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午月，辛巳日。杨公忌日，大事勿用。宜祈福、纳采、开市、斋醮、祭祀、送礼、纳财。

    天光未亮，家家户户就已经开了门把艾草插在门外，以辟邪驱瘟。在雍郡，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但是朝廷给的假该放还是得放的。秦宏瑾早起来，因为不用出门，让青红简单给她梳了个发髻，连簪子都不用，又随便套了件衣服，觉得清爽至极。她伸了个懒腰，踱步走到院子里，西北的五月，天气刚刚好，不冷不热也不干燥。

    住在厢房的周妈妈也起身了，今儿个端午，她算包几个粽子应应景儿。来也巧，秦宏瑾出发的时候，秦夫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硬是给她塞上了几斤糯米，跟蜜枣。周妈妈又让自家孙女前一日去拔了好些芦苇叶回来。这就准备去厨房忙活呢，看见秦宏瑾站在院子里对着大树发愣。

    “秦姑娘早啊。”周妈妈。

    “周妈妈，您也挺早的。”秦宏瑾有些怵这老妇人，话阴阳怪气不，脾气也古怪，一时好一时恼的。

    “您今天这是个什么扮啊？男不男女不女的。”周妈妈问道。

    秦宏瑾被周妈妈噎得都没法回话，沉默了一会儿，：“今天不是休息么，怎么方便怎么来。”

    “今儿个可是端午。这雍郡城这么多年都没过过这节，西戎人不过这个。好不容易回了梁朝地界，大家伙都开心着呢，听今天城外还有赛龙舟，您不看看去？”周妈妈问道。

    “人太多，不爱去。而且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得琢磨琢磨找个能回京城的理由，好带着您老一块儿回去啊。”

    “我以为你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合着是还没想出来啊。也还行，好歹还是记着了。中午少吃点，回头我让我那丫头给你送粽子去。”周妈妈完就奔着厨房去了，边走还边叨叨“这么多年没包了，不知道还会不会。”

    秦宏瑾一听有粽子吃倒是挺高兴，倒也不计较周妈妈的话了，其实，她计较也是没有用的。正高兴着呢，倚绿门外走了进来，：“姑娘，孙知州派人过来朝廷的公文来了，请您过去看看。”

    秦宏瑾：“你让丫鬟先过去一声，就我马上就到。我得换身衣服，穿这个出去不像话。”

    秦宏瑾穿好衣服，又让青红重新梳了头，站起身来，倚绿在旁边看着，：“姑娘，婢子觉得您还是穿男装更好看。”

    “是吗？我怎么觉得我穿男装女装都好看呢。”秦宏瑾。

    在一旁给秦宏瑾系腰带的青红瞪了倚绿一眼，：“别在旁边干瞪眼站着贫嘴，赶紧过来，把姑娘的衣服下边弄平了。”

    倚绿吐了下舌头，赶紧跑了过来。

    秦宏瑾到了县衙，看见孙知州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孙知州拿着公文，对秦宏瑾：“皇上对咱们处理雍郡当地百姓的方法很是满意，只是让咱们再查一下有没有犯了十恶这等大罪之人。”

    秦宏瑾点点头，：“回头让人去离雍郡最近的县城，把近三十年朝廷下发的通缉令拿来，咱照着比对一下不就好了。至于三十年以前的，我觉得就没有必要了，这雍郡建城也才不到三十年。”

    孙知州点点头，：“我这就让人去。这公文您也看看，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回去吧。这雍郡地方偏，一来一回的，怎么也得一天了，明天一早能拿回来就不错。”

    秦宏瑾点点头，坐在那儿把公文翻了翻，心犯了十恶大罪的人我这还真有一个，可惜现在不能送到京城里去，去了就是死路一条，不仅是周妈妈，秦家也是如此。先遑论这事情是真是假，就算它是真的，这贤妃也肯定不会乖乖地就认了，不定还倒一耙，我秦家祸乱朝政，倒时候非但没有拨乱反正，不定秦家阖家都得搭进去。如果这事儿是假的，那这周妈妈的目的又是什么。看那老妇笃定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啊。

    秦宏瑾坐在那儿，觉得这事儿想想就后脑勺疼。她把公文放了起来，还是回去吃饭吧，今天有粽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情。

    秦宏瑾迈进院门，正看见周妈妈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粽子，看见她，周妈妈就乐了，：“您还真是有福。这回来得早不如回来得巧，粽子刚出锅，还冒热气儿呢，就让您赶上了。回去赶紧换身儿衣裳洗洗手，保准还热乎呢。”

    秦宏瑾笑了笑，觉得这周妈妈也是挺有意思，：“您也先别忙活了，我临出门前让丫鬟去雍郡最好的酒楼定了一桌酒菜，估计马上就送来，您带着您那孙女，咱一块儿吃顿饭。”

