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黄小云的噩梦
黄云如今也是水深火热,原因出在她妈妈汪雪针身上。
汪雪针今年46岁,单从外表来,倒是个标标致致的中年美妇,虽然不施粉黛,看起来白净净一张鹅蛋脸,两只杏核眼,一弯吊梢眉,嘴巴又又薄,红红的宛如丹顶鹤的冠子,虽是漂亮,但有剧毒,沾上便要送命。
这汪雪针自争强好胜,因生来有几分聪明,待长大,又出落得一表人才,便存了些痴心妄念,事事都要压着别人一头,时间长了,连父母也不瞧在眼里,时常便自怨自艾,自己这样貌才华,无论如何应当生在个富贵人家才是,谁想天不随人愿,自个儿投胎的时候眼睛瞎了的,竟到了这么一个又穷又蠢的人家(其实也不算穷,中等是有的,但是汪雪针眼睛长在脑袋顶上,总是贪心不足),真叫明珠暗投,凤凰落在草鸡堆里,黄金块掉在烂泥坑中,实在叫人郁闷到了极点。
这汪家爹爹是个赤脚医生,名宝仓。宝仓刚出生那会儿,因正跟日本人打着仗的,战乱年代,不心便要送命,不是死于战火,就得死于瘟疫,人的命儿,都在阎王爷里捏着的,谁知哪一天,就嘎嘣玩完见祖宗去了,一条贱命,全凭着老天爷高兴。这汪宝仓一家,前前后后十几口子被打死、饿死,偏生宝仓是个命硬的,几回眼看要丧命,谁知都被他躲过去了。十几岁的时候,他竟然跟上了个江湖游医,学了些看病抓药的本事,一路过来,竟也养活了自己。人都他这名字取得好,宝仓宝仓,可不是饿不着自个么。后来到新中国,这人便在湖北扎下根来,开了间药铺,看看到了年龄,又娶了一房妻室,生了四个孩子,两儿两女,老大是女儿,取名雪针,老二老三是儿子,分别叫中兴、中盛,女儿名雪锦。
汪宝仓虽是个赤脚医生,政府里不承认他的医师资格,民间却不管,因他有些偏方秘药,别人也不知道的,能治些大医院里也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因此别个就是愿意到他这儿来看病,时间长了,神医的名头也出去了,渐渐挣下一份不的家业。几个孩子长大,也都跟着父亲学医。那中兴、中盛、雪锦几个的是规规矩矩读了医学院,出来就分配在大医院里,中兴就在本市医院,中盛在南京一家医院,雪锦在深圳,刚开始做护士,现在已经到了护士长级别,几个都是有出息的。就是老大雪针,因没有正式上学的,就是跟着他背了几句话,他看病时搭把,平时就在药铺里帮忙。这汪雪针看弟弟妹妹都有出息,心里便有些不平,她妈汪婆子倒是跟大女儿亲些,遇事总是站在雪针一边。
这宝仓老头儿是个里散漫的,心肠又热,别个找他看病,不论好拐,他都瞧得好,本身收费又不高,原本是个好人,谁知惹恼了汪婆跟雪针两个。老头子医术又高,心肠又好,那母女俩把他看成是生蛋的金鸡,死要把这老头子捏在里,只准他看病,收费抓药不与他相干,就像他的经纪人一样,要安心凭这偏方秘药,等别人求上门,便要居奇抬价来着。老头子便瞧不上,口里刚要话,就被这娘儿俩眼睛一瞪,把他这话憋回肚子里去。老头明知这两个是一路货色,都是贪婪粗鄙的性子,那眼睛瞪得跟熏鸡一样,眼珠子只看得见钱的,时间久了,也不敢再什么。有时候可怜不过病家哀求,便趁着母女俩不注意,偷偷给病家些好处,被那两个知道便是一通臭骂,那措辞鄙薄难听到极致,这老头虎睁着眼儿,一句话不出来。
骂得多了,老头就寻思,我这战乱年代也过来了,谁知到了新社会,竟遇上两个蛮不讲理的,活得也太郁闷了,不如我还背着个包袱,到社会上讨生活去!我就不信,现在太平盛世,能比打仗那会儿还过不下去么?因此打定主意,便偷偷收拾些东西,装了个包袱背在身上,有天瞅着人不在,便溜了出去,此后再不见踪影。
雪针母女两个心里恼火,脸上却不在乎,只老头子是个勺货,走了更好,以后她们就自己来经营药铺,不定比老头子还强。
那会儿雪针才结婚不久,找的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才子大学生黄建功。
那黄建功是读了大学的,毕业后教了几年书,这又活动着到了行政上,已经做到正局级别,本身人也厚道,知道老头子出走,就和汪家几个弟妹商量去找,谁知找来找去不见个影子,各人都是有工作的,此事便不了了之。那弟妹几个也对大姐雪针有了意见,是她逼走了父亲,汪婆子却站在大女儿一边。
此事之后,汪雪针很快生了一女云,本来应该其乐融融过日子的,谁知汪雪针心里渐渐瞧不上黄建功。按黄建功已经做到正局级别,人长得又俊朗,对家人也好,只有他嫌弃汪雪针没文化的,何以反遭妻子嫌弃呢?原来汪雪针当初之所以找上黄建功,就是看他有文凭、有学历,本来教书,后来要谋求前程到了行政上,便以为他是个有智谋、善变,能左右逢源,给自家捞点好处的能人。雪针寻思,要有好处,也不枉做官一场,俗话千里做官为的吃穿,没这点好处,做官又有什么意义?就是做个官太太,没有人奉承送礼,这官太太也不过是个空头子货,那有什么劲儿?把这话翻来覆去地跟黄建功提。
谁知黄建功毕竟是共产党培养出来的干部,人又读书知理,听见汪雪针这么,就跟她讲讲道理,汪雪针见他不听,又跟自己讲什么大道理,便呸一声,:“现在什么年代了?还讲为人民服务?我告诉你,现在都是为人民币服务,你当官要是弄不来票子,还当这破官干什么嘞?我是瞧不上。你看看人王局长,家里弄得亮堂堂跟宫殿一般,老婆也穿得头是头脚是脚,那不好?他要是不搞这些名堂,他家东西怎么来的?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你这勺货脑子死板,我跟着你,迟早喝风屙屁。”
黄建功心底瞧不上姓王的那做派,:“他早晚出事!”
汪雪针又呸一声,:“出事?这么多年都没出事,要有事,早出了。你这人不但勺,而且胆子,我是瞧不上。”
黄建功也火起来,:“你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收人家钱?都是自家亲戚的,你处在这个位子上,能帮就帮一把,只要不违反纪律。你倒好,明示暗示人家,不给钱就不办事,还打着我的名义到处搞这些,我迟早被你害死。这做官讲究个平衡,讲究你来我往,这次我帮了你,下次你再帮我,时间长了感情自然结起来了。谁像你这样,逮着一家就死命勒索,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汪雪针一点紫红从耳朵边升起,吼着:“黄建功,你是个勺货,自己不会跟人嘻哈着拉关系,我帮你想了多少办法,现在还我丢你的脸?是你丢我的脸吧!”
黄建功:“就你?还好意思给人送礼?送礼都像你这送法,官场人都愁死了。送礼也要花个心思,不是你一送,别个就要收,收了就马上能见效果。官场上,什么都讲究个心照不宣。算了,我不跟你,你听不懂的。”
汪雪针:“我听不懂?我听不懂一些!总之是你没本事,要早听我的话,现在不定还能再升一级。”
黄建功冷笑着:“有你在,我能安稳混到退休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