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让(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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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间的上首安置着遗体。

    房间里充满了线香的烟味,蜡烛台暗淡的灯火朦胧不清。房间内整理得干干净净,除了遗体头部前的供卓外几乎没什么家具之类的东西。供卓上放了一根樒树枝条,还有线香燃烧,烟丝升腾的香炉。香炉好像过大,正在燃烧的线香也过多。房间里被烟熏得难以呼吸,那是为了掩盖遗体的血腥味道。

    岩太的视线停留在遗体身上。遗体被安置在一席新的席子上,身上盖着绣有家徽的和服。因为没有枕头,有些昂首,突出的尖下巴特别显眼。脸上的表情好像睡着了,没有一丝苦闷的神情。鼻子边,额头都出现了紫斑,嘴唇间探出白齿。干燥的皮肤显现出讨厌的肤色,不过看不出有过任何痛苦的痕迹。岩太的右边坐着长兄的数马。他穿着带有家徽的和服,裤裙,裤裙穿得整整齐齐,他端正跪坐在那里。

    数马今年二十五岁,脸长得像父亲,肤色浅黑,尖下巴。皱起眉头时,眉间会有极深的皱纹。和父亲一样,他也是暴躁直率的性格,这些从他眉间的皱纹和锐利的眼神里,也能够看得出来。

    “居然这么狠毒。”岩太,“------没必要砍杀吧,都是被世人称为宗师高的人了,这边可只是个厨师呀。”

    “剑术之道是残酷的。”

    “那人可是被称为高的,又不是被弓箭,火铳给包围了,不过是一个厨师,只是想试试他的本事而已,避开身子也就是了,哪怕就算扔他个底朝天也是可以的,哪有一上来就斩杀的道理。”

    “宫本大人心中所想哪是你能懂的,”数马冷淡地道,“------剑术之道是残酷,严肃的,而父亲侵犯了这尊严。”

    “你我不懂他的心中所想?”

    “宫本大人是被称为剑圣的人物。”

    “你我不懂他的心中所想吗?”岩太,“------别开玩笑,我可不知道什么高,剑圣,让我那只不过是一个虚荣的人而已,就是个虚荣透顶,浑身都是虚荣心的疯子。”

    岩太将从角大哥那里听来的事了出来。就是头上有没有刀疤,好好查看的事。当时自己昏头昏脑没认真听可能会有些出入,但逼迫他人恐怖的模样,印象深刻地留在脑里。

    “这事也同样,那是错误的,这么明就能了结的事,就是因为虚荣,不肯这么简单了事,硬要拿着蜡烛台凑过头去让人检查,不这么作他的虚荣心无法过得去,杀了老爸也是这个原因,哪有什么尊严,就是被老爸这样的人袭击气得失去了理智,思考不了了,那被大家称为高的虚荣心作祟,按捺不住就斩杀了,那家伙就是个拿着凶器,浑身都是虚荣的疯子。”

    “人只能作人之想啊。”数马冷笑,

    “------父亲确实作了未曾思前想后的蠢事,但对剑术的精神还是有理解的。你这种东西怎么能明白呢,父亲被砍倒后,对向他奔来的人,自己毫无遗憾,满足了。”

    “满足,老爸的?”

    “父亲和同事们之间,有过对宫本大人本事的争论。哪怕是宫本大人,对突然袭击也不可能躲得过,但认为能躲过的人更多,所以父亲为了确认作了这事,然后知道了宫本大人真实的实力,只要明白这一点,就算身体被砍了,父亲心中应该也是十分满足的。”

    “真的是这么的吗?满足什么的。”

    岩太对着父亲的遗体,好像鼻子塞住了似的声音道。

    “真满足了吗?老爸,你可真可怜呢,只为了剑术本事的高下这么点事就这样被斩杀也不明心中不甘,什么满足了死去,唉,你怎么就是这么个可怜的老好人呢。”

    “起来,你走吧,”数马,“------你这人之言只会沾污了父亲大人,和父亲大人告别,你就走吧。”

    “我还没见过其他任何人呢。”

    “把你喊来是为了在父亲遗骸前将你逐出家门,出了家门就没有其它任何事了。”

    “母亲也见不了吗?”

    “不仅母亲,藤也不会见你。”

    “是母亲不见,还是你不让见的。”

    “理由去问你自己。”数马锐利的视线盯着他,“------铃木家中,没有连乞丐都不如的兄弟亲戚。”

    “乞丐?乞丐不如,”

    岩太脸色大变,他握紧了拳头,但却,那好,点头笑了。

    “都得这么直接,反倒痛快了,正好想着去作乞丐呢,是真的,傍晚时分在坪井河边走着的时候,真的想索性去作乞丐的,那就爽快作个乞丐吧。”

    “胡言乱语外面去,滚吧。”

    “对呀,那就爽快作个乞丐吧。”

    岩太站起身,再次看了父亲遗骸一眼。然后向遗骸道。

    “老爸,可怜你这可就没法阻扰我想作的了,在这儿的兄长也是,断了缘分那就是毫不相干的人了,呵,不再见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