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的长子蔡攸在徽宗即位前就与其厮混在一起，二人年纪相仿，君臣的关系非同一般，徽宗特命蔡攸为宣和殿大学士，但徽宗往往不识大体，常常不顾内外之分，让优宠近臣的蔡攸从西华门进入后宫，陪着自己消遣，满足自己的一些市井趣味。

    这一日，告祭过太庙的徽宗依然喜不自胜，便命人将蔡攸召到福宁殿偏殿，君臣要演一出&p;p;ldq;参军戏&p;p;rdq;取乐。这&p;p;ldq;参军戏&p;p;rdq;是自三国以后从优戏的形式发展而来，内容上也有些变化，优戏主要是讽喻劝谏君主的，可参军戏却变为讽刺臣僚了。

    &p;p;ldq;参军戏&p;p;rdq;中主要有参军和苍鹘两种脚色，它源起于后赵皇帝石勒时，一位参军贪污，石勒即令优人穿上官服，扮作参军，让别的优伶（苍鹘）从旁戏弄。

    只见扮演参军的蔡攸涂红抹绿，短衫窄绔，夹杂在一众歌舞伶人、侏儒中分外惹眼，待其粉墨登场后，居然开场就戏言道：&p;p;ldq;陛下好个神宗皇帝！&p;p;rdq;

    宋朝重祖宗家法，偏神宗皇帝进行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更张，造成后来祖宗之法与神宗新法两条路线的重大分歧，引发一系列政治混乱。徽宗即位之初，试图调和两条路线，但在蔡京等人的怂恿下，很快就走上了极端，乃至于将一切反对神宗新法的臣僚打为&p;p;ldq;元祐党人&p;p;rdq;，进行严厉报复。神宗毕竟是徽宗的父亲，所以当蔡攸开场如此不顾避讳而亵渎君父时，徽宗还是不由一愣，不知如何去接茬！

    可两人平素到底嬉闹惯了，徽宗只图一乐，继而竟装作不以为然，乃至灵一动，拈出了新法的最大反对者司马光来，以杖鞭笑打蔡攸道：&p;p;ldq;你也好个司马丞相！&p;p;rdq;

    君臣就这般玩得不亦乐乎，把个地下的司马光好生讥讽了一番。待卸了妆后，徽宗与蔡攸二人坐下来吃了杯茶，徽宗看着还在兴头上的蔡攸，带些坏笑地示意道：&p;p;ldq;大宣2，近日可有什么新兴的笑话儿，快给朕家来！&p;p;rdq;

    蔡攸常把从各处听到的荤段子讲给徽宗听，此时他心领神会，看了看在一旁的宫女，面带猥琐道：&p;p;ldq;臣近日倒真听了一个呢，想来还是宫里传出去的呢！&p;p;rdq;

    徽宗以为他要编排自己，摆了摆道：&p;p;ldq;但无妨，只要可乐，朕定有赏！&p;p;rdq;

    &p;p;ldq;好，那臣就斗胆了！&p;p;rdq;蔡攸站起身来绘形绘色地开了，&p;p;ldq;话四位宫娥凑在一起闲话儿，起不能升迁的因由，一个&p;p;lq;我不成，我上面没个人儿&p;p;rq;，另一个就&p;p;lq;我上面倒是有人儿，可就不给使点劲儿&p;p;rq;&p;p;ellp;&p;p;ellp;&p;p;rdq;

    蔡攸话音刚落，在一旁的王顺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徽宗也晓得一些太监与宫女之间的那点隐秘事儿，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听到蔡攸这么一，王顺又这么一反应，也忍不住眉目一动！

    蔡攸忍住笑，继续绘形绘色道：&p;p;ldq;那第三个宫娥又了，&p;p;lq;我上面也有人儿，也给使了劲儿，可他呢？就是没那真本事&p;p;rq;&p;p;ellp;&p;p;ellp;&p;p;rdq;

    到这里，徽宗竟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蔡攸还是忍住笑，继续铺叙道：&p;p;ldq;那最后一位宫娥了，&p;p;lq;我上面也有人儿，也给使了劲儿，他也有真本事，可他又怪我不成&p;p;rq;，其他三位宫娥齐声问&p;p;lq;你哪不成啊&p;p;rq;，那个宫娥便了，&p;p;lq;怪我也不出点儿血&p;p;rq;！&p;p;rdq;

    哪知蔡攸话音刚落，在旁的宫女们都掩口而笑，徽宗晓得那第四个宫娥的话是在影射自己，忙走到蔡攸身边猛拍他的肩膀，竭力抑制着对他指指点点，终于控制不住，连福宁殿外都可以听到徽宗那放肆的笑声&p;p;ellp;&p;p;ellp;

