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88章
殷祺算着时间, 对方也该差不多提出交换俘虏了,毕竟三万大军无帅,肯定很着急。
但是转眼又过了半个月, 竟全无声息。
殷祺不明白, 丁灼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海城里, 蔡全名义上是城主, 帅大军,但实际上,他肯定听丁灼的。
苏然过了最初的慌乱后, 冷静下来, 开始思考如何救出苏夕。
她找到殷祺, 仔细听丁灼这人的具体情况。
“我与丁灼没有正面接触过,但对密探这个官职有些了解。丁灼不是一个人,他代表一个组织,从他师傅开始,都是如此行事。”
殷祺自责:“也怪我当初没有考虑周全。”
苏然明白, 这事怪不到他。
这就好比两军对阵, 对手总是暗中派人把敌军主将的妻儿老母绑来,再拿到战场上威胁。
如果是无意中抓到的, 还能得过去。
但是特意去绑, 这就相当没底线了, 全无节操。
若是每个将领都这样做, 那当将军的也就别娶妻生子了, 毕竟这种事怎么防得过来。
“他武功高吗?”
“不知道, 或与我不相上下。毕竟他很少需要亲自出手,所以没必要有很高的身手。”
苏然点点头。
殷祺担心她轻敌,若按着她以前的方法来对付丁灼是绝对不行的。
他劝道:“再耐心等一等,我父已经找过圣上。有皇帝下令,他无论如何不敢违抗的。”
苏然素着脸,过了会儿:“你跟我,皇上这些年都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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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爷连夜进宫,跑去对他的皇兄哭诉。
“丁灼都到海城这么久了,也不快点去救祺儿。内人整天以泪洗面,我实在受不了了。丁灼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守着三万大军,也不对敌人下战书,他到底想怎么样?祺儿若是死在战场算是为国尽瘁,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
圣上忙是安抚,又表示会马上传信丁灼。
肃王爷这话里,暗示丁灼是惦记那三万大军。
圣上完全不信,但他也没怪肃王爷挑拨,唯一的嫡子被抓这么久,换成谁都精神崩溃,何况他这个弟弟本来就是保守传统的人。
皇上回到后宫,对着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发牢骚:“丁灼这孩子也是,知道他是想抻抻敌人,但也不能抻这么久。天天找我哭,老泪一大把,到底是亲兄弟,看着也难受。”
他完,看向正在桌边对镜梳发的美妇。
铜镜中映出一张绝美容颜,皮肤细腻无一丝褶皱,但眼角眉梢又带着成□□人才有的风情万种,让人辨不出年纪。
她听了皇上的牢骚,只是轻笑了下:“丁灼这脾气看来是改不了了。”
皇上笑道:“也亏着他性子古怪,倒是能帮我不少事。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他怎么出格,别人都不会他。若是换个人,早不知被骂成什么样了。”
那妃子听了,随意道:“可不是,上次他要再给我做一块当年一样的玉佩。要不是知道他行事乖张,我当时就要发火了。”
皇上听了,眉梢轻挑,起身到她身后,拿过她手中木梳,轻轻帮着理发。
“你还和当年一样美,我却老了许多。”
美妇自得一笑,烟波流转,抬手抚上他的手,轻声道:“圣上为民操劳,妾才能有这舒心日子。”
皇上被她的样子勾的心动,恍惚间问:“从前的事,你不怪我了?”
她似是无奈,转身,揽住他的腰,将脸帖上他。
“你呀,还是不懂我的心。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心爱我,对我好的人。如今既然已经得到,又何苦沉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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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然琢磨着如何去救苏夕时,他们收到对方的消息,人质换人质。
苏然焦急了这么久,终于等来对方的动作,她差点当场就同意,反正殷祺也是要去海城的。
殷祺按住她,愣是憋了几天才回信,原因无它。
苏夕只是一介弱质女流,根本无法与肃王府世子、两朝老将相提并论,一个理智的统帅这个时候就该强忍心中哀痛果断拒绝这个提议。
但他们又不能真的拒绝,于是就营造出一种纠结讨论多日,而姐姐实在无法接受妹妹在敌营受苦,所以决定用不太重要的王府世子来交换。
至于邓艾,那就别想了,不可能一人换两人的。
这样,就合上殷祺最初的算,邓艾不在,他到海城,无主的三万大军很可能是交给他临时统领。
