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十一月中旬恰逢时娴丈夫,就是时音姑父四十岁生日, 因为是整生, 家里算办个酒席热闹热闹。
姜英的身体还是不适合折腾,但这种事情, 时音是怎么都要到场的,于是她请了几天假买机票回去。
正好是周六的机票,时尧有时间就来机场接她。
许久不见,时尧又拔高了一截, 走在人群里隐隐已经高出个头顶。
时音拉着行李跟他挥手, 时尧跑过来, “姐。”
他顺手就帮她把行李接过去, “我来, 姑从昨天就开始跟我让我不要忘了接你。”
时音薅他一把,又拍拍他的肩膀, “伙子,可以啊,壮实了哈。”
以前干瘦干瘦的,现在看着有点肉了, 捏着是硬的,应该都是肌肉。
时尧手上有劲儿, 提她的箱子一点都不费力,“你就回来几天,装了些什么这么沉。”
“给你们带的礼物。”时音一样一样数,大部分是给时尧的, 衣服,鞋子,吃的,啥都有。另外的是带给时娴一家的。
时尧就嫌弃,却在笑:“买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不能自己买,这么沉也不嫌懒得提。”
时尧撞撞她:“嘿,灿烂的笑收敛一点呗,别嘚瑟。”
时尧就清清嗓子,“管得宽。”
“嘿!”臭子!
两人直接车回家里,时娴正在念叨两姐弟,“这都什么时候,怎么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接到人没有。”
她话音一落,时尧就开门进来了。
时音走在后头,没见着人却听到了声音:“姑!我回来啦。”
“诶!快点来吃饭,一直给你俩温着的,回头再话。”时娴探头看见她弯腰换鞋转身就去厨房里忙开。
“我姑父呢,没在家啊?”
时音没听见他的声音,问时娴。
“出去和人下棋去了。”
时音在家里绕了一圈,也没见着表弟,“周六南也出去完了?”
“出去了,区里找他同学玩去了。”
时娴给他俩摆饭,然后在旁边陪着唠嗑。
时音就跟她在B市的情况,姜英的身体也好了很多,等再过两年,也能回来过年了。
时娴擦擦手,很是欣慰,“那就好那就好,回来干嘛?那边环境好就在那边待着静养不是挺好,你们家现在条件好了,回来一堆糟心事儿就要找上门来!”
时娴压低了声音,生怕谁听了去:“你二堂伯家里最近正闹腾呢?”
时音:“闹什么?”这个二堂伯她有印象得很,当初她爸还在的时候借钱给他家买房,那时候两家亲得很,后来时父生病让他们还钱就翻脸了,搞得像时音一家才是欠债的。
一点钱要了一次又一次才算完全要回来,后来姜英治病,时音借遍了亲戚,也去求过他们借点钱,人家一顿冷嘲热讽,一分钱也没有,可是转眼人家家里就添了辆车。即使那钱是人家的,怎么处置是人家自由,但时音感情上过不去,每每想起来就觉得不得劲。
就像那句话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时娴一双眼睛都闪着八卦,“还能为啥?为了钱呗!”
“他家不是两个孩子吗?大的那个大前年结婚你们还在家呢。”
时音点点头,有点印象,“还随了五百块钱的份子钱。”
因为是近亲,当时人家还嫌他们家给少了,甩了脸色呢,所以时音记得挺清楚。
“可不是,当时给大的那个买了房买了车,现在的这个也要结婚了,人女孩子要求高,车子,房子都要有,还要点存款压箱底,听女孩子老家还有收彩礼的习惯,女方家里要这个数。”
时娴比了两个手指。
时音:“二十万?”
时娴一拍手,“可不是!”
“他们家那个条件,哪儿拿得出来,大的那个买房买车借的钱都还没缓过来呢!两老的就最多能给他们再凑个房子首付,车子自己挣,彩礼就将就一下,以后宽裕了再补贴给他们。你猜怎么着?”
