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之花(三)
过来的是金三郎。
“您喊人了吗?”
“有谁在你母亲那里吗?”
“是的。”
藤右兵卫能察觉到金三郎在拉门外端坐,他将在走廊上放正弯腰的动静。
“好像有人在诵经吗,是谁?”
“是,这个,”
“都有些谁在那里?”
“是。是家臣,仆人的女人们。”
金三郎的回答十分难堪。藤右卫门紧皱眉头。在规矩森严的武士家中,家臣,仆人的女人们,是不被允许随意进入内宅的。所以藤右卫门控制着心中的愤怒道。
“是谁允许她们这么做的,我不是明确吩咐过只由你和格之助两人守夜的嘛,太没规矩了。”
“父亲大人,请您原谅。”
静静地打开拉门,金三郎平伏在走廊,就那样恳求道。
“那些人,一直以来都是将母亲大人,视作自己的亲身母亲那样敬爱的。他们的悲伤,和这世间普通仆人因为失去了主人所产生的悲伤是不同的,他们的感受甚至比失去自己亲生母亲都还更悲痛。兄长和我对此都很明白。我们无法对他们不允许,父亲大人。千万请您允许他们,就今晚一夜一起守夜吧,恳求您允许吧。”
藤右卫门闭着眼睛,过了一会,终于低声像在自语似地道。
“好了,去吧。”
金三郎关上拉门离去了。
是连仆人的女人们,都像亲生母亲那般爱戴逝去的妻子。这种法不用是无视了身份区别的话,平日里的藤右卫门早在儿子开始第一句话时就骂过去了,但是,在金三郎的话中却存在令他感动的东西,将主人视作比亲生父母更重要,这在当时那个时代是十分自然的事情,但是金三郎话中的意思并不意味着这种事,那里有更深,更直接感动人心的东西。那是只在去世了的妻子和他们之间被允许存在的关系,是他无法知晓,没有拒绝余地的事由。
------她为他们做了些什么呢?藤右卫门又一次发现了自己不曾知晓妻子的另一面而感到了惊讶。
诵经声婉转悠扬。过了十二点之后,那声音停顿了一会,藤右卫门打算再去上一炷香过去,当来到拉门前,听到了房间里人们在抽噎哭泣的声音。那是从未曾听过,有如此令人悲伤,刺痛人心的声音。他就那样走回了走廊,于是,便看到格之助从房间里出来了。
“给那些人准备些夜宵吧。”
完藤右卫门回去了书房。
葬礼在第二天举行,遗体被埋葬在了城西的金龙寺。仪式本身办得十分朴素,但从藩主那里派来了使者,获得了预料之外的名誉。从葬礼那天的早晨起,藤右卫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他又开始继续文稿“松之花”的校正工作。之前是由格之助的媳妇在照顾他身边的事,这些都换成了名叫松田吉十助的年轻武士,然后饭餐也一直都让他送来了书房,除了藩史编纂有事外几乎不再见客。每夜,每夜,在油灯下拿着朱笔,在他耳边,总能听见在主屋那边有人压低了声响诵经的声音。
------又是那些女人们吗,那略带畏忌低沉的声音马上就明白了。而且当夜深人静时,庭院那边,家臣居住的长屋注:长屋那里,也会传来像在哽咽诵经的声音。这些都只是从远处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但却充满了哭泣之人来自肺腑深不可测的哀叹。------为什么妻子会给他们带去那么沉痛的悲哀呢?对他们来妻子是那么伟大的存在吗?藤右卫门对此心存疑惑,不知多少次放下中正在作校正的朱笔。那是作完头七佛事的那天晚上。隔了好久和孩子们一起吃过晚饭的藤右卫门,应该是以前就想好的事吧,他喊来格之助道,从今晚起在公馆内不允许再诵经了。
“对逝者的供奉并非是一次就结束的事,十天二十天的诵经,不如长久留在心中,那才是对逝者真正的供奉。”
注:长屋=一栋建筑用木板隔成复数间长方形的住房,供多个家庭居住,大多用以平民或低级武士的集体住房。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