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楚老板催了三次了，让您去他办公室！”阮淇无力地敲开办公室的门，在老板和老大之间充当可有可无的信鸽。

    周文迅为了王芸芸正和一档综的艺负责人洽淡，根本没空理会楚重那个二世祖，再加上昨天饭桌上那事儿，压根儿没好脸色给人看：“没看见正忙着呢么。”

    阮淇昨天跟男朋友在B市各个景点玩了一天，压根不知道周文迅和楚重之间到底发生了矛盾。但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周文迅明显对楚重生气了，否则她早就去楚重的办公室了。

    周文迅又处理了一个多时的工作，见阮淇没有再因为楚重的事情来找她，心里面很是轻松了一会儿。

    照理和上司有矛盾应当尽快处理，但是周文迅今天愣是没那个心情。也不得不，职场间的酒桌文化就是这样，长得漂亮的女人多少都会被人揩几把油。

    以前她带着程语荟单独斗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这种饭局她可没少参加，要是没被人揩过油那就太假了。

    但亲嘴上床摸胸是她的底线。昨天那些人如此过分，都让周文迅以为自己进了淫窝了。要不是童维那孩子把她救下来，她真不敢想昨天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她会踩断某些人的宝贝也不定。

    而楚重那个二世祖，一不会话，二不会喝酒，业务能力基本为零，饭桌上的事情都得靠她和他秘书去周旋，平日里只知道天南海北地度假旅游，有事儿了一个电话就让她马不停蹄地去办。

    周文迅对楚重早就颇有怨言，然而碍于老东家楚贵之当年关照程语荟的情分，不出意外的话，她在合同结束之前不会主动提出辞职。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周文迅的日程表终于轮到了“和童维见面谈合同”这一项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童维今天来晚了五分钟。周文迅什么也没，只是客气地请她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旋转椅上。

    童维今天戴了只黑色口罩，只剩下两只黑眼睛在外边儿。在周文迅低头拿合同的时候，童维开始量周文迅的办公室。

    来这里之前，她猜测过这间办公室是什么模样。毕竟有了去过周文迅公寓的经验后，这一点都不难猜测。

    办公室不大，却同样很空旷，一眼看去，能见到书柜，办公桌，沙发，空调，以及一盆绿油油的盆栽——这童维倒是没有料到。

    这间办公室无趣到连一张艺人海报都没贴。童维想。

    等周文迅将合同摆到桌面时，童维那两只眼睛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儿：“周姐姐，咱们终于可以签合同了~”

    无视掉那个幼稚的称呼，周文迅看了一眼童维脸上的口罩：“还嫌天气不够热啊？”

    童维本来还觉得脸上那道印子疼得很，但是被周文迅这么一问，那点儿痛就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我马上就是明星啦，早点戴口罩适应一下身份~”

    周文迅将视线在童维的面颊上量了几番，似乎真的没看出什么异样，这才开始了其他话题：“从现在起，你要回答我一些问题。”

    “好哇~周姐姐快问！”

    周文迅瞥了她一眼，心童维这孩子，非得用这种让人掉鸡皮疙瘩的腔调话吗。

    她看向童维的眼睛问：“你为什么想进娱乐圈？”

    童维思考片刻，笑着答道：“是为了一个人哦。”

    周文迅对这种答案见怪不怪：“你来追星的？”

    童维摇头：“她不是明星。”

    周文迅将指间的钢笔转了两圈，又道：“我换个法吧。你签约我们公司，心里面总得有一个事业上的目标。有人呢，想得视帝，有人呢，想得影后，有人呢想演大爆剧的女一号......他们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嘛？”

    童维一脸懵懂地问，歪过头问：“是什么呀？”

    周文迅心你在我面前就没必要维持天真人设了吧，但还是好脾气地陪她演戏。

    她虽然不知道童维为什么随时随地都戴着一副面具，可转念一想，这出来混的，谁没张假脸假皮的呢。

    只是童维这年龄确实了些。

    “他们这些人呢，无一例外都很有进取心。换个难听点儿的法，那就是野心。你有野心吗？”

    这回童维是真的不明白了：“难道当演员就是为了实现野心么？”

    “当然不是。一个演员可以没有野心，像上班族一样拿月工资，照样也能在这行活下去。”

    童维汗颜：“...现在还有拿月工资的演员么？”

    “多的是。”周文迅懒得解释，“我不去评价那些演员的价值观，但我想的是，你如果想签到我手下，就必须有野心。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如果我我没有野心，你就会把握安排给其他经纪人么？”

    “你很聪明。”这回答就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了。”童维郑重点头，两只杏眼睁得大大的。

