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天气渐渐回暖。

    被寒潮困在住处将近三个月的流浪幸存者们终于陆续开始出来觅食。

    寒潮过后,丧尸的数量变少了，但却更难对付了。再加上偶有变异的动物，幸存的人类感觉自己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不少实力弱些的人们都已经收拾行装,准备去投奔各大人类基地。

    旗岭山。

    当孙吉宏推开地窖前堆积得厚厚的雪,挣扎着爬出来，他感觉整个人像是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一般,带着一股奇异的解脱感。

    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的肺部,让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爸爸？”

    身后传来他女儿虚弱的呼唤声,孙吉宏的咳嗽声稍歇,俯身自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以此来缓解腹中那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囡囡，可以出来了。”

    孙吉宏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非常靠北了,风雪一直持续到三天前才停。

    家里的库存不够,中途他曾经冒死出来过一次,差点冻死在外面。

    从此,他们一家人就窝在阴暗的地窖里,再不敢出来。

    雪水不顶用,孙吉宏又伸揪了一块冰溜子在嘴里吸咬着，伸接住了被妻子递出来的女儿。

    妻子徐媛在一个月前觉醒了异能，她的状态要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将女儿递出去之后她就没了力气,最后还是被孙吉宏连扯带拽地弄出来。

    一家三口仰躺在地面上,皆是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

    “宏哥，等我们缓过来，去投奔余山基地吧？”

    徐媛他们之前曾经碰到一队幸存者，对方跟他们描述过余山基地盛况。

    但是他们一家之前在一个基地里受到排挤，因此对所有的基地都有点后怕。孙吉宏打得一好猎,后来一家三口便在旗岭山定居了。

    寒潮来临前，一家人日子本还过得不错。可惜，一场寒潮，瞬间就把他们打回了原形。

    妻子的声音还在继续，孙吉宏沉默地看着头顶的天空不话。

    “囡囡太了，只有我们两人。万一我们出个什么事，她怎么办？”

    徐媛长得漂亮，而孙吉宏的异能又弱，只是视觉增强。之前在基地一家人没少受到别人骚扰，严重

    的时候连囡囡都会受到波及。

    “而且现在不像以前，我也觉醒了。火系。”

    着，徐媛伸打出一个火球，“只要我努力再觉醒第二次，第三次，自保无虞。加上你打猎的技能，在基地怎么也能混得不错。”

    感受到火球传过来的温暖，囡囡咕哝一声翻身过去将拢在火球上方取暖。

    年纪还的她并不是很能理解爸爸妈妈的话，不过她知道似乎他们在商量以后的事情。

    因此即便她这会儿肚子很饿，很想出去找东西吃，也只是乖巧地学着爸爸的样子，揪了根亮晶晶的冰棱含在嘴里舔着。

    只是有点凉。

    她忍不住把又往火上拢了拢，哈出一口白汽。

    孙吉宏沉默地看着女儿乖巧懂事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也没。

    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伸出在女儿头顶揉了一把，然后自衣服的最里层翻出一张已经被舔得支离破碎的糖纸：“囡囡，把剩下的糖吃了，然后带你出去找吃的。”

    囡囡欢呼一声，接过糖纸。上面传来的香甜气味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过在伸出舌头之前，她又看了眼爸爸妈妈：“你们不吃吗？”

    孙吉宏心里一酸，故意拍拍肚皮：“爸爸是超人，刚刚已经吃饱啦！”

    “妈妈？”囡囡又将里的糖纸往妈妈那边递了递，深陷在脸上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舍与渴望。

    “你忘了吗？”徐媛笑着让火球绕着自己的掌飞了一圈：“妈妈也变成超人啦，囡囡快吃吧，吃了我们就有力气找吃的了。”

    见两人都这么，姑娘这才放下心，“啊呜”一口把那块曾经包过巧克力的糖纸整个塞嘴里，用舌尖细细地刮舔着上面残余的糖份。

    只可惜，那块糖纸已经被吸过无数次，即使姑娘用尽了办法，也只舔到了一丝丝的甜味，更多的，则是纸浆那干巴巴的味道。

    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将糖纸扔了。还是心翼翼地把糖纸放在嘴里含着，然后迈开腿：“妈妈我们去找吃的吧？”

