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烨一向来脾气是挺好的。

    他只是社交恐惧, 内心对于外人有种本能的抵触。哪怕随着俱乐部的工作，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多, 到现在所养成的习惯也是表面不动声色做好工作，内里面尖叫恐惧抗拒到极端。

    这一点, 在俱乐部上层大家都知道。

    有一次他一边在群里狂发信息表达自己的恐慌，一边镇定面上镇定，坐在前排等候着自己上台演讲。

    他在台上的讲稿还是脱稿的。

    当然, 下台时候他差点脚软到摔跤。

    方书峰接触顾佳烨有一段时间了, 很清楚这一点。他做出的最大努力，便是让顾佳烨对自己表现得自然很多。

    他最庆幸的一点是，顾佳烨对女性的抵触对男性还要强烈。而他是个男性。

    顾佳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

    放下杯子后，他还是没有抬头看方书峰, 但总算是开口了：“我想搬出家住。能暂时住你家么？”

    方书峰顿住了。

    顾佳烨沉默了一下, 再次开口解释了一下：“陆淮和萧璋都出差了，去找宋易一起住，陆淮肯定不同意。萧珪最近在带人, 很忙。女生那边不可能。我妈……不认识你。”

    所以剩下的人选，最好的人选, 就是方书峰了。

    方书峰觉得自己被一个馅饼砸了一下。

    他顿了顿，声音又放低了一些：“你知道我……”

    “嗯。”顾佳烨手又轻微动弹了一下，想要掩饰他自己的尴尬一般，不敢抬头看方书峰，“如果交往才能住的话，我同意了。”

    方书峰：“？？？”

    追了一个学期猛然听到这句话, 方书峰心跳猛然加速。

    他狂压抑住自己的喜悦，细思之后觉得脑壳生疼：“你离家出走到愿意随便找个人在一起？”

    顾佳烨又不话了。

    方书峰像是人得志一样窃喜这一刻在顾佳烨身边的是自己，又觉得自己心脏刺疼，想不通觉得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又怎么能这么对待自己……

    服务员这会儿给他们上起了点的餐。

    先是茶泡饭。茶水是现场服务员给倒的。

    过了一会儿，鳗鱼饭也送了上来，放在一个类似于便当盒内，开后，米饭的香气夹杂着鳗鱼的香味，充斥在整个空间里。

    厨师正在做的寿司，这会儿也上了一份。

    方书峰将鳗鱼饭送到了顾佳烨面前：“先吃饭。”

    顾佳烨拿起了筷子，低头吃起了鳗鱼饭。

    鳗鱼饭的味道很好，可他吃着吃着，就开始掉眼泪。豆大的泪水砸落。他略带慌张将鳗鱼饭往前推了一推。

    服务员又送来了清酒，本来想要亲自斟酒的，被方书峰阻拦了。

    方书峰对着服务员笑笑：“我来吧。还有两份寿司对吧？”

    服务员应了，就去等候厨师做好另外两份寿司。

    等服务员离开，方书峰扯了纸递给顾佳烨。

    顾佳烨拿着纸擦泪水。

    方书峰给两人倒酒，每个人都是的杯子，一口能喝光的类型。

    清酒味道并不辣，不过一口下去，胸口就能感受到一阵热，并且随之泛上来，一直到脑后。

    顾佳烨拿起酒盅，一口喝掉后，差点没呛出来。

    他正装带着一点点凌乱，将酒盅递给了方书峰，才显露出那双因为落泪而泛红的双眼。

    方书峰没有再给他倒：“吧，怎么回事？”

    顾佳烨收回手，重新拿起筷子，准备继续吃饭。

    “先了再吃。”方书峰将顾佳烨的饭都抢过来盖上了，“别让人……”担心。

    顾佳烨拿着筷子，委屈看了一眼方书峰。

    他也不是不能，反正，反正他现在也不想回家。

    “我妈，掌控欲非常强。”顾佳烨这些和陆淮过，也和叶听晗过，不过那时候的都算是隐晦，也是陆陆续续讲自己的事情时候透露的，而且几乎都是高中以及以前的事情了。

    他想到这里，就有点无法理解自己妈妈：“她也不是对付我，只是她把我当成了她的私有物品。不像个人，而是东西。或者是需要关起来养的宠物。”

    方书峰听过一点顾佳烨的事情。

    他将自己那一个酒盅来的酒喝掉了，认真听着顾佳烨顾佳烨妈妈。

    “她会用自己的想法，给我安排好所有的路。比如上哪个学校，比如读什么专业，比如毕业后干什么。”顾佳烨忽然拉扯出了一丝嘲笑，“我的志愿是我最后改的，因为她先改了。”

