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的憨傻大哥(7)
林浪的第一批班底大都是刚入营新兵,这局面可谓是好坏参半。
刚入营的新人还没见识到战争的真正残酷,大多有点心高气傲,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是带兵的人没点真本事制住他们,他们绝对不会真心服管教,惹起事来能给你捅破天。
但相对的,新人也有新人的好处,他们性格大都还单纯直爽,没染上老兵油子那些油滑世故的恶习,在行军打仗上也犹如一张白纸,有很大的培养和提升的空间,如果这时候能将他们收服,让他们归心,以后就是最忠心的拥趸了。
林浪年纪尚轻,在军中也没什么资历,一开始下甚至有新人当众挑衅他,林浪也不觉得被冒犯,与其“友好切磋”了一番,轻轻松松的三招,让那人卧床两天没能下地,之后就再也没有勇士敢出来冒这个头,毕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绝大部分时候都是犯傻。
有的人领兵靠武力,有的人领兵靠智慧,林浪觉得自己应该和他们不一样,除了日常操练和上阵杀敌时必须全力以赴,其他时候他更愿意用“诱惑”的方式来鼓励和收买下。
何以诱惑?以美食,以美酒。
他一个的百户,薪俸几乎略等于无,在军中的待遇和普通兵也没太大的区别,这时候,先前赚的银子就终于派上用场了。
林浪找到一个靠谱的伙头兵,自己出银子让他在外出采购时捎带点鸡鸭鱼肉进来,给下的人加加餐,补充营养。加餐也不是太频繁,三五天加一顿肉食,有人表现突出或立了功劳时另行奖励,如果有会外出行动,也要给他们一点犒劳奖赏。如此过了一个月,他下的人训练时明显都比别的队伍精神饱满活跃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日常训练时,林浪和其他兵头的做法也略有区别,别人大多就教教怎么舞刀弄枪,每天就是让兵们在日头下自己挥刀,或者相互对打。这些基本招式林浪也教,不过同时也教了他们另一项更加重要的技能,如何在战场上顺利存活下去,俗称“苟命大|法”。
比如如何利用环境和地势作掩护,遭遇围攻时如何逃脱,快速爬树、挖沟、打洞的诀窍,夜间行动指南,装死的技巧一二三等等,都是非常实用的保命技巧,兵们听得一个比一个认真,记性不好的恨不得拿个本本全都记下来。
听了林浪的训练内容后,还有不少兵头跑过来,直白地表示他们的不屑,“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没上战场就想着逃命,教出来的也是一群怂蛋!年轻人就是瞎胡闹!”
林浪只是淡淡一笑,并不为自己辩解。
直到上面发布一次探敌的任务,林浪和另外一位老资历的百户同时派出五十人行动,不料撞上敌军布下的陷阱,林浪的人虽然有些狼狈,终归是全都活着回来了,也带回关键的敌军布兵信息,而老百户下的人却损失了三四成,顺利回来的人也什么都没探到。
有这样惨烈的事实对比,再也没人对林浪的训兵方式指画脚了,甚至还有以前嘲笑过他的人放下面子过来取经。
西北蛮子和大兴朝的恩怨已经积累了上百年,年年的战乱中也带有明显的季节规律,这是受了蛮子游牧的生活习性影响。
春夏季哪怕是西北偏远地区,也是雨水充足土壤肥沃,蛮子大都忙着放牧马牛羊,吃喝不愁,犯不着出来抢夺,和大兴朝也就相安无事,双方都能休养生息。到了秋冬季节,土地板结百草枯萎,蛮子们没地方放牧,粮食的储备也不多了,就开始打起抢掠的歪主意。
一开始只是散兵游勇的试探,再慢慢演变成部落的掠夺,以至大部落的大举入侵,每年的局势有缓急的区别,但也都逃不了这个规律。
当边城飘起入冬后第一场雪时,蛮子的大部落吹响号角,正式向大兴发动侵袭,这时候林浪因为砍下了一个部落首领的头,已经晋升为千户,下统兵千人。
他年纪轻,入营至今不过半年,这样的晋升速度不可谓不快,虽然是凭真本事换来的,但也引起了许多人不怀好意的嫉妒,有等级存在的地方就有斗争,也就免不了各种阴谋诡计,
在上头要派出先头兵去打探蛮子主力部队的虚实时,立即就有不少人联合起来推荐了林浪,虽然满口都在夸他“智勇双全,胆识过人”,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迫不及待要推着他去送死呢,不过看破不破,这个任务最后还是落在了林浪头上。
林浪得到消息后立即召集下,“差事又来了,蛮子猖狂,这次我们打头阵,能杀多少是多少!”