时音:“人家肯定不同意呗。”
时娴就连忙摆手,“人家女孩也没太明确反对,先有房子也可以,彩礼和车子都后边贴补就行。结果人老二不同意!他哥结婚就什么都有到他这儿就没有了,是老的偏心,整天闹闹闹的,老大知道了还得了,回来跟他掰扯,闹得个脸红脖子粗的,现在两兄弟都不大搭理对方。”
时音哽了哽,她能啥?这大概就是报应,啥样的父母教出啥样的孩子。
时娴就回正事儿来,“所以让你们别回来,你现在当明星,他们肯定会不要脸的来找你借钱,你不借给他们指不定在背后怎么你。”
时音就冷笑,“姑,你放心呢,找我借钱,我就是当着他们面把钱烧了也不可能借给他们。”
至于在背后怎么她,这几张嘴她还在意了?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键盘侠可比这群长舌妇厉害多了。
时音:“再也不常住,可能就过年回来聚一聚,我妈她想回来看看我爸。”
时父的墓还在老家,乡下流行土葬,迁坟麻烦不,在老一辈眼里也很忌讳,讲究多,时音就没动过这个念头,以后过年,清明之类的日子回来扫墓就行,平时还有时娴一家帮忙看着,也不用担心什么。
起时父,时娴就不好什么了,她哥跟她嫂子年轻时候感情可好了,就是可惜缘分实在浅,能相知相爱却不能相守。
第二天就是时家姑父的生日宴席,时音姐弟俩是一早随时娴夫妻一起去的酒店帮着招呼客人。
时家的亲戚也来了不老少,时音看着都眼熟,能喊出来称呼的却没几个。他们家困难那几年,这些亲戚都避瘟神一样避着他们,早就不怎么走动了,记得的那些无非都是当初她开口借过钱,有的借了有的羞辱了她一顿的。
时音现在虽然还算不上大红大紫,但知名度也能算个一线,特别是发现她其实是自己的亲戚,这些人在电视上看见她后就会格外关注,所以时家还真没人不知道她去做明星了。
一些十三四岁的姑娘盯着她看半天就直接跑过来问她要合照要签名。
时音倒不会跟些姑娘计较什么,只要来的都给签名给合照。
后来时娴那头开始接礼,让时音姐弟俩过去帮忙记账,时音才从孩子堆里跑出来。
这时候一般人家办宴席都会把来的人随的礼清清楚楚记下,这样才方便以后还礼。而这样的活通常都是交给家里的辈儿,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锻炼。
时音和时尧就在旁边,一人记账一人收礼,然后把准备的些糖果瓜子之类的分给来送礼的人。
刚才那些姑娘男孩就不敢来扰她,远远的看着,拿着手机拍照拍视频。
时娴夫妻就在旁边站着和来的客人寒暄,看到时音不认识的人就跟她名字让她记下。
时家那个二堂伯一家也来了。
时音瞥一眼,收了钱点点,记下,一句话也没,招呼都没一声,明摆着的“我不想搭理你们”。
那个二伯娘是个脸皮厚的,多盯了时音两眼,然后在一边站着和时娴拉家常。
时娴和她不对付,答得就很敷衍。
她大概是不敢确定时音身份,看半天才觉得有点像记忆里那个哭哭啼啼求人的姑娘,一下子就变了脸,亲亲热热的拉了张凳子挤到她边上去话:
“啊呀!音音啊,真是女大十八变,听你现在去做明星啦?哎呀,长得真是好看啦!我们有看你拍的那个电视啊,叫……叫什么来着,嗐,二伯娘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时音一脸“你是谁”的疑惑表情看她,把她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扒拉开,“不好意思,你是谁?”
“唉呀!当大明星就不记得我们这穷亲戚啦?我是你二伯娘啊,当初买房还找你家借过钱呢。”
呵呵。
时音皮笑肉不笑,“是你啊。我记得,找你们还钱还要三求四求,搞得我们家造多大孽一样,你有什么事。”
二伯娘被她得面皮都僵了僵,“嗐,就叙叙旧,这不是许久没见了吗,哪儿有什么事。”
时音:“哦。我也就这两年才去外地上学,在这儿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来找我叙过旧呢。”
“你这孩子……”
时音就不搭理她。
过了会儿,“那个音啊,我听你们做明星都很有钱吧?一部戏就挣上百万上千万?”
时音吐瓜子壳,就冲着她这边,“忒!你知道得比我还清楚呢。”
还几百万上千万,她给开的工资?
时娴猜得一点不错,这人就是不要脸得很,别他们回来会找他们借钱,就这么会儿就要跟时音开口了:“那个,你看你二堂哥不是要结婚了吗,我和你二伯算给他和你嫂子买房,唉,我跟你二伯这个年纪你也知道,人老没用了,挣不到钱了……”
这是要开始卖惨了。
“虽然你二堂哥不让我们父母操心,但哪儿能啊,不管他们多大这做父母的总有操不完的心,而且你也知道你大哥结婚我们也给了房子车子,总得一碗水端平。但是吧,唉!家里实在凑不到那么多钱,你看给我头发都愁白了。”
时音也不断她,似笑非笑的看她表演。
“其实差得也不是很多了,你看,这个,音音啊,你有钱先借我们缓缓?回头有钱就立马还你呢。”
时音的沉默让二伯娘信心倍增,觉得她跟她爸妈一样都是耳根子软,又看重亲情的。
时音挑挑眉,“完了?”
二伯娘:“啊,对对,完了。”
时音:“钱我倒是有,但我凭啥借给你们,你儿子结婚又不是我儿子结婚。”
她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别叫这么亲热,你看我这鸡皮疙瘩都给你恶心出来了。”
二伯娘一拍桌子:“你这孩子咋话呢,好好的和长辈两句还骂上人了!你这么有钱,借我们家一点怎么了,你又不缺这十万八万的。”
时音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脸,冷笑看她:“我的钱,不借给你们是我的自由,就像当初你的钱,不借给我也是你们的自由。”
她这人算不上什么睚眦必报,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是底线。
她当初借救命钱借不到,凭什么现在就要借钱给你儿子结婚了!
