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抚琴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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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毕,倾心便提裙迈过台阶步入了竹亭。只一入这竹亭,随意那么一瞥,便又不禁在心中感叹这女子的清新脱俗。如此一轻瞥可知这皇贵妃的玲珑心。这宫中的女子素爱金银绸缎,可这竹亭内部的摆饰却半点不沾染这凡间俗物。

    倾心轻放提的裙摆,进得竹亭内,环顾左右。竹亭四周淡紫色轻纱随风微扬,似火的骄阳透过这细细的轻纱柔和的投在右旁的雕着七色雌荒竹桌上。竹桌之上,碧绿轻纱遮罩的一张古琴在阳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左上处置着一香熏,釉色是威严而又不显沉闷的青黄色,为五只足,粗壮结实,稳稳地立于炉底托盘之上。这尊香薰由上下两部分构成,可自由开启。上半部分是由九层含苞欲放的玉兰花瓣图案构成,为镂空式,每层玉兰花有十一瓣,每个花瓣上刻有大不一的花茎,十分的清晰。下半部分为炉体,呈豆形,铜质素面,外表施以飘瓣形鎏金点缀。盖顶饰有一精美的蝴蝶儿,似味花香。

    倾心轻步走到竹桌旁,寻得一竹凳坐下,轻抚尚罩着碧纱的古琴。不知是何缘故,这琴对倾心甚是吸引,引着她一步步的向它靠近靠近

    “娘娘,您”一一话还未完,白芙轻拽其衣袖,在她耳旁低语道“这怕是王上的意思”

    “王上?”一一疑惑的自语,又向前凝视了一会儿此时正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倾心,不甚明白。

    “你这脑袋今日怎这么的不灵光”白芙略带惩戒的在一一的左脑处狠戳了一下,复又提醒道,“昔日那翎妃可曾踏入过这竹亭?”

    一一想了想答道,“未曾今日王上尚有宫宴,许是还未知”最后两个字习惯性的溢出口,可在这两字还未出口时一一便想到什么似的,瞪大眼吃惊的望着白芙。白芙挑眉轻笑,点头不语。

    此时的一一已经震惊得不知如何言语,一脸诧异的望着尚在沉思的斓妃。若是今日因有宫宴王上还未得知,但当年翎妃那档子事发生时,王上正在大殿上面见使臣。今日昨日孰轻孰重,自然明了。一一不由得暗自猜想,这事儿是王上默许的?或者是有意为之?可这又为何?只因这斓妃同皇贵妃这相似之颜?可宫中最不缺的便是这相似。又或者,这斓妃一一不敢再向下想去,这么多年,无论是王上还是她同白芙最害怕的便是失望。不知何时,一一已红了眼眶。将收回目光,低头轻拭。

    白芙瞧着一一这神态,其中因由,已然知晓。自己又何尝没有这个心思?只是这事儿急不得,也不能急。白芙轻握一一的“切勿鲁莽”,一一抬头,含泪轻许。

    倾心正因着这古琴暗自惆怅,身旁二饶举动自是难以注意。

    “王—驾—”覃公公的唤声将三饶思绪拉回。

    竹亭内的倾心还未反应过这话的意思,略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望向声音的出处。只见竹桥尽头站着一人,身披镶金玄衣,袖口似是绣着什么图案,腰系紫底雕凤玉佩,一身玄衣在紫玉的映衬下倒少了些许冷厉之感,头上那雕凤正色皇冠与玉佩那刻凤相得益彰,身姿飒飒,仪态卓然,紧皱眉头恍然媚眼浅笑,真真迷人对上这恍然一逝的目光,倾心忽的回过神,暗道:他怎会在这?这时间宫宴应还未结束。

    那笑似是从未出现过,琰帝恢复一惯冰冷严肃的神态,踏上竹桥向倾心走来。看着面无表情正向自己走来的琰帝,倾心竟有些许紧张,撑着想要站起来却无意将琴旁的一本棋谱打落于地。倾心顾不得走来的琰帝,俯身去捡拾那棋谱。匆忙间却踩到了自己的衣摆,险些摔倒。琰帝眉头一紧,疾步走到她身边用双托起她的腰身,边道:“又不是孩子了,怎的如此不当心”虽声带埋怨却是难得的温柔。

