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在那遥远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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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意图篡位的强者闯进了神国, 联合那个魂魄偷袭了你,之后的事, 就不用我了吧?”丹若唇边挂着一抹讽刺的笑。

    半晌, 张青阳开口:“你造的戒指, 为什么会戴在我手上?你给我的,又是什么?”

    “你手上有两枚戒指, 一枚我的,一枚他的。”丹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他造的那枚戒指, 根本没有什么神力, 在你跟那个强者对战时就破碎了, 你坠落时,他把我给他的戒指丢了下来。”

    “我只找到了我与你的那枚。”

    张青阳又往后退了几步,靠在白石喷泉边上,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丹若沉心静气,等他做出决断。

    他觉得他能赢。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

    片刻他抬起头,眸子里平静无波, 让丹若心下一凉。

    果然, 他:“对不起。”

    “这一世, 我喜欢的是他,是明璜。”他想了会, “与前世无关。”

    “假如他有罪,该罚,我陪他一起下地狱, 直楼到罚尽罪清。”

    天呐!丹若几乎晕倒,他气得双手都在抖:“是他害死了你!他根本不会爱你,前世如此,今世亦如此,他不仅不会爱你还会害死你!只有我才是唯一配站在你身边的人!你明白吗?!”

    他情绪激动地拍着水面,元初之水晃荡不安,他的声音带了几许哭腔:“我费了那么大的劲!千辛万苦才从茫茫星海中找到你!我不能在凡界待太久,费了多少力气运气才等到你,你却跟我这种话!”

    “可是。”张青阳于心不忍,“我记忆里没有你。”

    “你能跟我生活在一起,明你的地位与我同齐,然而我没有那样的印象。”

    “而且,你的,有太多破绽。”张青阳眼神愈发平静,“下世界之民逆杀上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是你帮了他。”

    丹若脸上弥漫开死灰般的绝望,连连退了几步,嘴唇哆嗦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他现在神魂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消散,你救不了他了!”话音未落,他冲天而起。

    张青阳一时间既慌又怒:“白泽,拦住他!”

    白泽明知不可为,仍然遵命,仰头喷出一口幽蓝的气息,化作一堵通天彻地的高墙,拦住丹若去路,丹若浑身燃起赤金色的烈焰,轻易烧穿结界飞了出去。

    张青阳怒火中烧,手臂亦燃起神焰,流星飞天,发出尖锐的厉啸。大地颤动,古老的生灵纷纷苏醒,感应到无上意志的呼唤,一齐嗥鸣起来。

    山崩地裂,一颗巨树拔出了自己的根须,长长的甩动着呼向丹若,丹若的神焰轻而易举将其烧成灰烬,巨树本体亦渐渐枯萎下去。

    白泽急道:“吾主,您这样伤不了他,他不是它们可以伤害的存在。”

    丹若飞得极快,眼看着就要飞出他的视野之外。

    “只有我才能伤得了是吗。”张青阳面沉似水,咬咬牙拔出木剑,剑识一早就醒了,眼瞅着装死装不下去了,惶惶地大叫,“你干嘛?!”

    张青阳一弹剑身,神焰转移到木剑身上:“还得拜托你。”

    “我去,烧得老子痛死了!”剑识惨烈地嚎叫起来。

    张青阳不管不顾,用力把它抛了出去,剑识啊啊啊地大叫,平生第一次飞得这么快。

    它朦胧的视野中仿佛看到了无穷星海,万物沿着恒定的轨迹转动,他在更高的层面上飞翔,擦过一条又一条灰白的线,依照无上的意志,在线网中又创造了一条线,朝着既定的目标飞去。

    “噗!”

    丹若凄惨地尖叫起来。

    “对不起。”张青阳脸色煞白。

    木剑贯穿了明璜的身体,飚起一泼赤金色的血液,两种神焰融合为一,烧得剑识□□。

    身躯坠下,大地轰隆隆裂开,从巨大的裂缝中伸出一只赤红的鸟爪,接住身躯。张青阳无力软倒,水没过他脖子,元初之水的力量疯狂涌进他空虚的身体,他撑着额头努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白泽!”

    不需要他,白泽已经飞了出去,将身躯从鸟爪上拿起来甩到自己背上。

    鸟爪合拢,缓缓缩了回去。土石翻卷,大地恢复了原状,原先折断的草木生出茂密的新绿。荒古巨兽悠久的嗥鸣次第平息下来,传出去的回声化成狂暴的飓风,与槐江神域接壤的三国全境下起瓢泼大雨,水灾足足影响了雍州大半个地界。

    遥远的重灵宗亦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北升摘下蒙眼布对着大雨看了三天三夜。

    雨下饱了七峰和初灵谷,水淹过膝,初入宗的弟子笑嘻嘻地踩水玩。

    莫名的大雨和槐江神域的变故惊动了不知多少人,山乌派洛木来问,被他模棱两可的话发走后,他回到第七十三层,磨墨铺纸,给遥远的朋友写起了信。

    不过这一切暂时与张青阳无关。

    他现在前所未有地感觉很累,仅剩的神格差不多被他挥霍一空,哪怕有元初之水的补充也无济于事。

    元初之水毕竟不是神格。

    白泽躬下腰,背上的身躯滑落下来,噗通落进泉池溅起水花,张青阳费力地抱过来,木剑还插在身躯上面。

    剑识被神焰烧得神志不清,呵呵呵傻笑个不停。

    张青阳拔出木剑,赤金色的血混合着鲜红的血喷出来,混进元初之水消失不见,贯穿的伤口很快愈合,明璜的面庞如死人般惨白。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张青阳很疲倦,疲倦得想一头睡去。

    “他比我高。”白泽只能这么。

    张青阳呼了一口气,垂下头:“是吗?”