张茂撇了撇嘴,“什么打头阵,不就是让咱们去送死么,老大,怎么分给咱们的总是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赵平拍了他一巴掌,“还能为什么,被针对了呗!老大,我看我们现在就是被当成了你的那个什么敢死队!”
他们俩如今跟着林浪都被提拔当了百户,不过话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口无遮拦。
林浪训兵带兵的时候,偶尔也会把在现代看过的那些战斗片警匪片的经典情节拿出来,改编一通后给他们听,就当是丰富他们的精神文化生活,俗称打鸡血,当中最受欢迎的无疑就是敢死队的故事,许多人听多了甚至都能完整复述出来。
“怎么,怕了?”林浪认真看着下们,一字一句道:“不遭人妒是庸才,别人给任务,咱就接下,漂漂亮亮地完成了,回头拿到奖赏,领了军功,再去和他们道声谢!”
“以前忘了,你们喜欢的敢死队其实还有另一个人尽皆知的称号,不死传!”
“记住了,都给我整整齐齐地回来,到时候的庆功宴,一个都不能少!”
林浪让下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在外围骚扰敌军转移注意力,他自己则带着几名最灵的亲信,趁夜深入敌营。
蛮军先前两日趁大兴不备,攻占了边疆数个村庄,夺来不少猪羊粮食,颇有些洋洋自得,领军的蛮族部落二王子乌纳方才与众将士酣畅痛饮,正醉倒在营帐中,忽然听闻到营地外传来的阵阵喧哗之声,面上一阵不悦,“发生了何事?”
守在外面的士兵立即去打探情况,回来禀报:“一伙大兴军来犯,左将军已经率人去了,二王子无需担心。”
“来了多少人?”
“数百人而已。”
乌纳冷嗤一声,“区区几百人也敢来触我军的神威?可笑!领兵的是谁?”
“无名之辈。”
听他这么,乌纳神色越发鄙夷,“兴国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狗皇帝躲在京城当缩头乌龟,正经的将军一个个都贪生怕死,老派这些没名没姓的废物来当垫背,啧啧”
他酒劲还没退,话毫无遮拦,“你,要是我这回带兵攻进岐城,首领会怎么奖赏?不定一高兴就传位给我了,嘿嘿。”
兵垂着头恭恭敬敬地站着,不敢应和他的话。
“你去告诉左将军,要是几百个人都摆不平,他这将军也不用当了,本王下可是多的人愿意替他!”
左将军支持的是乌纳的对大皇子,所以乌纳时时刻刻都看他不顺眼,想抓住他的辫子后将他换下去。
兵领命退下后,乌纳骂骂咧咧了几句,躺下去准备歇息,才刚找到点睡意,营地另一侧又传来阵阵鼓噪之声,乌纳暴躁地坐起身,“又有何事?!”
回话的又是刚才那个兵,“回回二王子,又、又来了一伙大兴军。”
“左将军呢,这点事都办不好?”
“左将军还在前方周旋,现在来犯的是另一方,右将军已经去了。”
右将军是乌纳的自己人,他去乌纳就放心了,“人多吗?”
“还是只有数百人,不过听他们一个个阴险狡诈,行踪诡秘,杀也杀不了,抓又抓不住,让人防不胜防”
乌纳猖狂一笑,“再厉害也就几百人,还不够右将军几刀的。”
蛮族拥有体格和力量上的先天优势,性格也狂妄,行军打仗讲究武力至上,并不太讲究谋略,对大兴朝军士们重视的各种兵法计策一向嗤之以鼻,声称那只是“弱者的伎俩”。
所以当他们对上林浪教出来的那群一个个都把把求生技能点到了满级的下时,还真没怎么讨到好,一千人兵分两路,就将蛮军两位大将忽悠得头晕。
主营内的乌纳并未重视外面那些人,他们这次可是足足带了十万大军,两位资深大将,还对付不了千来人?他就着桌上温着的菜肴又饮了几口酒,再次躺下来准备入睡。
然而眼皮合上没多久,又被一阵惊慌骚乱的声音吵醒,乌纳气得直接跳起来,抓起大刀冲出营帐,“又有什么事?!!”