    那是他的抵抗。

    “毕业后她想让我考公。”顾佳烨并不觉得工作和工作之间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差异，“可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拼命学的这些东西，我想在未来充分利用上。”

    他宁愿帮陆淮炒股，也不想要去坐办公室。

    他想要的人生的自由自在快乐，而不是茫然扎进没有兴趣的海洋。

    方书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这回也给顾佳烨倒了一杯，推给了顾佳烨。

    顾佳烨拿起又是一口闷。这回他倒是习惯了清酒的味道。

    方书峰略带了然：“所以你和你妈吵架了？”

    “嗯。”顾佳烨想着自己那妈妈，就觉得情绪抑郁。

    他的情绪早在崩溃边缘徘徊了：“她精细到我该穿什么衣服，我该吃什么东西，我该交怎么样的朋友。我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候结婚，以后孩子在哪里上学……”

    完全掌控在手里面。

    无希望自己手里的傀儡人偶，有一丝的反抗。

    “我和她吵架出来的，她不喜欢俱乐部的事情，我以前也没怎么和她过。被她发现了，她如果我出来，就别回去了。”顾佳烨看着清酒，“再给我倒一杯。”

    方书峰见顾佳烨不再哭了，不得不为顾佳烨的胃考虑：“先吃点东西垫饥，然后再喝酒。”

    顾佳烨不乐意：“我要喝酒。”

    他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只想要自顾自的。

    方书峰将酒放在自己这边，没算让顾佳烨走到极端：“我知道。但是空腹喝酒会吐，你多吃两口，我整瓶都给你喝。我不拦着你。”

    他像是面对着孩子一样，温和问他：“好不好？”

    同样是要求，顾佳烨的妈妈开口是命令，而方书峰是对等的交换。

    顾佳烨并没有能区分这两者的差别，却在犹豫下，接受了方书峰的这种要求形式，拿过了上来的寿司，慢吞吞吃了起来。

    最终酒是基本进了顾佳烨的肚子，该吃的东西，顾佳烨也吃了不少。

    很少喝酒的顾佳烨，酒量自然是不行的。

    他最后一直在嘀咕着：“谁要回去，我才不回去。”

    方书峰其实不知道该如何插手顾佳烨的家庭教育问题。若“爱不爱”的问题，或许不管是顾佳烨还是他妈妈，两个人都是深爱对方的，可是这种爱，早就脱离了正常。

    时间一旦久远，人的情感就会产生扭曲。

    就像现在离家出走的顾佳烨一样。

    方书峰都能听出来顾佳烨语气里的挣扎。

    他挣扎的对象，是在他人生中占据了那么大比重的亲人。

    他不想要崩溃，可又没有能力去改变另一个人，十几年，或者可能几十年以来的性格。

    矛盾一天天升级，直到两人针尖对麦芒。

    方书峰看着顾佳烨的样子，内心叹气。

    他叫了代驾，送两个一起去了居民区的办公楼。

    办公楼里今天值班的人还在，见到了方书峰身上挂着一个醉醺醺的顾佳烨，相当惊愕：“他这是去哪里了？”

    能去哪里呢？

    “去吃饭了。喝了点清酒，没想到酒量就那么点。”方书峰有点哭笑不得。

    顾佳烨一旦喝醉真和个动物一样，整个人都恨不得黏糊在他的身上。

    “哦哦，那我要走了，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啊。临时睡的话，隔壁有床。”居民楼改造毕竟本质还是居民楼，隔壁房间他们预留下的床没有搬走，睡一晚完全可以。

    顾佳烨醉了，也没地方好去，住在这里最方便。

    方书峰点点头：“好的。”

    剩下最后一个人走了。

    这儿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方书峰脑子里一边思考着这真是人生大机遇，一边却冷静去卫生间弄了一块毛巾回来给顾佳烨擦脸。

    两人一身西装现在不换下来，恐怕明天就全是褶皱，根本没法穿出去。虽现在西装也不怎么工整，可也比睡一晚压着好。

    可是换下来……

    方书峰盯着顾佳烨的脖子，视线慢慢下滑。

    嗯……

    恐怕会就只剩下一条neiku。

    方书峰呼出一口气，脸上挂起一丝笑。

    反正顾佳烨都在答应和自己交往的边沿了。

    方书峰大脑里已经将先前顾佳烨的话默认成顾佳烨对自己有好感了。

    于是，他将顾佳烨扛到床上，毫不手软将顾佳烨拖了个精光，用毛巾擦了一遍后，将人丢在了被窝里。

    至于他自己，则是去卫生间用放置在这边的一次性生活用品洗了一个快速的澡。

    然后心中揣着某种不可言喻的情绪，他和顾佳烨躺到了一起。

    开着空调，他很快陷入了睡眠中。

    作者有话要：　　方书峰：【陷入盯裆猫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