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话 天从人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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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的水牢中,流水潺潺,却平添一丝阴冷。水中央立着一座泛着紫青微光的青铜牢笼,一粉衣女子由绳索捆绑于一处笼架之上,粉润无存,空余苍弱。

    一炷香后,兰馨殿。

    “君上”。殿门外的鬼侍俯身问安。

    鬼君子苏单轻挥,“嗯,丫头醒了吗”。

    “还未醒。按您的吩咐晚膳已备下,只待姑娘醒来。”。

    “嗯,都下去吧。晚膳着人温好后送来。”。

    两旁的鬼侍行礼后领命而去,徒留一身玄衣红衬的鬼君伫立原地。

    轻启门扉,却听不得屋内的一丝丝声响。随着脚步的靠近,缓缓传来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昭示着床榻上面色如雪之饶尚存生。

    他缓步向床榻走着,却又耐不住性子加快脚步,两步并一步,行至床前。

    青璃粉帐,那面如脂般的脸正轻轻咋舌,低声似细语着什么。

    走近,探身俯近女子的唇边,想要便清些她口中的呓语。

    “子苏哥哥,不要,不要关子沫。这里好冷,好冷子苏哥哥”。

    床榻女子的声音由低而高,又由高而低,声线的变化透露出了她梦中的不安。

    果真还是吓到了她吗?男子神色微变。

    子沫?

    她,想起了她的名字?她果真是

    “子,哥哥,子沫,苏子沫,给,起的名字”。

    又一阵断断续续的梦语打断鬼君子苏的思索。女子清亮的音色不同方才,飞扬的眉宇暗示着她梦境中的高兴。

    只这几句不甚完整的梦中呓语却将他心中的慌乱与忧心瞬间安抚。嘴角微扬,扬起宽厚的掌抚上女子娇的面庞。苍白的面容许是因为方才梦语时激动的神态,白皙中有了些红润,更添了些许生气。

    “今日可是吓到你了。”男子微顿,神色复杂的望着床榻上已恢复平静之态度的人,“别的都可。只是这大殿你断断去不得。这下我志在必得,万事皆难与之相担你,也不能。”。

    话似是与他人,又似在自语,自戒。

    掌下的面庞微动,女子缓缓的睁开双眼,瞧着近在咫尺的俊容,有些微愣。许是昏睡的时间久了些,女子的神思有些迟缓,并未发觉到其中的不对。

    “子苏哥哥,你来了!”。

    百灵鸟般婉转的音色自女子口中传出。许是瞧见想见之人,那婉转的声音中更添了几许撒娇所特有的柔情。

    匆忙收回的动作将男子内心的窘迫不遗一二的表现出来,男子则选择了最低劣的一种方式来掩藏。

    “嗯”。

    “子苏哥哥,今日子沫不该擅自入殿。”。

    女子微屈起身子,侧头,嘟着恢复了血色的粉唇,柔声道。瞧见男子纹丝不动的神色,微皱眉头,“子苏哥哥,子沫以后绝对不会任性好不好?就这一次?嗯?好不好嘛”。

    男子依旧如故,神色无波,袖袍微动。

    “哎呀!”,女子轻呼,紧接着歪头俯向身下的玉枕。

    鬼君子苏闻声忙伸接过,横在她的脖颈处。颈前的几处淤伤那般清晰的映入眼帘。

    装病的女子许久未瞧见男子下一步的声响,有些不解。眯着双眼,偷开一侧,瞧着上方的人。浓密的眉宇,掺杂着些懊悔与愤怒。

    “可是水牢中受的伤?”。

    “嗯”。

    如蚊蚁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诚然,她并不想承认自己似孩童一般装病的幼稚行径。奈何男子的气息太过压迫,他知道她的假装,她亦知道他定会识破。

    “下不为例”。

    女子听及,兴奋的抬头望着他,笑意浮满双颊。满身的病态由着这欣喜也增添了些活力之气。下不为例,所指自然是她擅闯大殿之事。

    “子沫?”。

    “恩恩,子沫。苏子沫!子沫子沫,与子相濡以沫。”。

    女子低垂着的双颊中那两团桃色,他自然看的清楚与明白。

    “很好听。”,男子罢,负身向外走去,“子沫,养好病,该回家了。”。

    “子苏哥哥,你要赶我走?子沫没有亲人,留下陪着子苏哥哥不好吗?子沫以后会很听话的。”。

    微蒙双眼涟雾起,楚楚微动,娇容甚是惹人怜。

    “三日后本君婚宴结束后你便离开吧”。

    男子清冷的语气不似从前。

    婚宴。三日后。他同巫族圣女

    苏子沫呆坐在床榻上,久难回神。她努力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无法更改这个即来的事实吗?

    她是普通的人族女子,没有高贵的身份与美丽的容颜;而她是巫族圣女,尊贵的身份,高握的权力,盛传的容颜。

    她,毫无优势。可,她又不甘放弃。

    他对她是不同的。她想着。想着前些日子不经意间偷听到的鬼侍们的闲谈。她对他是特殊的。那他为何又要拒她于千里之外呢?若只是因着族群的差异,她并不介意入鬼族。

    然而,纵使她有千般想法,终究只是单愿,他从未表现过一丝的动容。

    房门外。

    “她方醒,先侍奉吃些温热的汤食。过会儿让鬼阑来见我”。

    “是,君上”。

    男子对鬼侍的吩咐屋内的人自然听了去。

    子苏哥哥,子沫倒要看你何时才能承认自己的心迹。

    眉眼轻挑,清朗的目光恢复如常。胖嘟嘟的轻抚颈间的伤口,暗叹:又要连累无辜之人了。

    寝殿内。

    一瘦弱的身影半跪在地上,不言,不语,不动。即便身子已因长时间微动而轻颤,亦毫无反应。

    “鬼阑,本君这还是第一次罚你”。

    男子并未反应。

    “为何?”。

    “君上意在九重,不该为了一个女子失了心”。

    “此事本君自有打算,何须你来插!”。

    “鬼阑逾越”。

    “去自行领罚罢。三日后婚宴尘埃落定,你护送她回人族。”。

    “是。君上英明”。

    波澜不惊的对话深埋着两个饶深思。

    背向鬼阑的鬼君子苏背向后一挥,鬼阑便杵着颤抖着的双腿领命退下。

    终要送走她,徒留的男子轻叹。

    他并不讨厌她。自带她回鬼族,已有数月。短暂的相处,她的任性与好动搅得他的计划一团乱,却又充满着“活着”的气息。那是一种十几万年来鬼族所不曾有过的气息。而她的活泼与开朗,更为他满是狡诈谋算的心神带来一丝微明的曙光。

    三日。罢了,这几十万的岁月换这三日的放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