    君臣又了些闲话儿，趁着徽宗高兴，蔡攸便试探着道：&p;p;ldq;如今西北捷报频传，真是陛下天威所至！只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大宋还当再接再厉，官家尚须选一妥当人坐镇陕西，总领六军一鼓作气扫平那河西家才是，陛下就可与那秦皇汉武相颉颃了！&p;p;rdq;

    &p;p;ldq;呵呵，卿家这话得忒轻巧了些，扫平河西家，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何况还有北边的掣肘着呢！&p;p;rdq;徽宗指了指北边的辽国。

    &p;p;ldq;臣愿肝脑涂地，为官家分忧，可乎？&p;p;rdq;

    徽宗看了看蔡攸，感觉不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儿戏，只得道：&p;p;ldq;哎呀，朕家可是须臾离不了卿家，若是几天不听卿家讲的荤素的市井笑话儿，当真闷死了！&p;p;rdq;

    &p;p;ldq;这个，这个终究是事！&p;p;rdq;蔡攸的神色越发庄重起来，&p;p;ldq;臣看如今枢密院没个妥当人，若是臣没有寸功，自然不好领枢密院事，设若到了陕西一展长才，那时光景就不同了！官家也知我父已是垂暮之年，不能再为朝廷效力，臣愿接续父命，继续报效朝廷！&p;p;rdq;

    徽宗看他此番得恳切，不好当场驳回，只得道：&p;p;ldq;那卿家就去问问相公的意思吧！&p;p;rdq;

    蔡攸满心欢喜地回到了大内西面寿昌坊的家里，吃罢晚饭便来到蔡京的住处，哪知管家蔡升告诉他道：&p;p;ldq;老爷去了西水门新宅查看工程进度，尚未归来，若是大爷有要紧事，待会老爷回来了，的再去通知大爷！&p;p;rdq;

    &p;p;ldq;也好！有劳升管家了！&p;p;rdq;

    为了庆祝蔡京的七十寿辰，徽宗特意在西水门附近赏赐了一座气势恢宏的新宅，此地紧邻汴河，风光旖旎，在如此局促的汴京城里，赏赐这样一座规制惊人的巨宅，确实不是一般的恩宠！蔡京自己也欣喜异常，每隔几日就去新宅查看一番，催促工程进度，但更是希望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规划新宅，他知道这里就是自己的终老之所，而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工程能如期在自己的大寿前完成，自己要在里面风风光光地接受众人的祝贺，而且他相信，官家本人到时也会亲临的。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蔡京回来了，蔡攸赶忙过来请安，蔡京正自得地斜倚在一张滴粉销金的卧榻之上，这是一种非常奢侈的床榻，曾经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一帮打扮妖艳的家姬正围拢在蔡京周围，有奉茶的，有掐肩捶背的，还有摇扇的。蔡攸陪着老爹在香阵中了几句闲话，然后正色道：&p;p;ldq;爹，我有几句要紧话！&p;p;rdq;

    蔡京一挥，家姬们乖乖地一齐退出去了，蔡攸便凑近了老爹，把上午的事情跟他了，又补充道：&p;p;ldq;眼瞅爹也这把年纪了，哪天有个好歹的，做儿子的也要为朝廷的将来盘算！&p;p;rdq;

    蔡京一心嗜权，自然不喜欢别人他老迈，何况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已经不中用了，遂面有不悦之色道：&p;p;ldq;为朝廷盘算，为官家分忧，自然是你我分内之事，但凡事皆须量力而行！你从生在簪缨世家，养尊处优，哪里晓得边关的苦处！&p;p;rdq;

    蔡家虽然口碑很差，但确实是官宦世家、名门望族，蔡氏一门到此时已出了二十三位进士，在当地位居第二。仁宗时代的名臣蔡襄就是蔡攸的堂伯父，蔡襄的堂弟蔡确又成为元丰新政的代表之一；蔡攸的祖父蔡凖曾官居侍郎，蔡攸的叔父蔡卞十三岁就中了童子科而成为进士，后来成为王安石的女婿，在哲宗后期曾任尚书左丞，也是当时炙可热的权臣之一。至于他的父亲蔡京，更是半生仕宦、权倾天下。

    蔡攸不觉得自己如何缺乏历练，自诩还是有点真本事的，所以他压抑着心头的不快，强作笑颜道：&p;p;ldq;爹的是，做儿子的也活了四十多岁了，确实没吃过什么苦，也难有什么大的担当！可如今儿子一心上进，就想到西北历练历练，将来为朝廷挑大梁，才有底气嘛！爹当年也在陕西做过知永兴军！&p;p;rdq;

