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川安乐亭(1-2/10)
那位客人在店里待到了很晚。那是个没来其他客人的夜晚,定七也不在。客人不话自斟自饮,没去看其他人一眼。大约八点左右吧,由之助缠着仙吉,正在耍他的嘴皮子。与兵卫绷着脸喝着酒,嘴里不时地咕哝着些什么,同时他的左指,像在画什么符咒似的抚摸着自己的额头,但他突然抬起眼睛,望向了那个角落。
那位客人轻声笑着。------那位客人靠着吧台,拄着肘的双,将酒杯捧着,他额头贴着腕,呵,呵,将笑声压抑在喉咙里。------政次和源三望向他那边,几造回过头,由之助和仙吉也发现了。大家马上发现,那位客人不是在笑,而是在呜咽,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确实,那位客人在哭泣。
那是一个异样,动人的情景。在这个安乐亭这样的店里,在吧台阴暗的角落里,那个年纪的男人,那样哽咽哭泣的模样,很是不同寻常,悲伤感人。
“大叔,”政次喊他,“这位大叔,你怎么了?”
几造咳嗽了一声,他给政次递了一个“别话”的眼色。政次闭上了嘴,没多久那位客人回去了,但回去前,客人在吧台上,放下了一点钱“请大家喝一杯吧”。
“这可不行。”几造摇头,“这种事还是免了吧。”
“不,”客人,“钱,我有。”
大家闭着嘴,目送着客人的背影离去。客人渡过桥之后,政次“呼”地叹了一口气。
“都这个岁数了还哭,”政次:“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不过,好像不是个坏人吧。”
“一定是奶娘(乳母)养大的。”着,由之助嘿嘿笑出声,“好像不是个密探了。”
客人第三次来时,他已经醉得很厉害了。这次也在那个角落,一个人沉默着喝到了十点左右。但是,当他快回去之前,他把自己第一次来店那晚过的那话,也不是刻意对谁,只是自言自语似的,又轻声了出来,
“我知道这店里的事。”那位客人口舌不太灵便地:“这里是怎么个店,我很早就知道。”
定七听见了这话。他转向那位客人,眯细了眼睛,望向他。
“你真的,知道吗?”定七问道。
“我曾住在附近,”客人:“到五年前,我曾经就住在附近。”
“所以——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着,客人的醉眼环视了一下四周,“我喜欢这里。”
“我可不喜欢你啊。”
“生气了吗?哥。”
“喂,”定七沉声道:“你走吧。”
那位客人困惑地望向定七。然后口舌转得不太灵巧地反问:“你让我回去?”“去吧”定七再次道。那客人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终于,像在争吵似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我做了什么错事吗?”那位客人问:“还是,因为我在,会有什么不方便的麻烦呢?”
定七站起身,“定”几造喝住他。
“这位老板,——”几造对那位客人:“来喝酒没关系,但还是别多闲话的好。”
那位客人身子一晃,垂下了头。
“来这儿的话,就别看,别听,别话。”几造:“我不会再多,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别来这儿了,明白了吗?”
“没事,”那位客人垂着头回答:“我知道了。”
定七静静地坐了下来。
此后,那位客人好像每天晚上都会过来。他总是自斟自饮,不和任何人话,喝醉了会经常一个人嘟哝些什么。喝得烂醉时会突然“啊”地叫喊出声,然后趴在吧台上呜咽哭泣。“完了,嗯,全完了”或者,“去你的,去你的”这些话,常常会在他自语的话中反复出现。
“不知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美津:“像是个一般普通的人,又好像是个道上的人,看不出来是个什么人,不知道有没有妻子和孩子。”
那天是一个“装货”的夜晚,所有年轻人都在那里,但没人回答美津的问题。
“别去想这种事。”父亲几造:“那是和我们无关的事。”
于是由之助嘿嘿笑着,“就是奶娘(乳母)养大的嘛。”他道。其他人谁也没什么。他们好像都不感兴趣似的,或者沉默着喝酒,或者正在轻声话,终于,里间的钟声开始响起,与兵卫“子时(十二点)了”,定七和政次对看了一眼,站起身来。
“灯笼亮三下啊。”几造道。
“只亮两下的话就回来。”与兵卫用阴沉的语气:“知道了。”
“谨慎行事。”几造道。
然后,三人出了后院。几造吹灭了身后挂着的灯笼,由之助和源三,摇醒仙吉,“喂,睡着了?”靠着吧台睡着的仙吉,嗯嗯回答着,摇了摇头,
“没睡着啊。”像胡话似的他道。
“居然还是十九岁了,”由之助:“哼,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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