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同盟的基础
最后辉月还是成功地把人拽去了医院。
时间不算太晚, 急诊科当夜值班的外科医生是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行事十分周到负责。他做完清创缝合手术, 拿着病历本一页一页往后翻, 眉头皱得死紧。
“锐器创口深度13厘米, 脏器轻微受损,伴有伤口发炎, 这么严重的伤势为什么不早点送到医院来?”
辉月双腿并拢低着头在办公桌前乖乖听训,心中自觉十分理亏。
“更重要的是,病人全身有氟乙酰胺中毒症状,如果不是误食,那就是制造伤口的那把刀被涂抹过类似的药物。”道这里, 医生本人似乎都有些不可思议起来, “他到底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菅原辉月茫然,“氟乙酰胺?”
“就是老鼠药。”
辉月的呼吸猛地滞了一下, 慢慢地伸手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咬着唇垂下眼,脸颊上缓缓泛出抹苍白。
医生看着她的样子,叹了口气, 严厉的语气放缓了一些,“这是你哥哥吗?你们家里的大人呢?为什么只有你陪着他过来?”
菅原辉月沉默地摇了摇头。大概是看她脸苍白的样子实在可怜,再加上大半夜地来医院的只有两个半大孩子,医生不知道脑补出了些什么虐心剧情,语气越发缓和,“好了, 你哥哥估计也该醒了,去看看他吧。手术虽然做完了,还要留院观察,严禁食水……”
老老实实地拿手机记下了医生的叮嘱,辉月礼貌地鞠躬告别,离开时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大门阖上的瞬间,她忽然像有些脱力一样,背身靠上了门边的墙壁。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尖冒出一点绿色的萤火,有生命一般活泼地绕着她的手腕转了一圈。她盯着那点光芒发了半分钟呆,眼神犹豫又迟疑。
“你还在那里干什么?”
清朗凌冽带了点沙哑质感的少年音合着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过来,辉月抬起头,刚刚做完手术的人双手插在口袋里朝她走来。他肩上随意披着件外套,白色绷带沿着腰线绕了几圈,半遮半掩地露出漂亮的腹肌线条。如果不是脸色依旧有些白,他几乎看不出是个伤员。
辉月盯着他腰腹上渗出的那抹红色,“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等明天一早医院的人大惊怪的查我那个消失的入院记录?”
对方满是无所谓的表情,走到近前。辉月迟疑了一下,拿着手机翻她刚刚记下的医生嘱咐的注意事项,“可是医生你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必须留在医院挂水来维持生理需要……”
“哈?”褚发少年闻言一愣,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不过是刀伤而已,有这么麻烦吗?”
“嗯,大概?”辉月没有受过伤,并不能提供有用经验,所以她顿了一下,看向应该对面有类似经验的人,“你们之前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拿干净绷带裹一裹,上点药等它自己好。”
“……”难以想象那是怎么样一个环境。
她盯着少年满脸正常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冰蓝色的眼瞳中浮出点困惑。她终于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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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迄今为止她都不知道自己捡回来的这个气质危险的美少年的名字。
她没有多问,对方也没有多。
他们就好像偶然在一个屋檐下相遇的两只动物,一个是娇生惯养生活在光明世界的家猫,一个是残忍嗜血只会在阴影地段徘徊的野犬。彼此自知不会是同路人,大概只是在同一个屋檐下躲一场雨的缘分。雨停之后,桥归桥路归路,连彼此的名字都不需要知道。
谁也没想到,世界给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将他们堵在屋檐下的那场雨非但没有停,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而现在,辉月坐在自家的客厅里,一手托着腮看着窗外真的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她想了想,率先开口,“我能问问是怎么回事吗,那个伤口?”
“嗯?”