    “不要瞧不起野心这个东西。”周文迅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随口了句，然后翻到一页纸，看了一眼，问：“你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有什么倾向么？演员？歌手？想演正剧，还是演偶像剧，能接受网剧么？对上综艺的看法是？”

    童维本想笑嘻嘻地全凭周姐姐安排，但是一想到周文迅不喜欢没主见的猪队友，便认真分析了一番，然后得出结论：“我想走正剧这条路。角色番位现在肯定轮不到我去要求，我想踏踏实实地演戏，但也不排斥上综艺以及营销。至于网剧......现在有许多网剧质量也很好，我愿意争取网剧里的好角色。”

    周文迅点点头，没什么，心里却在暗暗将她与肖琳作比较：这个孩儿，脑子可比肖琳清楚多了。

    准确地，是比她带过的好几个因为各种理由去了其他公司的人的脑子清醒多了。

    这些艺人里面，能和周文迅这个前经纪人善了的不多，他们都在最红的时候和周文迅分道扬镳，被人抽了一鞭子就去找其他伯乐了。

    但这些人大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糊了下去，事后有后悔地回来找周文迅重新签约，但是周文迅都果断拒绝了。她自认不是慈眉善目的观世音，什么破事儿都管。

    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童维究竟也是像其他人一样拿她周文迅当跳板，还是真心想跟着她干一番事业，只能以观后效了。

    俩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情，就在以为童维这场谈话快要结束的时候，周文迅突然开始问起一些奇怪的问题来。

    “你有没有什么黑历史？别想瞒着。不然被人揭出来，我们会很被动。”

    童维思索片刻：“黑历史包括.....”

    周文迅一一列举：“吻|照，艳|照，床|照。”

    “有啊，还是和你的。”童维心里的人儿笑了笑，“不过那不是黑历史。”

    当然，童维自然不可能把这些出来。

    只见她涨红了脸，连忙摆手：“周姐姐，我怎么会有那些东西呢！”

    周文迅：“.....没有就没有吧。最好不过了。你要记得，遇到不能处理的事情先告诉公司。”

    “好，周姐姐，我记住了。”

    “要是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就把合同签了吧。”

    童维高兴地结接过那一叠白纸，翻到第二页，用指腹抚摸上面还留有墨香的印刷字体：

    新云世纪国际影视公司和童维姐（以下简称乙方），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有关法律、法规，本着平等互利的精神，通过友好协商，特签订本合同。

    一、立约人

    ...

    ...（注1）

    签下自己的大名那一瞬间，童维狡黠一笑：“周姐姐，以后我跟你就是一条船上的了。”

    周文迅拿起玻璃杯，往嘴边送了一口荷叶茶：“得跟我们要去干什么坏事儿似的。”

    “人家学习不好嘛。”童维吐了吐舌头，然后看了一眼手腕上，：“周姐姐，我得回去了。”

    周文迅点头：“让阮淇送送你。记得明早九点到公司。”

    “好~那我走了！周姐拜拜！”

    “嗯，拜。”

    告别也这么冷淡的么。

    童维不自觉垂下眼。

    这跟一年前那一晚根本不一样。

    “总有一天你会记起我。”

    童维戴上鸭舌帽，走到笔直的公路边，正准备的，却听见后面有人喊她。

    “童！！！”

    是阮淇的声音。

    “你先别走！”阮淇扭着高跟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童维很是意外，转过身，连忙扶住阮淇的手臂：“阮淇姐姐？还有什么事吗？”

    “喏，这个。”阮淇停在童维面前，往童维手里塞了一支类似消痘膏的东西。

    看清楚了上面的字，童维才认出这是一管消炎药膏。

    ...

    原来周文迅刚才早就看出她脸上有被耳光扇过的痕迹么。

    童维两眼发愣，不知所措地死死盯着这管消炎药。如果有人能在电视机上向童维回放她此时的表情，童维肯定知道这表情是真的。

    因为颤抖的睫毛正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与......躁动。

    “这是老大让我带给你的，她谢谢你。”

    童维沉默。

    “我想可能是谢你昨天送她回家吧。”

    “我知道。”童维艰难地开口。

    阮淇有些奇怪，不知道童维为什么盯着一支普消炎膏看这么久：“......童啊，你不是还要回家吗？老大让我看着你上车。”

    童维轻轻了句：“我又不是孩。”

    “啊？你什么？”

    “没什么。”童维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表情，她挥挥手，拉开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的门：“我走了，明天请你吃饭哦阮淇姐姐！”

    上车那一瞬间，童维立刻马下了脸：“师傅，去西城。”

    “好嘞。”

    童维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支消炎膏，本来十分饱满的管身因为手上过大的力气而弯曲变形。

    十分钟后，这支已经看不出原形的消炎膏从车窗外飞了出去，不知道落到了哪个覆满灰尘的角落。