    白泽道:“吾主,您现在神格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恐怕会有危险,需不需要献祭?”

    “献祭?”张青阳清醒了一瞬,“不许!”

    白泽不算放弃:“您是所有的父,万物都有您的力量,现在索要回来,并不过分。”

    “我了,不许。”张青阳抱着明璜,一点点滑下去,水没顶,泉池的星海恢复了万年以来固有的平静。

    白泽看了泉面一会儿,转身离开。

    他一口气冲出去了很远。

    最终他下定了决心,头顶的独角绽放出耀眼的光辉,他轻轻吟诵起古老的诗篇,光辉幻化出一扇门,他低头顶开。

    门外是灿烂的星之海。

    这个世界不行,他再次幻化成出一扇光门,跳跃到另一片星之海,如此跳跃了好几次,他终于找到一处合适的。

    他嗅嗅虚空中的味道,呼唤:“阿古达。”

    星之海的黑暗深处睁开一双虚无的眸子。

    “原来是守卫者。”阿古达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刚刚吃了残星,正在消化。

    “吾主状况很不好。”

    睁开的眸子合上了:“所以。”

    “你是吾主最强大的创物,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阿古达道:“吾主同意?”它算避远点儿了,虽然白泽地位比他高,论实力可远远不过它,它也不想与守护者起冲突,所以躲远点儿就好。

    反正只有吞星者才能找到另一个隐藏起来的吞星者。

    白泽:“他又来了。”

    阿古达没吭声。

    “吾主受惑已深,非他不可,再这样下去,吾主必死无疑。”

    阿古达仰头了个响鼻,发出了蛰伏在这片星海以来第一声恐怖的咆哮。

    毁灭的前奏。

    万千星体稳定的轨迹发生了轻微的偏移,整片星海变得不稳定起来,阿古达张开巨翅,对着一颗恒星张开巨口,恒星在巨口之下似乎变得渺起来,越缩越,被它一口吞下。

    阿古达奇长无比的脖颈鳞甲下绽放出炽红的光焰,好像里面有座火炉在烧,接着全身都燃起光焰,宛若一个太阳,照亮了空虚寂冷的星海。

    炽红渐渐变成纯白,温度越来越高,光焰却缓缓熄灭了下去,阿古达又与虚空的黑暗融为一体了。

    阿古达飞入星海深处。

    白泽屏气息声,他之前也只是听主上过吞星者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但那种力量只准在主上允许之后才可以施展出来。

    然而主上已经沉睡太久,而且情况危机。

    星之海一寸寸地消失,像是大滩墨水慢慢污损一张完美的画。

    所有星星消失,星之海只剩下黑暗时,阿古达了个响鼻:“出去。”

    白泽化出一道光门,跳出了这个即将迎来死亡的世界。

    他不安地等待,过了许久。

    北荒中心,神王之冢,荒古大殿的星穹上,一颗不起眼的星星灭掉了。

    阿古达从虚空中探出巨大的脑袋——没完全伸过来,逼得他退出了老远。

    阿古达嘴巴一张,吐出一个白色的光球。

    光球只有婴儿拳头大,却十分明亮。

    “看来这个世界发展得不错。”白泽心翼翼地接过,赞叹:“神格之力强了许多。”

    “这是你拖我下水的。”阿古达咕哝着,脑袋缓缓缩了回去。

    够了,足够了。无论主上怎么罚他,都无所谓了。

    他回到白石喷泉,张青阳还沉在水面下没出来。

    他将光球放入水中,看它缓缓沉下,明显感觉到张青阳神圣的气息一分比一分强,白石喷泉亦活跃起来,吐出的泡泡都大了许多,他激动得热泪盈眶。

    即便张青阳醒来会责怪他。

    泉池剧烈波动,水位一寸寸地下降,露出张青阳的脑袋,他紧闭双目,脸庞气色好了些。

    “白泽。”他闭着眼睛,在叹息,“你没有听我的话。”

    白泽前膝屈下:“吾主,您想不想听真正的过去?等您听完我所讲述的,您自然会理解我的做法,也会理解丹若上神的做法。”

    张青阳没话。

    白泽把头低得很低。

    他终于开口允准:“你。”

    白泽道:“丹若上神所的一半对,一般错。他存了私心,想杀死您所爱的人,我没有阻止,因为我,亦想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