    孙吉宏有些心疼地张开臂试图抱起闺女。

    却被囡囡身子一扭避开：“囡囡刚刚吃东西啦，肚肚饱饱有力气！”

    这话时，姑娘还故意挺了挺

    瘪瘪的肚子，示意自己很饱。

    孙吉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然后看着妻子点点头。

    徐媛松一口气，上前跟丈夫一左一右牵着女儿出发。

    一家人运气不错，走出去没多远就碰到了一只斑鸠，孙吉宏起箭落，一下就将它射下来了。

    囡囡欢呼一声就要跑过去将死掉的鸟儿拾起来。

    “心！”

    哪知刚跑出没两步，孙吉宏突然脸色一变，一把将囡囡拉住了。

    囡囡瞬间安静下来，怯怯地躲在爸爸身后看向前方的丛林。

    “嗬嗬嗬——”

    丧尸独有的沉闷嘶吼声伴着树枝被踩断，以及踩到积雪的咯吱声慢慢向几人逼近。

    似乎他们的好运气到此为止了。

    来的是只变异丧尸，皮糙肉厚的，箭射不穿，火烧不着。

    一家人被这只高大的丧尸逼得左躲右闪，最后稍不注意，孙吉宏身上的背包还被它扯去了。

    “爸爸！”

    姑娘顿时吓得眼泪汪汪，尖叫一声。

    这时，只听“笃”的一声，远处突然射过来一道火箭，一下就把丧尸给射了个对穿。

    丧尸嚎叫一声倒地，不动弹了。

    孙吉宏将囡囡紧紧护在身后，紧张地盯着火箭来的方向：这末世，有时候可怕的不是丧尸，反而是人。

    不多时，只见前面的丛林一动，自里面钻出两大一三个人来。

    其中女的身材高挑，自带一股肃杀之气。男的有些胖，走一步身上肉都要颤三颤的那种，不过整个人的气势却很强，看着莫名有股违和感。

    两人身后跟着的少年看着有点营养不良，瘦巴巴的，脸色青黑，身体看着比他的囡囡还差。

    孙吉宏不动声色地将妻女往身边拢了拢。

    “请问这是哪里？”

    对方先开口的是那个半大少年，少年似乎话有点障碍，一字一字的吐得极慢。

    孙吉宏：“旗岭山。”

    “多谢。”

    完这两个字，双方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那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一弯腰，惊得孙吉宏心中一跳，却见对方伸自地上捡起之前他们打下来的斑鸠。

    见状，囡囡咬着指露出一股失望之色，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之前也有几次是这样，爸爸打到猎物，却不

    心遇到别的人类，然后他们就把猎物抢走了。

    没想到大雪封山之后第一回出来，又是这样！

    姑娘摸着咕咕叫的肚子有点忍不住眼泪了。

    脑后突然探过来一只掌，盖住了姑娘的眼睛。

    是徐媛。

    她害怕女儿激动伤心之下出什么不该的惹怒对方就不好了，尤其对方明显就比他们厉害不少。她打不动的丧尸，别人一箭就射死了。

    囡囡抱着妈妈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淌。

    徐媛按按女儿肩膀示意一会儿他们再去别的地方打，姑娘这才稍感安慰，一抽一抽地止住了哭泣。

    “你们打的？箭法不错。”

    对面语气平平地了这么一句，然后姑娘耳朵一动，似乎听到她爸爸动了下。

    紧接着就是她爸爸略感意外的声音响起：“你们不要？”

    她妈妈松了一口气，遮她眼睛的张开了一条缝。

    囡囡眼珠子咕噜一转，就看到那只死掉的斑鸠正被她爸爸拎在里，身上的羽毛一颤一颤地。

    “呵呵”

    对面响起了一声轻笑，“我们是追着这只丧尸过来的，雪深迷路了，不介意的话，我想过来看看，可以吗？”

