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九)
“啊,你不曾知道吗?”
“当然不知道啊。”
“被笠井家离婚回来后,一直躺在病床上的。”
“离婚,”出三郎不由地抬高了声音,“她被笠井家离婚了吗?”
“连这个都不知道呀,唉呀,真是的。”
“什么时候的事?这是,”
“是去年六月吧。”加奈像在追寻记忆,她,“对了,是六月份,确实是的,还以为你也肯定知道呢。”
那就是在掬水楼的那时她就已经不在笠井家了呀,出三郎想。自己不知道这些,还想着为了她去救笠井呢。为了不让她遇到悲伤,才不想让忠也死去的。
“噢噢,还有,”加奈,“估计应该是写在那信上了,她,希望你今晚能去她家雏祭的前夜晚宴。”
瞬间出三郎心中涌上一股热流。
------雏祭前夜晚宴。
好久不曾举办,新村家的前夜晚宴。数了数前后已有八年,他心中被热乎乎的东西填满,全身都好像要被这温和柔软的感情融化。------回到自己的房间,马上打开信封阅读。如母亲所是前夜晚宴的邀请。
------好久不曾相见,希望今晚能有会畅谈,也有些事想给您听,不会再请其他人,客人就您一人,所以希望您一定能来。
信上写着这些内容。
读着信,他忽然觉得信上的字迹似乎在哪里见过。与此同时,“情书的主人”那半兵卫的话回想他脑中。
“不会吧,”他自语道,“不会是这样的吧。”
出三郎站起身,打开桌子的抽屉,寻找那时的情书。没有扔掉过的记忆,记得应该是塞进了抽屉里。但是抽屉里并没有。他取出乡土志的记录,笔记本,一本一本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结果,在早期的笔记本里找到了。被半兵卫发现时,就那样夹在了里面。------他马上摊开情书,和七重的信作了比较。
字迹即好像有些相似,又好像不一样。已经过了八年的岁月。哪怕是同一个人的字有些变化也是自然。相反七重信上的字,看上去比情书上的要写得差一些。出三郎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将两封信翻转过来,透过日光从反面开始比较,字迹上的习惯有时从反面看会很清楚,在他收集资料时,用在古书籍上经常能判断出来。
“是有相似的字,‘见’字和‘’字的字型很相似啊,”他自言自语道,“这是挺有特征的字型笔迹,‘您’字更是完全一摸一样啊不过这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约莫一个时,他热心地比较观察,却想到也没必要一定要在现在确定下来,于是便将信收了起来。
到晚上七点的指定时间,出三郎去拜访了新村家。和新村家里的人也是长久未曾相见,和他们在客厅里了一会儿话,被七重提醒催促去了她的房间。雏祭摆设的阶梯木坛连一半大都没有,摆放的人偶也很少。七重给木坛上摆设的灯笼点上火,
“大部分的人偶和道具都给了侄女多美了。”她道。
“是叫多的吧。”出三郎,“什么时候跟她过话。”
“听了呢,她您学的猫头鹰的叫声很像呢。”
七重看上去很健康。没有像久病初愈的感觉,她的胸部和腰部都挺丰满圆润,皮肤白亮光泽十分精神,脸上表情还是和以前一样,看不出像是一个曾经嫁过人的女人,看上去比她二十四岁的年龄要年轻三,四岁。
“我直到今天一直都不曾知道,你和笠井已经离婚了呢。”
“是的,那是去年六月的事。”
“是什么原因呢?”
“对外的是没能生下孩子,但其实是因为外面已有了私生子。”七重有些伤感地微笑,“笠井让其他女人生下的男孩,那是我嫁过去很久之前的女人,我听孩子都有十岁了。”
“是笠井告诉你的,是吗?”
“不,是从婆婆口里听的。”
当听到这话,出三郎忽然记起了多过的话来,“笠井家的婆婆盯着多看好可怕。”这句话。
“我好像一开始就很不受笠井家双亲的欢迎。”七重,“特别是婆婆,我所作的任何事好像都不满意似的,所以才对我了私生子的事吧,于是我的忍耐也到了极点,提出要求回归了娘家。”
“是你自己希望回的娘家啊。”
“在娘家,兄长和母亲都是反对的,但我告诉他们如果不同意那我就去死。”七重这么着微笑。于是在她嘴唇两侧出现了一双酒窝。
“笠井家出了那样的事,现在兄长和母亲都庆幸还好回来了呢。”七重继续,“但我却好像反而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了,如果就那样待在笠井家,现在也能照顾遇上了不幸的公婆两人,也能收养那在外的私生子帮着照看孩子了。”。
“不,不会让你这么做。”出三郎,“我不会让你这么做。”
七重睁大了眼睛看向他。出三郎的口气太过坚硬了。他重新端正坐好,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七重的脸。
“和我实话,七重姐,八年前的前夜晚宴上,往我袖口里塞入信的是你吧。”
七重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急忙拼命摇头含糊其辞。
“不,不,这种事,”
“实话,”他打断她的话不由她分辨继续,“我比对了今天的信和那时的信,将两封信放在一起比较了笔迹,你还要否定不是吗?”
七重的身躯开始颤抖,她想什么但没能出口,双掩住脸避开了他的视线。
“果然如此,果然,”
出三郎像在低吼般道,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记得很清楚,我现在都能很清楚地记起来,”他就那样闭着眼,“那个第二天的早晨,你很早就出来在庭院里了,你是在等着的,在梅林里,等着我发出鸽子的鸟啼声。”
七重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呜呜地哽咽着,她双掩住脸道。
“我穿上了盛装。”
“是的,是一件印有朵朵碎花的盛装和服,还梳上了漂亮的头发。”
“是的,我也都了。”七重从掩住脸的后(一边哭着),“我以为能得到您的回答,所以很早就起来,穿上盛装,梳上漂亮的头发等着您。”
“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些,所以把你给惹生气了。”
“您是恶作剧,那时七重的心情是怎样的,您能知道吗?”七重哭泣着道,“我以为,您也是喜欢七重的,所以读了信应该能马上明白,我这么相信,可您却是谁的恶作剧,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是喜欢你的,不止是喜欢,我是爱你的。”出三郎低声悄悄地道,“因为太接近了,极长时间太过亲近相处了,爱着你的事连自己都没察觉,然后当你定下来要去笠井家时,才明白了这些。”
“到现在了才这么,”七重痛苦地像在呻吟般低声,“现在才听您这么,太让人伤心了。”
“不,就是因为现在,才能出来的。”七重姐,出三郎喊了她一声,静静地膝行靠近了她的身边。
“即使我知道那封情书是出自你的,作为备胎兄弟的我也是毫无办法的,但是现在的我能够向你告白了,我爱着你,现在的我是能够向你告白的。”
“是因为七重结婚失败回来,成了这样的老太婆吗?”
“你一点也没变,是和八年前的今晚一样的七重姐。”他悄声细语,“在笠井家一点也没能将你改变,你还是以前的你,不是真心喜欢的人,就算在一起生活也不会有变化的。”
“您真的这么想吗?出哥。”
“应该是你自己最清楚了。”
“您真的是这么想的。”
“七重姐,”他伸出,悄悄地抱住了她的肩膀。
“我不久就能有职位了,然后呢,”
七重靠在他的身上。软软地靠着,(这回甜蜜地)她开始低声哭泣了起来。出三郎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
“等我任职后明白吗,任职以后,到了那个时候------”
因为七重哭泣的声音后面的话听不清了。现在七重正靠在出三郎的怀中,发出沉浸在喜悦中的声音在继续哭泣。------阶梯木坛上的灯笼微微地眨巴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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