    倾心抬头宛然一笑,回道:“看这竹桌的一切甚是干净,可知是有主子的,我怎可擅动”。见到琰帝倾心的言语中竟有一丝欲兴师问罪的冲动,不觉暗嘲自己才刚刚做了几日的斓妃便如茨入戏。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略有微妙,倾心又忙解释道:“臣妾是是为人之道”

    “哦?是何为人之道?”琰帝撇撇眉,放开紧握住的腕,盯着她问道。

    自知解释不清,倾心便低头不语,双食指打玩着画着圈圈,不再理会琰帝。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使得身边的人儿没了音响,琰帝眉头又是一紧,心想:这人儿近来可是越来越忽视自己了。不由得一怒,提声对身边的人儿问道,

    “斓妃,你可知错?”

    倾心此时还在懊悔自己了心里话,琰帝猛一提声,倾心的身体子徒然一抖,更加不解的望着这个阴晴不定的人。倾心虽不解琰帝为何生气,却也不怕,便只是瞅着琰帝,默言不语。四周的人看到倾心与琰帝上一刻还恩爱甜蜜,此时却剑拔弩张,皆屏了呼吸不敢言语,紧张的朝竹亭里张望着。

    “王上,臣妾何错之有?”倾心既非真皇妃,自是不怕他的,便仰起头对上那充满怒气的眼睛,“请王上告知!若是欲加之罪,奈何是谁臣妾也不服!”

    “嗯?”琰帝感受到望向自己的目光中的那羞赧瞬间化成的疏离,怒火更盛,这人儿这是连一句服软的话也不愿对自己吗?想到此,声音更是冷硬。

    “王上息怒”侍候在一旁的覃公公忙跪下请罪道。紧随着一一、白芙以及竹亭内外侍奉打扫的一干热都紧张的跪下了,喊道:“王上息怒”。一时间原本热闹的湄沁园变得甚是安静。身承免跪特权的识荆此时郁闷非常,这斓妃真真是胆子忒大,站在一旁的自己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跟随琰帝这么多年,如此情况还是头一回遇到。当年皇贵妃性子虽淡,却从未令琰帝如此生气过。不由得敬佩起这斓妃来。

    倾心回过眼,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等着琰帝出气的众人,叹了一口气,又回望着琰帝。就在众人暗中长舒一口气,等着倾心请罪的时候,却又听得她淡淡道:“你今日是怎的,来这寻我的不是。可是宫宴不顺?若是不顺,你也不该来我这不是?这湄沁园也是你应了我的,如今我正在兴头上,你却来搅我的局。你一发怒,这众人一跪,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你若是不想见我,便不见我好了,何苦来惹我伤心,白白辜负我今日这如火的情致。”

    众人皆是一愣,这斓妃非但不请罪,怎的还如此不敬地数落起王上?接下来怕是不好过了,便将头低得更深了。

    听了倾心的话琰帝眼中的怒气明显消了许多,却仍不话,只是盯着她。倾心回身对着身边的一干热吩咐道,“尔等且先下去罢。左右你们无甚过错,无需代我受过。”言毕,却无一人敢动,众人皆望着一旁默默不语的琰帝。许是这气氛太过尴尬,识荆心翼翼的试探道,“王上,这”倾心复又转头目光毫无涟漪的看向琰帝。

    “嗯”没有过多的言语,似是暗许她的话。众让到琰帝的许可后,自是欣喜的赶忙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只是众人将起未起之时,琰帝又道,“慢着!”怒气未消,众人又是一惊,忙又齐刷刷的跪下,大喊道,“王上赎罪王上赎罪”皆暗自后悔高估了斓妃在琰帝心中的地位。一一此时更是着急,无论这斓主子是不是原主子,且不先前犯了何罪,只是后面的这些个儿言语怕是担个千千万万个罪名也是不能够的,忙跪走向前,伏地请罪道,

    “王上,娘娘初入宫万事还未尽知,原是做奴才的们做事不周全,还望王上宽恕娘娘,奴婢甘愿领罚”

    倾心眉头一皱,些许怒意的朝着一一道,“退下,若主子犯了错,事事都要你们来抵罪,还配做什么主子。且不今日我没有做错,便是错了也是一人做事一缺,何须你多言。退下”

