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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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利所并无夸张。在他十二岁那年的春天,他被招去主公飞騨太守的面前作了“大学”的讲义。许多家臣也都列席在场得到了好评。这确定了他在藩国公馆内的才能,排位,但是第二年的三月,当他进入昌平坂学问所注5:昌平坂学问所时,他发现了所谓的俊材是何等人物,也知道了那是极少的一部分人而使他心中大惊。

    “母亲,这世界真的很宽阔啊。”

    自从来到江户以后,在他每晚的习惯,和面影的对话中,他经常以大人的口气这么低声自语。“在胜山藩崭露头角这点事真不算什么呢,但是弁之助不会认输,不久的将来在昌平坂学问所我也一定会出人头地,我向您保证。”

    母亲的面影还是和以前一样,将明朗快乐蕴藏在眉间,清澈美丽的双眸向他微笑。他被那微笑的幻影抚慰,为了能受到关注他一心一意地投入到学习之中。

    就这样弁之助成长到了十五岁。此时因为他在那年春天的考试时获得了出众的成绩而得到学问所的认可,他被允许在仰高门讲堂讲课。仰高门的讲义,是除了学生外,同时也允许学问所外的一般武士和平民听讲的课程,能在这里讲学那是被学问所认可,成为了有足够资质的学问所学生的左证。藩国的人们都争相设宴为他庆祝,于是这事也传回了藩国。没过多久从叔母由利那里寄来了祝贺他的信。那是“向你祝贺”那样很简单的内容,但是“马上去了平等院,在墓前汇报了这可喜可贺的详细情况”云云这句话强烈地刺痛了他的心。弁之助拿信纸闭上了眼睛,像在颤抖,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平等院的墓地清清楚楚地浮现眼前。从藩校回家的途中绕道过去,静悄悄地蹲在墓碑前的那些日子,在融雪后湿润的土地上,将拔来的花草移植四周,但最终却全被叔母拔去扔掉时的悲伤心情等等,令人心酸,鲜明地回想起来。他被录用为姓注6:姓是那年的夏天,虽是姓,但因为他还得完成学业,并不像其他人那样一整天伺候在主公的身边,只是按规定的日子去为主公讲解经书的工作而已。但这也自然是他将来必定会出仕在主公身边的约定,所以在藩国中他的声望也越来越高了。

    那年过后,按参勤制度注:参勤制度正是飞騨太守回归藩国的时候,弁之助接到命令也将随主公一起回去故乡。就是这事确定下来的那天晚上。父亲民部在用完晚餐后将他喊来起居室,认真地对他有事要谈。

    “你似乎是在怨恨你叔母,是吗?”

    不曾预料时被问到了意外的问题,他没能马上给出回答。

    “就算不是怨恨的程度,不喜欢她是没错吧,我得没错吧。”

    “这是,有什么事吗?”

    “不必隐瞒,我很清楚。”民部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曾有过一段时间频繁来信希望能尽早将你接来江户,我虽然明白那是因为你难以忍受叔母严厉的调教,同时也并非认为你不可怜,但是父亲没有给你回信,为什么没回信?要想培养一名够资格的武士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只是培养一个普通人那是另一回事,但是武士是被定位在农工商之上的人,生来就被赋予了一种特权。那是因为,为了守护藩国的主公,在关键时刻武士是得奉献自己的生命战斗的,但在这太平之世,在这无须不顾身家性命战斗的时代,这种特权绝对无法是合适的东西,因此,若是没有相当坚定,清纯正直的心,没有塑造出一个诚实的灵魂,那将会毁坏整个社会毒害所有人,所以想要培养一个够资格的武士,被培养的人和教导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实话那就是一场战争,想偷懒的心,执着于自己的心,贪抄捷径的心,必须时时刻刻制止这些心理,无时不刻鞭策,锻炼自己才行,这些对幼的你一定有过无数痛苦的艰难。这很清楚,但是你觉得你叔母就不会痛苦吗?”

    民部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自己的话是否被听进了弁之助的心,然后他以更加平和的语气继续道。

    “对还那么幼的你那样严格调教,其实她比被调教的人不知会痛苦多少倍,糖果比皮鞭要甜这是三岁孩童也明白的事,但明知如此还是得举起皮鞭的人,是怎样的情况你想过吗?而且,你叔母还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呢。”

    不知何时垂下头伏下眼的弁之助,这时像被惊到他抬头望向父亲。

    注5:昌平坂学问所=江户幕府办理的最高学府,其一部分被现在的东京大学所继承。

    注6:姓=近卫侍从,由家臣的年轻子弟担任。

    注:参勤制度=江户幕府所制定针对各诸侯的管理制度,诸侯必须每隔一段时间交替来回江户和领地之间居住,如一年住在在江户公馆,下一年可以回领地居住,如此重复。时间年数曾多次变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