这次不需要别人回答,他自己的眼睛就能清楚地看到,军营粮仓的位置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威猛,而且是里里外外同时烧起来,虽有数十人飞奔过去扑救,但显然已经来不及,四起的火光点燃了天幕,本该漆黑的深夜却宛如白昼。
“谁干的?!”乌纳目眦欲裂,挥刀胡乱劈向前方的兵,“谁干的?!”
兵抱住被他砍伤的臂,脸上不敢有丝毫不满,“禀二王子,粮仓着火时那贼人已经离开了,我们我们没发现”
砸晕一个蛮军换上他的军服放火后,如今正混在人群中装模作样救火的林浪轻轻瞟了主帐的方向一眼,深藏功与名。
乌纳无能狂怒,“两位将军呢?关键时刻都滚去哪了!”
“将、将军他们还在对付外面那两拨兴军”
“废物!都是废物!”
这场火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扑灭,蛮军六成以上的粮草都被烧成灰烬,损失不可为不惨重。
左右两位将军听闻粮草出事,不得不抛下外面捣乱的那两拨人迅速回营,遭到乌纳一阵唾沫横飞的痛骂,直到天色将明,才能回帐篷里稍稍休息。
乌纳却再也睡不着了,一会儿绞尽脑汁地想着该用怎样的借口再从首领那里要一批粮草,一会儿又咬牙切齿地琢磨着遇上大王子后要如何反击他的嘲笑,翻来覆去愣是合不上眼。
突然他嗅到一阵清爽宜人的馨香,紧绷的思绪放松下去,眼皮也越来越沉,就这么睡了下去,再次睁开眼时,骇然发现,他竟然被掳到了敌军的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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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计划着将林浪推出去送死的人还没有高兴两天,就听到了林浪火烧蛮军粮仓,生擒蛮军二王子的消息,一个个又是震惊又是懊恼。
震惊的是他们着实没想到林浪还能有这样的本事,懊恼的则是,要是一早知道蛮军这么好对付,他们肯定就自己上了,哪里轮得到林浪来领这个功!
虽然林浪表现突出,不过这场战争毕竟还没有结束,提拔和封赏都是以后的事,在那之前,林浪先得到了统领西北军的大将军樊杰的接见。
樊大将军是大兴朝的一员资深猛将,早些年曾带军深入蛮族内部,将他们杀得抬不起头,甚至听到樊家军的名字就闻风丧胆,那也是西北边境最安定的时候。
可是这些年樊将军许是年老了,反倒没了年轻时候的那股锐气,带兵的段渐渐变得优柔起来,有人他就像是掉了牙的狮子,光有派头却没有了实力,无足为惧。
林浪去拜见他时,樊将军面前摆着一盘象棋,正在一个人弈棋,他面上神色一派悠然自在,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正被十万敌军兵临城下的边城将领。
林浪拱,“下官拜见樊将军。”
“无需多礼,坐。”
樊将军没有被他打断思路,不急不缓地继续下棋,一方彻底将军之后才收回,抬头看向林浪,“就是你烧了蛮军粮仓,生擒乌纳?”
“正是在下。”
樊将军轻轻点头,矍铄的双目凝视了林浪片刻,“本事不错,不过人缘差了点。”
“将军的意思是”
樊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不成你是自请出战,而不是被人赶鸭子上架去送死?”
话得这么直接就有点伤人了,林浪还是装模作样表现了一番,“身为军人,服从命令就是天性,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该闯时也义不容辞。”
“觉悟不错,”樊杰起身踱了几步,还帮林浪倒了杯茶,最后在他身旁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想当将军吗?”
这是在试探他?林浪吞了吞口水,中规中矩地回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林浪不敢没有此志。”
“不,我是现在,”樊将军眉头微挑,“现在让你将我赶下座,担任大将军统领整个西北军,你觉得如何?”
原剧情里对樊大将军没有太多描述,林浪一下子还真猜不到他出这番话究竟是何意,只好站起身恭恭敬敬道:“林浪初入军营,资质历练都不够,不敢有如此妄想。”
樊将军嘴角勾起一抹笑,既像是自嘲,又带了几分冷意,“你相不相信,待你生擒乌纳的消息传回朝堂,皇帝立即会对你大加封赏,接着又会有人暗中提点支持你,让你早日从我中夺走统军大权,到时候你欲如何?”