    孙吉宏连忙让开，顺把囡囡抱着挪了个地方。

    对方走上前来，将躺在地上的丧尸翻了个个儿，当看到丧尸胳膊上黑色的“卍”字纹身时，孙吉宏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神卫？”

    闻言，姑娘打了个寒战，主动抬把自己的眼睛捂住了。

    她这可爱的模样似乎取悦了过来检查的女人，她伸在腰间的包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儿糖来，扔给她：“家伙还没有四岁吧？”

    “嗯，三岁七个月。”

    这次接话的是徐媛。

    她将对方扔过来的糖块儿剥了先是掰了一块儿在自己嘴里尝了尝，确定没事之后才将剩下的糖块儿一分为二，大的那块儿塞进女儿嘴里，的那块儿给丈夫。

    自己则将糖纸留了下来——

    糖的质量不太好，化了很多在纸上。

    末世的残酷让大家很快就学会了不浪费。

    女人见惯不怪，她也没有圣母地再扔几块糖去，而是沉默地将丧尸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个遍。

    突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碰到

    了哪里，对面丧尸身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对话——

    老大上次送给余山的货他们不满意，这次要挑好的，这些就不要了，留着自己吃。

    嘁，这么挑的吗？真当自己是皇帝么，这么难伺候

    嘘，点声，心让人知道。上次寒哥就因为这样的事愣是被长老团罚了一个月，咱可是一个月没开张，差点没饿死。

    好吧

    这显然是录音，很快就被女人关掉了。

    但是孙吉宏一家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早已经听到了。

    神卫？余山基地？

    ——他们这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孙吉宏苦笑一声跟妻子对视一眼，示意她等会儿见势不对就抱着囡囡先跑，自己断后。

    他不动声色地将女儿塞进徐媛怀里，两摊开看向对方，一脸诚恳：“我们什么也没听到，出山的路顺着这个坡往下，右边遇到一个圆形的大石头之后左拐，不到一千米就可以看到公路了。”

    女人一愣，笑了起来：“我们跟你们一样，是流浪者，并不是基地人。之所以追这头丧尸，是因为他生前是神卫的人，不想他生前死后都作恶罢了。”

    着，女人又摆弄了下中那只类似表的东西，按开：“既然听了，那就索性听全吧，我也挺好奇神卫背后是谁。”

    着，又朝他呶了下嘴：“你不把它弄熟吗？看你们应该很饿了吧？”

    徐媛这才注意到囡囡已经饿得满头大汗，脸发虚，身子左摇右晃。

    她一惊，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扭头就去地上扒了一堆柴火，然后上腾地一声打出一个火球开始点火。

    可惜匆忙间，地上的柴火都是湿的，任她如何努力也点不着，反倒呛得自己眼泪直流。

    最后还是对面那位胖先生看不下去了，一动，火光一绕就将柴火熏干了，临散时，又帮她把火堆点着。

    “多，呃，多谢。”

    徐媛感觉整个人脸都是烧的，同是用火，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然后她迅速去之前被丧尸抢掉的背包里翻出一口锅，里面装上雪化开，将那只斑鸠烫洗拔毛，然后切开烤上。

    不一会儿，肉香就飘了出来。

    那边的录音女人

    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他们一家从最开始的心惊胆战到最后的麻木，再到好奇——

    录音里的是真的吗？

    余山基地真的跟神卫有勾结？

    似乎是被他们的烤肉香味勾引，对面那行人也升起了火，不过他们煮的却是某种绿色的东西，隔得远有点看不太清楚，但是闻着那味道，竟然有点像是莴苣？

    徐媛心下惊奇，面上却是什么也没。

    倒是囡囡，闻到这味儿有点坐不住了。

    姑娘从爱吃莴苣，可末世哪里能吃到莴苣？刚开始还有以前的库存的时候还能偶尔找到点尝尝。及至后来，植物全部变异，没采摘下来的莴苣全都变得木头块子一样难以下咽。

    她忍不住朝对面望了又望，最后终于忍不住声地问了句：“妈妈，他们是在煮莴苣吗？”

