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介正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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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助向西往江户出发。他已经有六十五岁的年龄,身子已经相当虚弱,所以外甥夫妻很是劝阻了他一番。让他一定要去的话也请带上一名年轻随从,但茂助还是独自踏上了旅途。“岛”这事实在太让人寒心,从信浓到若狭,然后终于被流放到了没人知道的一处岛上,他只想见上主公一面,自己的身子也已日渐虚弱,现在想到了不奋力去作的话,恐怕今生都不会有会了,他坐立不安,只拿了些自己亲制作的柿饼,便跑出了家门。

    通过市兵卫的关系得到了阿波大人的照顾。又遇上了好天气,他沿着东海道平安无事往京都方向行去,但在池鲤鮒的旅店染上了腹泻,在那里躺了半个月。其实只不过是吃坏了肚子而已,但因为旅途的劳累花了很久才恢复过来,到了五月份才能起身离开旅店。

    去淡路岛得在兵库乘船过去,因为不是被看管在阿波太守的领地,那里有一处名叫洲本的城堡。下船后他先定好了旅店,之后按照顺序找去了番所注0:番所,正信被软禁的居所听是在城堡中,表明了自己想见面的意愿,回答是因为总管不在,让他再等四,五天。------总之已经来到这里,主公就在此地。他这么想着,等待也并未觉得有多痛苦。除了去炬口那里的男山八幡神社参拜了一回,他几乎就只待在旅店过了几天睡了吃,吃了睡的日子,到了第六天他带上柿饼的包裹再次去了番所,于是那位记得他的卫士“稍等一会”着去了什么地方,不久带来一位中年的武士回来,那武士走近过来问道。

    “你是曾在堀田大人下作过家臣的人吗?”

    “不是,只是作过仆人而已,作为庭院的花木匠得到过五年照顾的人。”

    “不是武士的话------”那武士点头,“总管还是不在,所以没法正式为你安排,但你不过是个仆人,而且算了没事吧,跟我来吧。”

    那武士在前面先走了。拐过两处防卫关口,爬了不少台阶。然后来到一处高坡绕过瞭望台,再次走下潮湿的石阶,四周围着茂盛的树木几乎一片漆黑,走下石阶后,出现了被青苔覆盖易滑的道。

    ------走了七八分钟,终于来到了一处庭院略微有些宽广的一栋建筑。在屋檐下的走廊处有三名武士在谈天。带他过来的中年武士向他们低声了些什么,回头向茂助招。

    “从这里上去进房去见面吧,就在这房间里面。”

    他这么着指了一下那拉窗。------茂助在激动的心跳中感到呼吸困难,他道谢后走上了房间。这是去见主公,不能太难看了,他整了整衣襟,在发抖,用理了理头发,拿着包裹,“打扰了”着在拉窗边双摆正跪坐下来。

    “不,你直接进去就是了。”中年的武士在他身后这么,“不会有回答的,------”

    茂助听不懂是怎么回事,他再了一遍打开了拉窗。

    主公正躺在那里。在棉被里朝天躺着,是生病了。但是在枕头边摆放着一张白木台桌,正升起着一股烟香,房间里充满了呛人的线香香味。

    ------这时,那位中年武士在身后道。

    “堀田大人今天拂晓自裁了。”

    “------”

    “因为他太过兴奋了,所有尖锐的物品都未曾放在他身边,但不知是在哪里找到的,用一段断落的剪刀在喉咙上,在台桌上放着的就是。”

    茂助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听着这话的声音,看着主公的脸。------今天早晨,拂晓,那么昨天的话不就能赶上吗,拂晓的话今天也来得及的。脑子里想着这些,终于他静静地膝行靠近了枕边。然后看见了在台桌上那剪刀的断片,锈成了红色,是扔在什么地方的,主公是用这个在喉咙上,茫然想到这里时,茂助突然“太过分了。”放声大喊,开始痛哭起来。

    “再如何怎样也不该让这种事,------上野介大人这样的大人,居然让他用锈了的剪刀断片自裁,这世上还有神佛吗?太过分了,太残忍了。”

    绞尽喉咙发出喊叫,撕抓自己的身躯哭泣。最后在那里伏倒,一只拳头一边拍打着榻榻米一边哭泣。------但是过了不久,茂助听见了主公的声音。

    ------好了,知道了。

    那是什么时候在果树园里,遭到同伴们的毒打时,从主公口中出的话,过了二十多年的时日,好像又真真实实地听见了这声音。茂助起身,擦去了眼泪。然后拖过包裹,再膝行靠近了一步。主公廋得只剩下了一身皮包骨,从脸颊到下巴长满了胡须,头发中掺杂了不少白发。压下再次涌上心来的激动感情,他将包裹打开静静地放上了台桌,然后在那里跪拜下去。

    “我带来了您爱吃的柿饼,------主公,我是茂助。”

    发表于杂志新潮,94年6月

    注0:番所=有警戒人员值守的官差驻在处,相当于派出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