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渐清觉得，路迟不应该叫他出来喝咖啡的。

    咖啡越喝越清醒，酒才是越喝越醉。他今晚想睡一个好觉。他们应该约在酒吧，那他或许还能一些不可尽信的“醉话”。

    路迟面前的这杯咖啡已经有些冷掉了，他把杯子稍微往前推了推，没有再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路迟问。

    “是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韩渐清看着窗外，似乎是在回想，“大概是大二暑假吧，跟今年一样热的暑假。”

    “那时候你放假回来跟我，看上了你们学校一位跟你不是一个专业的学长，然后大三一开学，你就去辅修了第二专业。”

    “啊……”路迟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这件事来。

    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修两个专业了。当初为了那位学长脑袋一热，大三开学之后去修了跟学长一样的专业，结果发现学长去国外做交换生一年，回来即毕业。而自己因为大三才开始辅修第二专业，本来就比较吃亏，课业瞬间重了许多，也没空再去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了。

    路迟后来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开始修第二专业的初衷，不过毕业的时候拿到了两个学位证书，还是很满足的。

    韩渐清却记了很多年。

    韩渐清：“在你喜欢上那个学长之前，我也不觉得自己喜欢你。可是等你告诉了我，我就觉得很难受，那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你，从很早以前。”

    “你后来也没告诉我，”路迟，“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好哥们儿？”韩渐清笑了笑，摇了摇头，“不是的，虽然我非常确定我喜欢你，但是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gay，你懂吗？我不认为我能爱上除了你之外的任何男性，所以我不能像你那样出柜。当然，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要是出柜，他们肯定也是不允许的。”

    路迟沉默了，韩渐清家族结构比他们家复杂一些，旁支不少，他们本家有且只有韩渐清一个儿子，自然不能像路迟这样出柜就出柜了。

    “……抱歉，”路迟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什么别的话，仍旧对韩渐清充满歉意，“我不知道……”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韩渐清对这件事倒是看得很开，“我本来也没想让你知道。”

    韩渐清知道他出柜，知道他曾经有过无疾而终的，可能连单恋都算不上的一段感情，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他深知路迟其实是一个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也不怎么招桃花的人。他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思考，要不要跟路迟清楚，最后还是作罢了。

    他宁愿温水煮青蛙，一边又不让路迟知道自己的心意，一边又不遗余力地对路迟好，期待有一天，路迟能在不了解他的心意的情况下爱上他，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如果路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那或许，别人若是对路迟有好感的话，路迟大抵也是分辨不出来的。那他虽然没有赢，却也不会输。

    直到路迟跟他，被夏行川告白了。

    那时候韩渐清才反应过来，不是所有对路迟有好感的人，都会像他一样，沉默着等待路迟看向自己。

    还有像夏行川那样会主动出击的。

    更何况，路迟清楚地告诉他，他也喜欢夏行川。

    那他就彻底没戏了。

    那一天晚上，就像今天晚上一样，是一个饭点过后没多久的时间点，酒吧也跟现在的咖啡厅一样，没有什么人，路迟喝醉了告诉清醒的他，被夏行川告白，自己也喜欢夏行川。

    今天的他也跟那一天一样清醒，清醒地向路迟告白，可是路迟并不喜欢自己。

    韩渐清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惨啊。

    路迟看着韩渐清的变化，他从来没见过韩渐清这样：“可能是我这方面比较钝感，我是真的不知道……”

    “假如，我假如，”韩渐清，“在你认识夏行川之前，如果我向你告白，你有没有可能会跟我在一起呢？”

    路迟一怔，倒是没有想到韩渐清会这样问自己。

    对啊，他一直觉得自己对韩渐清心意的不知情是一种残忍，对韩渐清又感到十分抱歉，难道韩渐清如果早些告诉自己，结果就真的会改变吗？

    路迟十分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想应该也不会吧。如果非要的话，可能我真的没有在与你相处的过程中，有过心动的瞬间。”

    “看来，”韩渐清笑了笑，眉毛有些往下耷，显得整张脸看起来有点苦，“夏行川是有的。”

    路迟想了想，点点头，十分肯定道：“有的。”

    夏行川长了一张非常冷漠的脸，做的都是极尽温柔妥帖的事。但他也不是完美的，他会对路痴的自己表现出“不适合就不要干这行”的态度，又不吝赞许他的合作提案，他会给睡着的人披上外套，也会给人端蛋糕……

    他笑起来很好看。

    “这就是答案了，”韩渐清看着路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竟然挂起温柔的弧度，他嘴里发苦，一边往咖啡里放糖一边，“你看，那我不让你知道，是对的。”

    要是早早出来，今时今日，还能跟路迟坐在这里喝咖啡么？韩渐清并不这么认为。

    就当这些年月，是自己用自己的胆偷来的吧。

    路迟看着韩渐清的样子，有点难过：“对不起……”

    “干嘛老这种话？”韩渐清笑起来，立马换了个话题，意图活跃一下气氛，“让我猜猜看，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要跟我，之后跟我的合作也要吹了？”

    路迟：“……”他真的有这么想过。

    “怎么？是夏行川不让你跟我合作的？他怕我把你抢走吗？”韩渐清笑得特别夸张，“他有这么气？路迟你看人到底准不准啊？！肚鸡肠的男人能要？”

    路迟看了一眼手机，刚刚夏行川有过一个电话过来，他没接，之后手机再也没响过。

    夏行川下午才跟他这件事，他当时就想找韩渐清，夏行川拦了一下，显然不想让他这个时候来找韩渐清。但是他回家坐了一会儿，稍微冷静下来，却还是想确认一下这件事。这才把韩渐清约了出来。

    接到夏行川的电话的时候，路迟也不确定夏行川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索性就没接。夏行川曾经夸他行动力很强，想到什么就要去做的人。他现在却不确定自己这样究竟是好是坏。

    但他扪心自问，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冲动之下的产物。

    “不关他的事。”路迟看着手机黑掉的屏幕，“只是我可能确实，没办法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之前答应你的合作事项了。虽然个人情绪不应该影响到工作，但是我比较担心的是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办法顺利开展工作。”

    路迟接着：“而且，这个合作目前还没有展开，不如就此住吧。”

    “没关系，”韩渐清释怀地笑了笑，“你看，我过不让你知道会比较好吧？你我可不可怜，情场失意，职场还失意。”

    “对不起……”

    “你别再对不起啦，”韩渐清断他，“只是这样，你要怎么在你爸公司的人面前证明你自己然后再回家去啊？”

    “再吧，”路迟叹了口气，“他倒是希望我回去，只是我不希望这么灰溜溜地回去罢了。”

    到底，倔还是他比较倔。

    原本安静的手机突然又震动起来，路迟拿起来一看，果然还是夏行川。

    路迟抬眼看了韩渐清一眼，韩渐清点点头，示意他随意接电话。

    路迟于是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对面就响起夏行川幽幽的声音。

    “坐你对面的人是谁？”夏行川的语气重隐隐含着怒气，“韩渐清么？”

    作者有话要：　　修罗场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