    看着女儿眼底的渴望，徐媛有些心疼，不过她却什么也不能，只是哄着她：“斑鸠马上烤好了，等会吃肉肉。”

    然后她将肉细细地撕成细丝，叫囡囡一根一根慢慢吃，不要吃太快。

    可姑娘被莴苣的味道吸引，竟是觉得里的肉都不香了。

    正哄着，徐媛眼角余光突然一闪，却是对面的女人用叶子托着一盘莴苣过来了——

    “你们应该是饿了很久吧？吃点煮的东西，软烂好消化，尤其孩子，肠胃娇嫩，可得经心着点。”

    徐媛一愣，看着女人平静的脸庞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孙吉宏厚着脸皮接过食物，又把自家烤的斑鸠肉递了一些过去。

    一顿饭吃完，他们一家也终于确定对方确实没有恶意。因为对方不仅跟他们分享了寒潮以来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情，还告诉他们那个莴苣是他们从一个叫青洲的基地换来的。

    想着自家开始对对方的戒心，徐媛有点歉然。

    她将女儿放到丈夫怀里坐好，自己则起身过去准备同人道歉并道谢——

    人家救了她们，她们还连句谢谢都没呢。

    谁知到了跟前，对方竟然递给她一根莴苣：“我看你家姑娘好像很喜欢吃这个，送你们了，算作指路的路资。”

    想着自家为对方指路时的情形，徐媛脸上更烧了，呐呐地有点不知道如何回应。

    最后还是对方再

    次开口：“如果你觉得抱歉，就请你家姑娘帮我讲个故事如何？我爱听故事。”

    听故事？

    徐媛一愣，回头看了眼窝在丈夫怀里的女儿一眼。

    吃饱之后的囡囡像只猫儿，趴在爸爸怀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父母的依赖，嘴巴里叽里咕噜地个不停。十根指分别扮演了不少好朋友，彼此间不停对话做着游戏。

    徐媛扭头看向对面，女人的眼神清亮平静。

    而那位胖先生坐姿端正，里捏着一只瓷碗。一口口抿着。明明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雪水，愣是被他喝出了西湖龙井的错觉。

    她的心里一动，带着女人回到了自家的火堆，叫女儿：“囡囡，给这位阿姨讲个故事好不好？”

    囡囡嗓音清脆：“好。”

    “从前，有一位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她有一位恶毒的继母和两个心地不好的姐姐。她经常受到她们的欺负，被逼着去做粗重的农活，经常弄得满身灰尘”

    稚嫩的童音回荡在满是积雪的森林中，在场几个大人谁也没有话，全心沉浸在这难得的平静时光里。

    或许是因为经常自己跟自己玩，囡囡的故事讲得很好，活灵活现的十分生动，偶尔讲到兴致上，还会伸自地上抓上一把雪，团出一只老鼠和南瓜，一前一后摆在地上：“于是，灰姑娘就驾着自己的南瓜马车去参加舞会啦！”

    然后等姑娘讲完，女人起身在她脑袋上抚了抚，“多谢，我们要走啦。”

    “还有，”

    着，女人伸出，张开的心里赫然躺着一盏精巧的南瓜灯：“这个送给你。”

    完，女人连同那位胖先生跟瘦弱少年一起，将地上的篝火踩灭，然后起身一步一步往山下行去。

    走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把那只从神卫丧尸身上搜出来的表落在了原地。

    徐媛连忙捡起那只表急追几步，可山路弯弯，哪里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她低头看着存着录音的表，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丈夫：“我们还去余山基地吗？”

    孙吉宏也是一阵茫然：“要不，我们先出去探探消息？”

    刚才听那一行人的意思，似乎寒潮过后格局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尤其那个叫青洲的地方，据现在每两个星期都会开一次大集，只要是人类，都可以进去里面换购物资。

    专心商议未来出路的两个大人并没注意到自家的囡囡正看着某处脸满是不舍：“哥哥你也要走了吗？好呀，以后我去青洲找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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