还没开始下棋呢,把我笑得真没法收拾”

    谣曲这时还正在继续。五天一次师傅会过来教授。那天等师傅离去后,精之助也会经常一个人继续在那里复习,那唱腔就是对谣曲没有知识的奈津,也是觉得太古怪,难以忍受的声音。------第一次沏了茶端去他房间时的事,这边把水烧开,放了茶,他在一边复习谣曲,声音晃晃荡荡,一会儿就没了信心像似在犹豫,总是停停顿顿的,实在没法忍住。奈津急忙用衣袖掩住了嘴巴,可还是没来得及,噗嗤噗嗤漏出了笑声。

    “—----怎么了,噢,是我的谣曲啊。”

    精之助露出苦笑。

    “对不起,我太失礼了。”

    “------哪里,我自己都觉得好笑呢。”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七天后按照伊代的指示,开始照顾精之助的生活。沏茶,上饭,外出和回来时的衣服更换,还有朋友们来时的招待------有时也会有需要伊代来做的事,但差不多奈津都能应付。特别是朋友们聚集一起的时候,反而是那些人不肯放奈津走。

    “奈津姐,上次的味增鲤鱼还有吗?”

    衣卷开始会故意这么,让奈津不知该怎么回答。

    “哎呀,怎么可能,哪有能留那么长时间的呀。”

    “噢哦,可惜了,那请你再做一回吧。”

    也就是这就是他的讨要方式。

    不过最常来访的,也就是衣卷大学和津田吉兵卫,河野又三郎的三个人。其他还有,像大槻,渡,镰田这些,总是差不多同样的几个人。应该到“三吉”来的也是这群人吧,但奈津在店里时并不去武士的酒席露面,他们的酒席也只去过一次,而且还是很短暂的时间,所以她自己也只模模糊糊地记得衣卷的脸以外,其他人一个也没有记忆。

    包括精之助,客人们大家都是,以一种尊敬和爱护她的态度对待奈津。倒也不是把她当作了这个家里的姑娘,当然也绝不是对待下人的方式。衣卷这个人其实是极不会客气的人,就连他也守着一处底线,绝不会超越,坏了礼节。

    从开始照顾精之助的生活起,奈津有一件清楚明白的事。那就是精之助和正二郎一点也不像这件事。那天夜里,隔着窗帘看见他时以为和正二郎大人的童颜一模一样。因为太像吓得她连呼吸都困难了,但在精之助身边生活后,冷静看过自然是一点也不像了。他忽然一笑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丝相同的感觉,不过连这也很难是像似了。

    ------为什么那时会有那样的感觉呢,简直就和正二郎大人一模一样的感觉呢,这就是因为胆怯心虚吗?

    但如此奈津心中也确实轻松了。和在自己心中珍重保藏的人,如果面貌也非常像似的话,自己下了决心的事可能真会做不到也不定。现在已经没有犹豫了。奈津反倒开始自己鼓励自己,等待着会的到来。

    注9:纳户奉行=藩主内库的金钱财物管理部门长官。

    注0:谣曲=把日本古典歌舞剧能乐的剧本,编成歌曲演唱的一种声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