旁边的时尧把椅子拎着,“哐”一声倒过来扣在了桌子上,看着二伯娘的目光冷冷的,“别他妈在这儿哔哔赖赖,再烦人你今儿指不定就要横着出去了。”
时尧时候没少被亲戚家的孩欺负,特别是二伯家的这两个堂哥,他人,被逼出了一股狠劲儿,后来有一次就用木椅子把这两个堂哥脑袋开了瓢。
虽然事后被二伯二伯娘找麻烦,但也算让他们长了个记性,知道他这人不是好惹的。
二伯娘果然就有点怂了,时尧现在已经是个大伙子,比她两个儿子都高,看起来也精神,她在他手里肯定讨不了好的。
她一甩袖子,了声“晦气!”走了。
时音就朝时尧竖大拇指,“带劲儿!”
时尧暗自可惜,“怼她身上才带劲儿。”
时音顺毛:“行了,脾气收敛点,别动不动就要人,太冲了以后会让人钻空子。”
时尧:“我知道。”他又不傻。
到午宴散席的时候时音才又见到了这个二伯娘,对方恨恨的冲她翻白眼,于是时音就想去气她,故意端着笑过去。
对方以为她改主意了,笑着迎接她,时音咳两声,“我就是跟你一声,我是不缺这十万八万的,但我觉得我就是用他们引火也比借给你们靠谱,嘻嘻。”
用来引火好歹还能感受到点热量呢,借给他们等于扔进水里,水漂都看不见一个的那种。
二伯娘:“!!!”现在的姑娘都这么气人吗!气死了!
…
时音还有三天假期,她算回镇上看看,顺便也去给时父扫扫墓。
时尧要陪她一起去,第二天就请了一天假。
晚上贺执跟她发消息问她这两天情况怎么样,时音就大概了两句,最后少不了肉麻两句想他了。
贺执挺淡定的:“嗯。”实际心里想的是,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特别是体验了天天腻歪在一起的感觉后再分开就显得特别难熬。
第二天挺早,时音睡得迷迷糊糊,窗外都还只是蒙蒙亮,手机就不停震动。
她摸起手机来看,是贺执的消息,问她现在在哪儿。
时音就给发了个定位过去,贺执:“等我,一时就到。”
时音:“!”
怎么回事!她还在梦游吗!
贺执挂了个电话过来,问她是不是被吵醒了。
时音:原本还有点困的,现在都清醒了!
“你在哪儿啊?”
贺执:“机场,刚上出租车,很快就到,陪你去给叔叔扫墓。”
时音:“……你昨晚不还在剧组那边吗?”
她彻底懵了,到底是昨天梦游还是今天梦游了?
贺执一夜没睡,突然离她近了就有点疲惫,“因为觉得思念很难熬,想见你,所以就过来了。”
他这个人就是行动派,想去做的事从来都不会犹豫,特别是这件事还是来见她,更没有理由犹豫。
时音捂着嘴,怕被他撩得忍不住尖叫。
想你,所以我迫不及待飞到你身边,出现在你眼前。
简直要甜进心坎里去。
时音这一刻真觉得,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来和她换贺执,她都不会换。
真的就是他了,这辈子都是他了。
她陪他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起来轻手轻脚地去收拾自己。
等她下楼贺执已经到了,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没休息好,时音心尖又泛酸,开始心疼他。
“还有两三天我就回去了,你就折腾我男朋友的身体!”
她摸他下巴上的胡茬儿。
贺执在她脸上蹭了蹭,“扎人吗?”
时音:“有一点儿。”
贺执一歪头就亲上她,“放心,你男朋友身体挺好,糟蹋这一两回以后也亏不了你的。”
时音:“……”我觉得他又在内涵耍-流-氓,但是我证据不是很多。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空气中有雾气,能见度不高,区外的早餐摊已经早就摆上了。
时音牵着他往外拉,“肯定没吃饭,我们先去吃早饭,油条豆浆,豆腐脑,还有白粥配笼包,那叫一个香。”
于是两人出去随意找了一家坐下,时音都点了些,想让贺执都尝尝。
时音自己就吃了两根油条和一杯豆浆,还就着贺执的粥碗喝了半碗白粥。
贺执看她只穿了卫衣,坐了一会儿就用掌心贴了贴她的脸,问:“冷吗?”
时音摇头,“不冷,这边比B市暖和。”
贺执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周围环境,“你是在这儿长大的?”
时音撑着下巴看他慢条斯理的吃东西,“当然不是,这儿是姑他们家才买没几年的房子,我是在镇上长大的,去给我爸扫墓的时候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贺执夹着最后一个笼包递给她,时音咬了一口,“吃不下了。”
贺执就收回来把剩下的大半个塞进了自己嘴里,“等扫完墓回来再去姑家拜访?”
时音就好,得给他们点缓冲的时间呢。
贺执低头看到自己的西装,领带,眉头一皱,“可能得先换身运动装。”
免得姑嫌弃他差时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