    蔡京身子坐正了，神色肃然道：&p;p;ldq;不是为父吹嘘，以目下这情形，再为朝廷挑个十年大梁，为父也是不含糊的！可话回来，若你果真掌了枢密院，那不官家会忌惮，就是群臣，将如何视我父子？到时就是把我父子架到火上烤了！&p;p;rdq;

    本来宋朝奉行避亲籍制度，一般来宰执重臣的亲属不能再身居要职，甚至不能同时做京官，可是徽宗视祖宗之法为蔑然，再次打破了成例，对蔡京父子的恩宠已令天下人言藉藉。对此蔡京是心知肚明，设若更进一步，若无重大建树，确实难以服众；可是真到父子权倾朝野那一步，官家又岂是傻子？

    &p;p;ldq;爹的是，爹如今也高寿了，人生七十古来稀，爹何不就在大寿之后急流勇退呢？在新宅里安享清福。您老就从背后给儿子做个参谋，扶持儿子一程！岂不两全其美？&p;p;rdq;蔡攸越发抑制不住心头的不快，&p;p;ldq;爹也别忘了，此番您再掌中枢，儿子可是没少在官家面前替您美言，俗话讲亲兄弟明算账，咱们父子难道不须掰扯一下？&p;p;rdq;

    &p;p;ldq;呵呵！&p;p;rdq;蔡京冷笑着，以儿子的字称呼道，&p;p;ldq;居安啊，你就，当日官家还在潜邸时，为何与你交往，难不成是你有何过人之处吗？&p;p;rdq;

    哪知这一句话就把蔡攸给问住了，因为当日徽宗就特别喜欢蔡京的书法，有一回还花了三千贯从一人上买下了蔡京写的一个扇面，如获至宝一般；正是因为晓得蔡攸是蔡京的长子，时为端王的徽宗才心善之。蔡京见儿子无言以对了，吭了一声又道：&p;p;ldq;爹若退下来了，你当真斗得过郑居中、王黼之流？&p;p;rdq;

    &p;p;ldq;那不斗怎么知道？&p;p;rdq;

    &p;p;ldq;唉，老大啊，你就知足吧！&p;p;rdq;蔡京的面目软了下来，&p;p;ldq;如今有官家宠着，做个清要的差事也就行了！知子莫若父，别怪爹你，智谋大，力任重，爬高必跌重啊！就爹这几十年，起起伏伏，跌跌撞撞，若非今上青眼相待，哪里有你我父子的今日！&p;p;rdq;

    蔡攸已分明有点生气，起身道：&p;p;ldq;有官家的宠幸，怕什么！官家比儿子还两岁，春秋正盛，儿子担心啥？再了，爹也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瞧扁了！&p;p;rdq;

    &p;p;ldq;陕西战事是爹一谋划的，可谓攸关国运，那是闹的吗？你别去添乱了！&p;p;rdq;

    &p;p;ldq;我是做监军，不是做主帅，爹多虑了！&p;p;rdq;

    &p;p;ldq;那些兵油子，个个滑头得很，你又是这么个性情，若是得罪了他们，他们给你设个圈套，你这命就没了，依我看，还是安生些，且好好地在官家身边待着吧！&p;p;rdq;

    &p;p;ldq;儿子不怕！儿子多留个心眼儿就是了&p;p;ellp;&p;p;ellp;&p;p;rdq;蔡攸还要争辩，最后父子两个闹得不欢而散。

    徽宗即位初期，蔡京尚在外放，童贯在杭州做供奉官，蔡京利用回乡之便与其深相接纳，两个人如今已结成内外同盟。推举前往陕西做监军的人选，其实蔡京是属意童贯的，并希望他在功成以后顺利入主枢密院。

    童贯在宫外有家，蔡京在与儿子争吵后，担心迟则生变，忙派了一位亲信幕僚前去童贯府上，要童贯连夜赶来密商大计。

    &p;p;ldq;相公连夜相召，想必是有急事了？&p;p;rdq;一进门，童贯就问道。

    蔡京安坐在厅堂的一张直搭脑扶椅上，以他那略有些苍老却异常沉稳的声音回道：&p;p;ldq;怎么？内相这会儿还如此沉得住气？&p;p;rdq;

    童贯面露惊诧的表情，上前问道：&p;p;ldq;相公何意？&p;p;rdq;