    “那敢情好，”周妈妈，“您喝酒吗？我这儿有雄黄酒，自家酿的，次不了，您来一盅？”

    “行啊。”秦宏瑾。

    回到屋里换了衣裳，秦宏瑾跟青红倚绿：“今个儿我跟周妈妈吃饭，你俩不用在旁边伺候，带着家丁去外边遛遛，晚上再回来。”

    “姑娘您就不怕那周妈妈用什么手段？”青红。

    “她还犯不上对我使手段。她的事儿，甭你们听不得，秦家都听不得。所以别起什么心思听个壁脚什么的，出了事儿我救不了你们。”

    青红倚绿见秦宏瑾的严肃，相互看了一眼，只得点点头。

    周妈妈来的时候秦宏瑾已经坐在那儿等了有一会儿了，见她没带着孙女，有点好奇。周妈妈看出了秦宏瑾的意思，：“您护着您那两个丫鬟，我也得护着我的孙女不是。这事儿出来，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秦宏瑾心你还知道啊。可是面上却不动声色，：“所以咱们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我知道。这还用你个毛丫头告诉我啊。”

    秦宏瑾忽然觉得不想跟她话了，加了几个菜，：“您尝尝，据挺好吃的。”

    周妈妈看了眼她，拿过酒杯倒了两杯酒，一仰头，喝了一杯，：“菜是你准备的，酒是我带的。我先喝了，所以呢，菜你也得先吃。”

    秦宏瑾觉得这周妈妈还真可能是在宫里待过的，可真谨慎。她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这下您放心了吧。”

    周妈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酒过三巡，不管是谁都开始变得爱话。

    秦宏瑾拿着一只羊腿，问周妈妈：“当初登记户籍的时候，您是不是就已经盘算好了？”

    周妈妈喝过酒，面色有些发红，：“当我知道这雍郡要归大梁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盘算了。只不过后来听了秦将军您的事迹，才觉得这事儿跟您应该能成。”

    “为什么？”秦宏瑾问道。

    “因为您也是泰安十六年生的啊。”

    直娘贼，这老货原来什么都知道。秦宏瑾觉得自己又开始想骂人了。

    “既然您这么信任我，那就在具体呗。”

    “你想听多具体的？”周妈妈问道，“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你也是个有担当的人。那我就多几句，这赵毒妇啊，娘家其实不姓赵，她家啊，姓李。”

    周妈妈这句话完，秦宏瑾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一般，姓李，前朝皇家就姓李。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周妈妈，：“难道跟前朝？”

    周妈妈点点头，：“这也是我东躲西藏那段日子慢慢听出来的。实话当时我也不信。”

    “这事儿您都能听出来，宏瑾佩服。周妈妈，”秦宏瑾忽然一脸诚恳地，“回京之后，如果这事儿能善终，您能答应我个事儿吗？”

    “什么事儿？”周妈妈被秦宏瑾的态度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果可以，您能把能这探事情的本领教给我吗？”

    周妈妈听完这话笑了，：“秦将军，这事儿可不是教出来的。光您长得这样就不行。您看看我，就我这长相，倒退十六年也不算是个漂亮人儿对吧？”

    秦宏瑾诚实地点点头。

    “这人啊，长得普通，往那儿一站都不显山不露水的，旁人就是看见你了，回头一琢磨也跟没见过似的。”

    周妈妈加了一口猪耳朵，慢慢地嚼着，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接着道：“我啊，要不是这么多年被这北地的大风吹得，也算个慈眉善目富态相吧，往哪儿跟人搭个话都以为就是个好听事儿的农家妇女，日子过得滋润了，就好听个东家长西家短。除了那些及其训练有素的，谁会对我起什么戒备心理，您对吗？”

    秦宏瑾又点点头。

    “所以啊，这雍郡城您要想真听点什么事儿，还不如派厨房里的张妈妈王妈妈去，她们啊，有时候可比您手底下的探子管事儿多了。探子啊，探得是官面的事情。有个事儿我猜您肯定不知道，这西戎的二皇子呼和律年前跟他爹最近的新宠搅和一起了。”

    “这您都知道，佩服啊。”秦宏瑾不由得赞叹道。

    “这西戎不比咱大梁，没规矩，有点事儿就往外。”周妈妈。

    “这也得看跟谁啊。”秦宏瑾默默地想。

    吃完了饭，秦宏瑾又吃了两个粽子，送走了周妈妈，在书房坐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她这顿饭完全为套周妈妈的话，结果就套出来那个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她倒完全被周妈妈牵着鼻子走了，她可真够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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