林浪没有回答,琢磨不透樊将军的意思,他怎么回答似乎都是错的,只好疯狂在脑子里联系引导员00,让他多提供点樊将军的个人资料,然而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你不用这么紧张,”樊将军拍拍他的肩,又抿唇笑了笑,这次笑得倒是有几分真诚,“实话告诉你吧,这个将军的位置我一点都不贪,只要你有能力,让给你又何妨。”
着他又移开视线,远目望向窗外的城楼,“不过希望你能想清楚,你想守护的,到底是这个国家,还是满城百姓,或者,仅仅是你中的权力。”
他的话都到这个份上,林浪就不可能继续不吭声了,“敢问将军,有何区别?”
樊杰觑了他一眼,“你是聪明人,还需要我提点?”
“请恕下官愚笨。”
樊将军叹息一声,背过身幽幽道:“以前我也不觉得其中有何区别,眼睁睁看着我的胞弟,我的子侄,将热血和头颅留在这片土地,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这是武官的宿命,他们死得其所,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是!”他猛地一拍桌,神色凌厉地看向林浪,“害死我胞弟的,是上面一道可笑至极的退兵令!害死我子侄的,是军营同胞的争权夺利!他们死得冤枉!”
“枉老夫自认聪明,以为逼退蛮军这个劲敌,从此就能天下太平,简直愚蠢至极!”
“敌人方才撤退到半路,皇帝就已经等不及要收回对军队的掌控,死去将士的尸骨还未安眠,奸佞之徒就开始打击异己,老夫下万千兵马,好不容易在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却被自己人夺走!老夫拼命守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浪完全没想到会从这位老将军口中听到这么一席话,直白得接近大逆不道了,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一丝郑重,“将军,慎言。”
樊将军朝他摆了摆,浑不在意道:“就算在皇帝子面前,老夫这番话照样能直,他们能奈我何,大不了就是一条命,他们有本事尽管来取!你若是想告密,也只管去便是!”
林浪只得苦笑,“将军应该不是为了让我去告密,才出这番话吧。”
樊将军哼了一声,又转头看他,“我听过你的事,听你在军营别的不教,专教兵们苟且偷生?有点意思。”
他脸上神色不明,林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嘲讽还是表扬,只好拱谦逊道:“下官见识浅薄,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将军指正。”
“不,你做得很好,”樊将军语气中透出一分赞赏,“人在战场上,活下去就是最重要的使命,枉老夫带兵数十载,还没你想得通透。”
林浪若是点头便显得狂妄,谦虚又显得虚假,只好一言不发。
“你的本事老夫也亲眼见到了,不比老夫年轻时差,如果他们挑你来做老夫的接班人,老夫倒也不反对。”
林浪只好打破沙锅问到底:“请恕下官实在愚笨,不懂将军的意思,还请将军明示。”
“都这么清楚了还不懂?”樊将军斜了他一眼,“你这年轻人不老实。”
林浪憨厚地笑笑不话。
“实话告诉你吧,上头的皇帝子,还有曲丞相那群老东西,早就看老夫不顺眼了,想让老夫交权给他们的人,可惜夺权就夺权吧,也没找到什么靠谱的人来,就那些蠢货,老夫想放权出去他们都接不住!”
“这次你表现突出,肯定又会被他们盯上,指挥你来对付老夫,如果是你的话,老夫倒也不是不能退位让贤。”
林浪受宠若惊地站起身,“下官何德何能”
“矮子里面挑高个吧,你总比其他的蠢货强,”樊将军晃了晃头,“老夫也没几年好活,权力交就交了,位子让便让了,左右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老头子就该去老头子该去的地方。”
林浪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通透洒脱,堂堂大将军出这么随便的话,总觉得不太正常,“将军为何不自己培养接班人,秉承将军的意志?”
“接班人?”樊将军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亲儿子亲侄子老夫都保不住,何况是区区的接班人?再了,培养了接班人好继续给皇帝子卖命?老夫可没那个闲心!”
林浪只好抓了抓头,这话得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今天找你来也没有别的目的,就是告诉你,要是有人撺掇你夺权,不要慌,不要怂,该怎么做怎么做,老夫不会对你出,当然,走出这间屋的大门,以后也别跟老夫攀交情,”樊将军冷冷一笑,“那些人就是贱骨头,一看到你跟老夫走得近,不定立即就把你当弃子丢了。”
林浪:“”
大将军竟然主动鼓励下来夺自己的权,这是什么新型的迷惑敌人的招式吗?可是看到樊将军刚刚从愤慨中恢复的神色,林浪又觉得他这番话全都诚心诚意,没有半分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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