    &p;p;ldq;前日西边传来捷报，内相就不想在这上面做做文章？&p;p;rdq;言罢，蔡京神色和缓地示意童贯就座。

    &p;p;ldq;做什么文章？难道鼓动官家亲征去平了那河西家不成？&p;p;rdq;童贯坐下道。

    蔡京命人上了茶，两人各吃了一杯，蔡京方缓缓道：&p;p;ldq;当日我在陕西知永兴军时，就特别留意那河西家的情形，最近这二三十年，河西家内讧不断，先是幼主在位，大梁后辅政，为和缓内部纷争而不断对我朝用兵，有时一年就多达六七次！虽双方各有伤亡，然则我朝树大根深，焉是那区区河西家动摇得了的？反是尔等家业薄，徒耗国力，长此以往，怎能长久？是故今上启用不才之初，不才即力主开边，以大压，积少成多，终有一日除掉西夏这个祸患！如今呢？不是正验证了不才当日的决断吗？&p;p;rdq;

    童贯闻听此言，心下佩服得紧，忙拱道：&p;p;ldq;哎呀，相公深谋远虑，真是我朝之福，不知相公今日何以教我？&p;p;rdq;

    &p;p;ldq;如今我朝已经握有对西夏用兵的优势，何不乘势再接再厉？&p;p;rdq;蔡京特意提高了声调，&p;p;ldq;那时岂知是何光景？我等君臣可是要光宗耀祖了！&p;p;rdq;

    &p;p;ldq;哎呀，还是相公高瞻远瞩，只是不知咱这做天子家奴的能做些什么？&p;p;rdq;

    &p;p;ldq;亏内相还是那李宪李内官带出来的！&p;p;rdq;蔡京做了一下抓握兵符的势，&p;p;ldq;难道就不想着有朝一日把这个抓一抓？&p;p;rdq;

    童贯一时间陷入沉思，许久方道：&p;p;ldq;相公之意，也是想让咱学李爷去边关做个监军？&p;p;rdq;

    &p;p;ldq;内相不去，怕是有人要捷足先登了！&p;p;rdq;着，蔡京指了指蔡攸的居所，&p;p;ldq;就是我家那不成器的！那孽障已经在活动了，过几日恐怕他就要当众向官家请缨了！可他哪是这块材料！话回来，那梁师成、王黼诸人，怕是也在为自己人活动这个差事，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须早下决断，早做准备！&p;p;rdq;

    &p;p;ldq;这个？这个？我家李爷虽得先帝恩宠，但毕竟是内官，虽有寸功，但架不住外官们上表弹劾，落得贬死他乡的下场。咱不能不引以为戒啊！&p;p;rdq;

    &p;p;ldq;内相怕它什么！外朝不是有老朽的吗？当日老朽被贬外放，亏得内相在官家面前替老朽美言，方有今日的地位，所以至今感激不尽！内相又一向得宫里娘子们称赞，还怕地位不稳固？&p;p;rdq;

    童贯脸色一变，疼惜道：&p;p;ldq;哎哟，相公是知道的，咱在杭州积攒的那点老底儿，可是都给娘子们送礼了，如今可是都空了！&p;p;rdq;

    童贯摆出一个两空空的势，他纯粹是哭穷，因为派往各地的内廷供奉官掌管着大量的皇家私产及贡品，可资搜刮的油水源源不断，童贯经营多年，早已握有相当的人事大权，身家自然不可觑，不然他也不可能像个正常男人一样在宫外成家立业，而且还收养了几个像模像样的儿女。

    蔡京不跟他计较这个，当即拍案而起，指着西边凑近了童贯道：&p;p;ldq;这就对了！内相去了那边，还愁赚不来家底儿？何况兹事体大，若是内相建了不世功勋，难道还怕没有大富贵？&p;p;rdq;

    童贯闻言犹豫了半晌，嗫嚅道：&p;p;ldq;只是，吃不准官家的意思！&p;p;rdq;

    蔡京回到了座位，一摆道：&p;p;ldq;无妨！官家一向对外朝的不放心，不然老朽前年也不会再遭贬斥！到了十五陛下在紫宸殿召见京中众文武的时候，老朽就让咱们自己人援引先帝成例代为陈奏，官家必然动心，宫里面你也让贵妃娘子给官家吹吹风，如何？陕西之行，可非寻常人去得的，内相又一向能负重行远，依不才来看，这事少也有十之**的成算！&p;p;rdq;

    &p;p;ldq;好吧！&p;p;rdq;童贯心中似乎下了决断，然后便站起身来给蔡京行了一个大礼，&p;p;ldq;此事若成，相公就是咱的再生父母！&p;p;rdq;

    殿学士、殿大学士，无具体职守，由资望极高的臣子担任，有出入侍从、备顾问的名义，实为宰相、执政官离任外调所带职名，其中以观文殿大学士品级最高，为从二品，序位在六部尚书之上。其余多为正三品。

    2&p;p;ldq;宣和殿大学士&p;p;rdq;的简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