褚发少年靠在沙发上正在发呆,听到她的话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的伤。客厅暖黄色的灯光下,他的表情似乎凝滞了一瞬,然后轻描淡写地扭过了头,“没什么,是我的问题。”
扑到玻璃上的细雨将窗外街道上的灯光模糊成一片,辉月从五颜六色的光斑上收回视线,扭头看他。少年的表情几乎是平静的,并不是强装出来,是仿佛一切都时过境迁的那种平静。好像已经成熟的大人回头去看幼稚时期的自己,平静又淡漠。
辉月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掠过去了很多东西,但她并没有把它们出口,而是忽然站起身,走到褚发少年身边坐下。
对方眼神莫名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靠这么近了。
“呐,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菅原辉月。”少女盯着他的眼睛。
对方有略微的错愕,但转瞬一想似乎又并不是不能理解她忽然破他们那个无言默契的原因,于是微微缓和了眉头,冲她点点头,“中原中也。”
辉月继续自我介绍,“我家庭挺普通的,今年刚上高中,就读雄英,一年级。”
对面的人这一次显出了几分讶然,他上下量了她一会儿,不知道看出了些什么,忽然勾起唇角笑了,“那真不巧,我大概就是你毕业之后主要要对付的那种人。”
“啊,对啊,太倒霉了。”
辉月头也不抬地着,一边伸出手。她的指尖碰在身边人伤口的边缘,无形的气流将她披在肩上的长发冲散开,空气中浮现出流萤一样的绿色光点,顺着她的指尖一点一滴地没入到他腰腹上的伤口里。
“额……”
中原中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诧异地看着,渐渐地,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惊讶和新奇。
“治愈?你的能力居然是这个?”
“不完全是。”鉴于自己的个性着实有点难以描述,辉月干脆含糊了过去,然后她抬起眸看着面前的人,非常干脆道,“对不起,一开始没有给你治疗。”
“啊?”中原中也有些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她,然后反应了一会儿,“哦,那个啊。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如,你现在在我面前暴露这个能力才比较失策吧。”褚发少年望着她的眼睛,忽然挑起了唇,“忘了吗?我刚刚还过,我可是你之后要主要对付的那种人啊。”
“毕业之后的事毕业了再吧,如果到时候真的和中原君成为了敌人的话,我也不会胆怯后退的。”菅原辉月收回了手,平静地直视他,“至少现在,我和中原君是同一个战壕里的友军对吧?”
感觉到身体阵痛消散,中原中也低头扯了扯腰上的布条,三两下拆掉了绷带。然后他望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腰腹停顿了两秒,抬起头,褚红的发丝扫过眉宇,他眼中含着抹薄而锐利的光,唇角轻轻往上勾了一下,“啊,这一点你倒是没有理解错。”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都是从交换名字开始的。从“鬼知道对面是个什么东西”到一点一滴地加深了解。之后是结为了朋友也好,运气不好碰巧撞到个对头也好,总而言之,这是对方在你生命中存在的开始。
既然已经主动破了那层藩篱,辉月也不再矫情,主动起了自己得到的情报。
就像她之前察觉到的,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有很大的差别。
先不她无故消失了个干净的人际关系,她之前所熟知的那些大型组织也同样出了状况,没有雄英,没有scepter4,没有英雄事务所,甚至东京的地标建筑御柱塔都改换成了东京塔。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明面上似乎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存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十分原生的人类,那些因为个性原因外形比较奇异的人放到这里大概会像是外星人一样引起围观。
要不是她自己的个性还在,她几乎要以为之前的十多年人生只是一个漫长又瑰丽的梦境。
“我在横滨认识的人也全都消失了。”
中原中也端着刚刚从楼下便利店买上来的咖喱饭,捏着勺子插进去搅了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忽然有些恶狠狠的,“虽然某些混蛋消失了也不错,但是好歹也是我生活了七年的地方,忽然全都变了,真叫人不爽透了。”
菅原辉月感受着他刚刚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杀气,眨了眨眼睛,乖巧地没去问那个“某些混蛋”是谁。
“另外,”中原中也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你看了今天的日期吗?”
辉月没有话,只拿出手机调到了日历的页面。
“五月十三号,对吧?明明在我们的意识中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无论在哪儿的日期显示的永远是五月十三号。所有人都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好像只有我们的时间在往前走。我昨天在横滨找了家宾馆住下,今天早上起来宾馆的人居然不认识我了,连入住纪录都找不到,还问我是怎么进他们的客房的!”
他着着语气忽然暴躁起来,捏着勺子的手都开始用力,似乎是又想起了早上那荒诞的一幕。
辉月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熟练地转移话题。
“我连续三天在电梯里遇到了六楼那个牵狗散步的老奶奶,每次都要重新跟她一次招呼。而且不仅仅是时间问题,这个世界本身都跟我们原来生活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世界,但是有一点很奇怪。”
到这里,她微微停了一下,对面的人也同时抬头看向了她,眸光莫测。
辉月抿了抿唇,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轻声道,“并不是完全不同,至少这间房子跟我家在东京的那间基本上是一样的,而我的父亲菅原永之,在这个世界,是真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