等丁灼的回信又等了几天。
一磨一蹭间,约定的换人日期就跑到了半月后。
通讯不方便这点真是麻烦,要是放在现代,大家视频会议一下,没两天就能拍板。
时间地点都约好了,可是丁灼到底不是正常人,他亲自带了一队士兵,在完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将人送到古栖城。
他来的那天,苏然他们都很意外。
果然变态的思考方式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
殷祺眯着眼,隐在城墙后,看着下面的男人。
丁灼骑着一匹马,整个人闲散地坐在马背上。
他身边还有一匹马,上面绑着一个穿白色棉裙的女人。
她头发披散,脑袋半垂。
丁灼伸手,揪着她的头发,将人往后扯。
那女子吃痛,漂亮的脸上显出难过的神色。
确是苏夕。
苏然在城墙上紧紧握着拳头,恨恨地看着丁灼。
若是苏夕有什么好歹,她一定千刀万剐了他。
殷祺思索片刻,为了以防万一,叫来朱晗,声叮嘱了几句。朱晗点头应下。
这些话,他没法嘱咐苏然,因为这是需要根据情况变化立刻做出决定。
倒不是他不信苏然,而是她的思维习惯和他们不太一样。
她脑子虽活,却不善以恶意揣测人心。像丁灼这样的人,他的每个举动背后可能都牵着数条线,这就需要和他有同样心理的人才能很快明白过来。
城门开,殷祺骑着马从里面出来,往丁灼的方向走过去。
丁灼拍了下身边的马,那马载着白衣女子慢悠悠对着城门走去。
殷祺眉头微蹙,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似乎受过些苦,透着憔悴,只在马身刚动时,她睁开眼看了看,之后一直闭着双眼。
单看面容,似乎就是苏夕。
错身而过时,殷祺忍不住转头扫了她一眼。
好像没有什么异常。
他只看了很短的一瞬,若是盯得时间太长,怕丁灼会起疑心。
就在这时,丁灼勾唇笑了下,突然抓起手下的长弓,搭上箭,对准马上的女子。
蔡全大惊,道:“丁大人,世子还未离开对方射程。”
这时若是射死人质,那对方从城墙上袭击世子不是更容易。
丁灼眼中冒出冷光,手指一松,箭尖反着银光向女子背后飞去。
殷祺眼看着箭冲着苏夕飞去,他若是反身相救还是能把人救下来的,只是那样一来,他与敌军私通可算是证据确凿。
而且,这个时候,做为正在被释放的俘虏,同伴向敌人射出一箭,他应该做的是马奔回己方阵营。
他咬咬牙,强忍住回头看的冲动,喝了一声,马蹄飞起,向前冲着丁灼奔去。
同一时间,城墙上有人发出惊呼。
殷祺身后传来破空声,一枝箭穿过他马蹄飞起的尘土,戳在地上。
双方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殷祺勒马停在丁灼身边,冷声问:“丁大人这是何意?”
丁灼笑道:“大人毫发无伤,对方的人却中了一箭,这不是好事吗?”
殷祺眯眼,抿唇不语。
丁灼这一箭含义颇深。他在殷祺尚未脱离敌方射程范围时放箭,正常情况下,敌方也一定会还以颜色,若是没还,那就要怀疑一下俘虏和敌人到底什么关系了。
亏着朱晗也想到这一点,及时放箭。
殷祺冷道:“若是伤了呢?”
丁灼:“在下自会向皇上请罪。”
在皇上心里,只怕肃王府世子还比不上丁灼一半重要,真到那个时候,罚是肯定要罚的,但绝对不会让他偿命。
但万一试出肃王府有问题,那这功劳可就不是一般的大。
不,丁灼他不会在意功劳大,他完全是出自本能地怀疑试探一切有可能对皇上不利的人。
殷祺不再与他争辩,问道:“那女子真是苏夕?”
丁灼失笑:“当然不是了。我很意外,居然这么顺利就把世子换出来了,你,下次再用苏夕能不能换出邓将军?”
听到不是苏夕,殷祺心宽下些,语带讥诮地:“殷某也算见过些人,像丁大人这么阴险的,当真罕见。”
丁灼想了想,很认真地回他:“实不相瞒,世子这句话,我怎么听都觉得是在夸我。”
殷祺:“的确是夸赞。”
他慢慢转头,看向城墙上,那里已经没有苏然身影。
城墙下,苏夕被人接入城中。
苏然原本正紧紧盯着苏夕,就见到从敌军方向射来的箭,深深地钉入她的后心。
马上的人立刻倒在马身上。
她忍不住发出惊呼,却听到朱晗命令柏寒青攻击殷祺。
柏寒青些微的犹豫后,挽弓射箭。
苏然觉得全身的血瞬间变得冰凉,整个人像凝固住一样,眼睁睁看着那箭戳进土地里。
她目光转向马背上中箭的女子,箭埋得很深,马上的人一动不动。
苏然有种脱力感,不得不用双手撑在城墙上,支住身体,眼看着有人跑出城门,将人带马一起拉回城中。
她咬牙盯着丁灼离开的方向,随后转身,快步来到城墙下。
朱晗更早到达,他正弯腰,探了探女子口鼻处,又摸了下她的颈骨,再翻开眼皮。
苏然跑到近处,不敢上手,问朱晗:“她……怎么样了?”
朱晗没回她,却伸手在女子面皮处轻捻,不一会儿,竟让他从那脸上揭下一层皮。
苏然看过去。皮下的女子,也算得上面容清丽,但一看就知,不是苏夕。
朱晗站起身:“这是很粗浅的易容术,若是放到近处,很容易就能识破。人已经死了,但不全因为那支箭,她来之前就已中毒。”
朱晗敛容:“对方根本就没算给我们一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