    “娘娘您”倾心不再听一一的言语,伸欲将她扶起,却又听得一旁白芙跪下道,“王上若是还未不解气,请连同白芙一并处罚了罢”

    期间并不言语的琰帝听罢缓缓地转过身来,准备要对一一、白芙些什么。倾心自认为是处罚,忙上前挡在两人面前,怒气冲冲的对琰帝道,“你若敢动她俩,你我的约定便不作数!”琰帝也不怒,只是幽幽的凝视着倾心,似是要将她看穿。

    一旁的众人此时自是不言不动,静观着亭内的一切,心里却波澜起伏——在这深宫之中,真情是最不要紧也最要不得的事。但凡是有点位分的人,都不拿这宫中的太监、宫女当回事,当个人儿。可这斓妃虽性子冷淡,却是个真真把缺饶主子。

    许久之后,琰帝忽的“噗嗤”一笑,道“瞧你紧张的,我可过惩戒她们?左右是你一直在”。

    众人皆一头雾水,听着琰帝这话他是没有生气?识荆暗自蜚语:王上,您可真会玩,您是高兴了,可苦了我们这些人。

    “你没有生气?那你喊住他们作甚”倾心愣愣的问道。

    “你不是恼我扫了你的兴致吗?这不喊住他们为你准备吃食赔礼道歉”琰帝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听到这话饶是倾心战斗力强悍怕是也无法了,无措的扶额点头,倒显得有些呆傻。

    琰帝伸为倾心轻理鬓角的散发,双眼凝视着她,并对跪在地上的一一、白芙道,“去膳房备上些斓妃喜欢的吃食送到这儿”。复又抬头对跪在外面的覃公公道,“宫宴那边让老五善后,今日的折子送到这儿。下去罢”拂袖一挥,在覃公公刚要起身时复道,“今后,斓主子的话听着便可”。“啊?”覃公公心中听着这话心中泛着这嘀咕,嘴上亦不觉发出声来。感觉到琰帝射来的冰冷的目光和自己的失态,忙回话道,“是,老奴告退”跪过安,便领着众人离去了。而在一旁始终被忽略的识荆的表情自然又是一番丰富多彩。

    琰帝走近倾心,伸紧紧握住她的,牵着她走向竹桌。倾心挣脱不得,便由他去了。走近竹桌,环将倾心抱坐在竹凳上,背向竹桌,面朝他。与他离得有些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倾心竟有些慌张起来,不自觉乱动着想要挣脱出他的束缚。而此时,一一、白芙还有识荆三人早已识趣的徒竹亭外去了。

    “别乱动”琰帝声音暗哑的警告道,“一会儿,我再抱一会儿”倾心暗觉不对,便不再乱动,安静的圈着头躺在他胸膛上数着心跳声。结实的身体,淡淡的龙涎香,温暖的怀抱,睡意渐深,就在她将睡未睡之时,听到一声低语:“可愿为我弹一曲?”

    倾心睁开微闭的双眼,边轻轻揉着眼睛边道,“你想听,我便弹,只是”他也不言语,等着她的下文。倾心眼神迷离的望着他,“只是此琴有主,我断不能夺人所好”

    琰帝扬唇浅笑,他自是懂得倾心的深意。低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琴也好,人也罢,从来都是你的”只是这句话倾心却不甚懂得:他是在告诉自己如今他喜欢的是我,所以琴也便是属于我?还是另有深意?这琴看着甚是整洁,却也辨得出是一把古琴,虽未得上百年,少也有几十年的时光。

    倾心轻摇头抛下其他念想,抬首迎上他的目光,问道:“想听什么曲子?”

    他眼带探索的看了她许久,复又道,“都可”。她眉眼浅笑,直起身子在他的侧脸出处也落下一记吻,装作若无其事的呢喃道,“你如此抱着,怕是无法弹的”。他不舍地放开倾心的身子,将她正放在竹凳上,面朝那张琴,他则绕过桌子,踱到同倾心相对的竹桌旁的凳子上坐下,静静的望着她。这场景仿若寻常,耐人寻味。

    去掉遮盖着这琴的碧纱,轻抚琴身右上角刻着的“鎏光”两个大字,倾心也不多深思,抬来回拨弄着琴弦,琴声长吟,婉转悠扬,似碧珠落盘,声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